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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圣战
日落西沉，流云似火。那并非晚霞，而是四下燃烧的战火，映照入天际，将奥林帕斯千万年来一成不变的碧蓝天空，改头换面为刺眼的赤红。
阿尔忒弥斯身处空无一人的大殿中。地面在剧烈晃动，轰鸣声不绝于耳，承重的石柱轰然倒塌，大大小小的雕花石块从头顶上砸下来，四周烟尘遍布。
神战正是激烈的时候，尽管自己提供不了多少战力，可眼下，似乎就连跑腿的赫尔墨斯都参战了，阿尔决定不能再留守，必须下去看看。
自从人类脱离诸神的统治，另立他们自身中的强者为“上帝”，奥林帕斯诸神的势力范围日渐缩小。神庙荒芜，信徒流失，圣域的地位日渐衰败，信仰之力的枯竭使得众神的日子越来越难过。希腊众神与北欧诸神、残留下来的泰坦神祗们之间的冲突逐渐升级。
如今，战争似是已打到奥林帕斯山上来了。
银发的女神从高高的神山之巅，沿着白色的台阶下山。一路上，她不时看见逃窜的侍女。众神们豢养的天鹅、白貂等等美丽而无用的宠物，变得无人看管，在遍地乱跑。
美丽而无用，就好像自己。阿尔拎着长裙苦笑着，沿着蜿蜒的阶梯上踉跄地向山下跑去。
月亮女神因为受到宙斯的宠爱，又因全天界最为出色耀眼的太阳神阿波罗与她是孪生兄妹，被宠溺得骄横跋扈，旁人对她稍有冒犯就必然还之以牙，是神话里出名的霸王，然而实际战斗力却极为有限。
按神力的划分，从下位神、中位神，到上位神，中间有十二个等级，每一等级再细分为四个小境界，从初阶、中阶、高阶再到巅峰。她与阿波罗均位列奥林帕斯十二主神之一，然而与稳坐上位神境界的哥哥不同，她仅仅只是下位神高阶而已。
正因实力与地位不相匹配，她受到诸多神祗的嫉妒诋毁，其中就有那位名号响亮的雅典娜。她使诡计，让阿波罗产生嫉妒，骗得阿尔射杀了自己的爱人，造成两兄妹的分离。
来到山脚，眼前是一片极为开阔的场地，这里原本是凡人们朝拜神祗的广场，正中筑有方形的七层祭台，气氛庄严肃穆，即使是宙斯本人也不能在这片广场上骑乘，对其他人更是禁止喧哗。然而此刻，祭台四分五裂，空气里硝烟密布，到处可见火光，滚滚的黑烟直冲云霄，隆隆的巨响震得她双耳发麻，头脑中都在嗡嗡作响。
这是奥林帕斯圣域的门户！战火竟然蔓延到这里？
阿尔不可置信地回头望去，方才她刚离开的山顶神殿，此刻已经坍塌成一片废墟。甚而高高插入云间的神山本身，也从半腰断裂开来。曾是数代人类信仰象征的圣山之峰，像小孩子在海滩上堆砌的砂土山一般，滚落着轰然倒塌。
在她的银鞋之下，地面裂成数块，火红的熔岩在深深的裂缝中咕咚沸腾，周围的人们哭喊逃散，不远处脚上还拖着铁链的独眼的巨人在蹒跚地移动，手里的狼牙巨棒高高举起，再嘭地落下，砸出一摊血泥。
昔日的神山，已面目全非。
奥林帕斯是一个浮空岛，藉由宙斯的神力，得以高悬于人界大陆之上，存在于独立的次元。此刻它的崩塌，是否说明父神本身？阿尔不敢再想。
他们所有人的神力都源于父神的赐予，假如父神不复存在，他们都将消亡。
“小姑娘，别发呆，快跑吧！”
身后来人撞上她的肩膀，阿尔回过头，是阿芙洛狄忒。这位女神平常无论什么时候，都打扮得花枝招展而妩媚万分，此时样子却有些狼狈，金色的头发绑成的发辫松松散散，芙蓉般娇美的脸上带着焦黑的痕迹，胳膊上有几道明显的淤青与指印，身上露肩的白裙也松垮着，几乎遮不住她高挺的胸乳。在她手里握着一根金色的箭杆。
“阿芙洛狄忒，连你也参战了？”阿尔睁大眼睛，惊讶万分。美之女神是出了名的花瓶，自己这个狩猎之神就算再不济，也终归比她战斗力强。
“阿瑞斯呢？他怎么不在你身边？”
“他？战神？”美丽的女神不屑哼道：“他早死了，第一个。男人！永远是消耗品。你瞧，就连我那好儿子也正打得不亦乐乎！”
阿尔看过去，发现艾洛斯也拍着羽翼飞翔在空中，持着他金色的爱神之弓加入了战斗。
全乱套了。“雅典娜呢？她那些所谓的圣斗士呢？就算战神不在了，还有那些半神，我们的奴仆呢？”什么时候连爱与美之神都要参战了？阿尔感到十分荒谬。
“他们背叛了。”女神的美目里流露出阴郁的恨意，“你不会不知道，这场战役背后，最大的赢家，是人类吧？”
“人类，挑唆神祗，战斗？”阿尔感到一阵眩晕。
“小心！”骑着高大雪狼的巨人自背后而来，狞笑着挥舞大棒朝她们当空袭来，阿尔抓住阿芙洛狄忒，敏捷地向旁避开。她趁机在与巨人错身而过时，将手里的金箭扎进他大腿。
尽管阿芙洛狄忒气力不足，只扎进去堪堪一个箭头，脆弱的箭身也折断了半截，但魔法之箭的效力已经足够。那是能轻易改变人心的箭，阿尔很清楚它的功用，因为它曾多次被用在自己哥哥身上。让他疯狂爱上什么人，再让那个人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中了箭的敌人陡然双瞳充血，咆哮着杀进己方的阵营。两位女神相视而笑。正在这时，阿尔发现对方的视线越过自己，眼睛圆瞪，美丽的脸庞扭曲出惊惧已极而变得疯狂的神色。
十米高的巨岩人将艾洛斯抓在手里，小爱神被扯掉一半的翅膀血淋淋地耷拉下来。
“孩子！我的孩子！”阿芙洛狄忒哭叫着，朝那边跑去。
“阿芙洛狄忒！”阿尔立刻紧追上。
一块投石砸入两人之间，将她与心碎欲狂的母亲隔离开来。又一波进攻袭来，大大小小的石块如雨点般从头顶上密密麻麻地砸下来，人们抱头鼠蹿，四处一片哀号。血肉模糊的小爱神被美丽的母亲护在怀中，一块铁球般的黑色圆石砸下来，阿芙洛狄忒伏倒在地上，再也不动弹了。直到最后一刻，还在用身躯保护自己的孩子。
阿尔眼前一片模糊，仿佛呼应她的内心，她手中的银弓发出“铮铮”的声响，仿佛是在哀鸣。颤抖的手握紧弓弦，竟然变得出奇镇定。她毫不停歇地射出道道银光，准确无误地击中一块又一块飞石，将它们打偏，救出一个人算一个。
可是她站定不动时，自己成了最好的靶子，扼杀了艾洛斯的那名巨人朝她大步走来。
阿尔心里满是恨意，避也不避，准确的一箭洞穿他眼窝。痛楚激怒了它，巨人捂着眼睛，更加快速地接近她，弯下小山一般的身体，比她身体还粗的一条胳膊朝她伸过来。
金光闪过，它巨大的头颅滚落，身体砸向地面。
飞奔过来的人一把将她抱住，带离险境。
“阿尔！妹妹！”
被他牢牢圈在手臂里，阿尔愣愣地看着来人。
金色的额发贴在汗湿的脸上，一对犀利的金眸直视着自己，里面盛满惊喜。他捧起她的脸亲吻，挺拔秀美的鼻子呼哧喘着热气，喷到她的脸上。
“阿波罗！”阿尔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迅速湿润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她的哥哥是快乐无忧的太阳神，从来光彩照人，笑意盈人，她从未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模样。他脸上写满忧虑，眉心皱出了深纹，往常饱满艳丽的薄唇如今有些干枯而失去血色，如刀削斧凿一般棱角分明的脸庞依然俊美如昔，只是深凹下去的眼窝，高耸的颧骨，满脸黑色的硝烟尘土无不说明他疲惫已极。
“你怎么在这里！”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在他胸前佩戴着护甲，左臂上绑着一块盾牌，手肘与大腿包裹在金光闪闪的铠甲里，手里拎着黄金色的剑。
他身上到处沾染着已凝成黑色的血迹，铠甲之下的衣服上有着道道划痕。
“是谁叫你下来的？”阿波罗提高声音：“你怎么会下来！你想参战？不、不需要你！你的那份战功，由我来领取，父神答应过我！”
阿尔捂住嘴，大滴眼泪滚落下来。
“哥哥……你为了我，去求了父神？”
是的，从来没有变过，即使两人数百年来形同陌路，哥哥一直在庇护着自己，但凡有敢对她不敬的，他都亲自去收拾了。以至于如今险恶的战斗里，他要为自己背上双倍的负担。
“别那副表情，阿尔，这是应该的。”阿波罗揉了揉她的脑袋，亲昵地用拇指捻去她的泪痕，故作轻松地笑道：“你是我的孪生妹妹，是我的半身，我难道不应该保护你？”
在战场一角，两人长久以来的芥蒂悄无声息地消融。
阿波罗将阿尔保护在自己的神力之内，四面袭来的石头被金色的半圆罩屏蔽在外。
“阿尔，你听着，情况对我们极为不利。”
太久未见，对她的想念无可抑制，阿波罗一边亲吻着她，一边说道：“战火甚至波及到海域，波塞冬那里多半已经失守了。阿尔，你要尽快赶往冥界，只有那里还是安全的。”
“那你呢？”
他蠕动的嘴唇触碰着她的脸颊，令她心中阵阵酥痒，说出来的话却又使她从头凉到脚。
“好妹妹，没人比你更了解我。你应该知道。”
阿波罗爱怜地抚过她的发际，弓起的身子俯下来，额头抵住她的前额，铮亮的金眸眷恋地看进她的眼睛里，柔声说：“身为司掌光明之神，宙斯之子，这是我的职责。”
“不！”眼泪汹涌而出，阿尔紧抓住他的肩膀，摇晃着他说道：“要走一起走，要就一起死吧！我是你的半身，我们是黑夜的一体两面，若是没有了你，我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汹涌的感情自胸中奔涌而出，阿波罗把妹妹紧抱在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大手插进她柔顺的发丝里，摩挲着，“正因为如此，阿尔。你要活下去，替我。”
身后响起震天的呼唤、脚步声，不远处的黑甲战士们密密麻麻如潮水，填满了半个广场，正向这边寸寸推进。
“没时间了。奥林帕斯要倒塌了。”阿波罗最后用力抱了她一下，随即放开，修长的手指抚上自己前额的圆形胎记，晦涩的光芒在他的眸底一闪而过。
阿尔打了一个寒战，从心底升腾起丝丝凉意。他一向是充满自信的。承认自己的失败对于骄傲无匹的太阳之神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他想要做什么？
在阿尔惊疑的视线中，他的两指戳进自己额心，挖出一块金色的长方形晶体。
“阿波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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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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