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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前世的她,名为安芊柔,一个柔弱情长的名字,可她的性子却截然相反,十五岁那年,她已将女红习得方圆百里内无人能比,前所未有的贤良淑德,仿佛是老天眷顾一般,她生在丞相之家,但自然也无力于婚姻。
新婚之时,将军府上下张灯结彩,大红的喜字格外鲜艳,门庭若市,到处都是贺喜声,公务繁忙且即将成为她夫君的将军大人,在新婚进行到一半时,因皇都突然送来的边疆救急令而匆匆离去,奔赴沙场,没有丝毫的由于,仿若这场婚姻于他,只不过是不经意间的儿戏。
而她只能从红盖头之下默默注视着那双脚焦急的远去,他们都还没有夫妻对拜,还没有来得及让老天见证这段婚姻就被无视轻重的搁浅,红色的大喜花在风中凌乱,吹得满腔愁绪无处可去,心乱如麻,嘴角自嘲似的弯起苦笑的弧度,这本该是所有女子憧憬且希望一辈子可以幸福的日子,却因为这里那里的原因残破不堪,她自嘲,本来就是政治联姻,她竟还有抱有一丝期望,终归是她自己太过于贪心了,心中漫过一阵苦涩脸上再浓再艳的妆容也无法遮掩她的失落。
厅堂之上,众人面面相觑,免不了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有人为在礼堂上形单影只的新娘而惋惜不止,也有人瞪大了眼睛看这场闹剧如何收场,在上座的公公婆婆一时间无言以对,众人的反应令他们尴尬不已。
不料此时,一直沉默的新娘用纤纤玉手缓缓拉下那应被夫君掀起的红盖头,顷刻间,把众人惊得双目如铜铃,她无声的环顾眼前的一切,旁人鸦雀无声,本以为此时此刻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可等候多时也不见新娘一哭二闹三上吊。
她如娇花般的的面容扬起微微笑意,墨黑的眼眸似幽幽深潭,眉眼弯弯带着些许歉意,不紧不慢的欠身,朱唇轻启:“让各位大人白走一遭,芊柔无比抱歉,家父身有急事,还请各位大人不要见怪,今日就让芊柔连夫君的份一起来招呼大家了,公公婆婆不会介意吧?”
芊柔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得见,细柔的嗓音里却透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坚定。
意识到她的目光的公公婆婆忙不迭的允应,随后她朝自家父母点点头,安家人倒是不动声色得很,仿佛是早料到了一般,他们要的不过是安芊柔将军夫人的名号和将军府的亲家关系,因为这些足以让他们在朝廷里权贵之争中多了几分势力,站得更稳。
新婚之日便由她一个人操办起来,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敬酒、寒暄、饮酒,丝毫没有扭捏之态,众人不得不承认,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翌日,这将军夫人新婚之日独摆宴席的消息不胫而走,成为众百姓饭后呷茶闲谈的话题。
但紧接着面对的便是长达三年的寂寞和十几年的贞守。
他与她甚至只会面三次,她印象中,只有那对紧蹙的眉头和裹着凛冽寒风的眼眸,举手投足之间都让人没来由的敬畏。她也只是听他手下的虾兵蟹将们谈起他在战场上一身戎装,英勇善战,比当今皇上更有君临天下的真是,当然,这话也是私底下才敢悄悄道出。
她浅笑,只是幻想着他在沙场上如何点兵,驾着的卢马如霹雳弦惊,大刀挥舞,结束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鲜血四溅,他依旧面不改色,凌厉的眼神目空一切,比起朝廷中的尔虞我诈,她更愿他去明道明枪的比试,可……就算是这样,自己总归会有些失落与担忧吧。
黯下眼神,拾步前行,她明白自己不过是个挂上了将军夫人的虚名罢了。
三年后的一次杀戮中,他惨遭暗算,朝中与他作对的势力在他身边安排下眼线,在他的饭菜中做手脚。挥刀之间,只觉得气血上涌,一口暗色鲜血从口中喷出,全身沸腾的血液瞬间凝固,疏忽一时,便有枪箭穿膛而过,他用大刀抵着地面,体力不支的单膝跪地,闷哼一声,鲜血汩汩而出,就算是将死,他也不愿放下他的骄傲,就这样,死也死得像个英雄。
忘了刀剑穿过肌肤的疼痛,忘了战场上封杀刮过伤口的刺骨……直到他倒下的那一刻手里还紧握着利器不放。
他终究是战死在这沙场智商……从今往后,在这硝烟滚滚之中再无他驰骋的身影,战争还在继续,厮杀、马鸣……还有士兵们呼喊着“将军”的叫声……一切都绝尘而去……
收到丈夫死讯的当天早上,她被噩梦惊醒,不详的预感萦绕心头,直到驿站来人送信才知道她已经成为一个名符其实的寡妇,他与她之间总是隔着一道越不过的鸿沟,殊不知,这一次竟是阴阳两相隔,今生今世再无缘分。他们膝下无子,更不可能儿孙满堂。
过了几日,她便收到了他的骨灰,红木雕花的精致木盒,是他最喜欢的红木啊……皇上追封他为玉龙将军,说他是在战场上受人偷袭,怎么说都是壮烈殉国,一等一的功臣。
她一身缟素,眼底带着笑意混合着悲伤,无言的抚摸着他的骨灰盒。
这样的结局可是你想要的?死在沙场上也就了你本有的将军身份,可你在挥刀时可曾想过……你还有一个未拜完堂的过门妻子?
罢罢罢……你也可终于可以好好的休息了,长年的征战,你也累了吧……
公公婆婆日日以泪洗面,抱着她冰凉的身体,对她说,若她愿意,可以改嫁,她顿了顿,苦笑着摇摇头。
“芊柔不该加,芊柔这一生只认将军一人为夫。”
她的坚持让他们为之一怔,而后哭得更凶。
、哀乐四起,白花花的纸钱被抛往空中,旋起一个无人懂的悲伤弧度,寂寞落地与尘土为伍,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老百姓倾城而出,默默拭泪。为了这位护国护民的应用将军,也为贞烈的将军夫人。
下葬之后,她靠着黄土一直待到暮色四合,嘴里念念有词,望着那冷漠无情的尘土,她淡淡的笑,残阳在空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在那之后的十几年间,她便习医救治各个地方的病人,熟知各味草药,收养流浪人,料理各种繁琐事务,身边的丫鬟也不停的劝阻,让她好好休息,注意身体,她执拗不依。
年间,爹娘每每有会意有人来提亲,她一笑置之。她这一生便只要一双人。多少的女子盼着能有那么一个男子,一辈子只对自己一个人那样的伤心。但这样的念头只能是幻想,幻灭……
但,他虽无法陪伴她到一生的长度,甚至只如一个虚影,就算只是一个名分,她仍是实现了这个难得的愿望,所以怎么会去破坏这份来之不易的美好。
一日一日的苍老,一年一年的轮回……
积劳成疾,怀病离世……
无论救治好多少人,却总是医不好自己这一生了……
她也是有私心的,她怕看见爹娘心痛的苍老,也迫不及待的想要轮回转世,她不曾想过青面长胡威严的阎王爷对她竟会如此的宫颈,也只是心存疑虑却不过多问。
过忘川桥时,捧着热乎的孟婆汤,缓缓下咽,五味杂陈……仿若喝下的是在阳间一生的经历……
孟婆告诉她,因为她在阳间积了不少的阴德,转世的她会换上仙骨,她抿唇不语,孟婆拨弄着发丝上的黄花,拍拍她的肩膀,道:“小姑娘,你运气尚佳,得道之时可别忘了奴家。”
虽然孟婆早已千岁,可花容依旧,她一眼秋波自是明艳动人。
安芊柔听着孟婆的话语,微微颔首:“小女子必然不会忘了阎王与孟婆这几日来的厚待,只能来世再报,芊柔先去了。”
语毕,她云步翩翩去往忘川桥的另一头,素衣裙摆摇曳。
今生我只认将军穆妄一人为夫……只求来生不要再遇到如他一般的人……
来生如何,谁又会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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