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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竹马
平安夜,再傻的人也不会待在办公室加班吧?
袁姿熙一时有点不知所措,抬腕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自己还没吃饭。今天的各家餐馆一定爆满 ,路上交通也一定一塌糊涂。她有点懒,走出来到便利店,买了一个三明治吃。啃着三明治就接到寿倡余的电话。
“姿熙,我在附近,你现在有时间吗?”富有磁性的男性低沉嗓音。
比起一个人的寂寥,这个时候还是适合和其他人在一起的。
她马上答应:“好,我刚刚下班,你来接我。”
他笑声爽朗:“给我十分钟。”
寿倡余,与袁姿熙一个大院长大的发小。即使她想摆脱那种环境,也摆脱不了的一个存在。
那天晚上寿倡余送她回去,喝了酒,偏偏还将车开得极快,在高架上一路风驰电掣,她提心吊胆,说:“我们还是打车吧,酒后驾驶叫交警拦住了多不好。”
寿倡余瞧了她一眼,他是所谓的丹凤眼,眼角几乎横斜入鬓,因为喝了酒,斜睨着越发显得秀长明亮:“怎么,不乐意跟我一块死啊?” 停了一会儿,又说:“我倒想跟你一块儿死呢,省得每次跟你在一块儿,你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听惯了他胡说八道,也懒得理会。
他却自顾说自下去:“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都出来大半年了,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回去。你们家就你一个,再怎么闹,也不能老死不相往来吧。前几天,我碰到伯父,表情那个复杂啊,想问我你的情况,又拉不下脸来,倒是伯母私底下问我好几次你的事……”
袁姿熙的父亲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市的□□,袁姿熙的爷爷则是老一代立过军功的。身居高位的家长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子女有出息的。偏巧袁姿熙从小成绩就好,人又长得漂亮,家里的几个长辈就存了心思,打算让她从政,都给她安排好位子了。可袁姿熙偏不。从小袁姿熙就在爷爷的身边见惯了党派之争,又在父亲身边看惯了私相授受,早受不了了。趁这个事情和家里闹翻了。离家出走,在当地的一家外企找了一份工作,过自己的日子。唯一还有来往的就是现在身旁坐着的寿大少爷了。
寿倡余说了很久,感觉不对劲,看了身旁的人又提高了一个八度,说:“你看看,又这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了。你说,我这个人有什么不好,一表人才,名校海归,有风度有学历有气质有品味有形象,怎么着也算青年才俊吧,你怎么就这么不待见我?哎,袁姿熙,我跟你说话呢,你甭爱理不理啊。”
她只得回过头瞧了他一眼,说:“待见你的人太多了,还轮不上我呢。”
他嗤地笑出声来,说:“你当她们真待见我啊,那是待见我的钱呢。”
袁姿熙怔了一下,说;“寿大少爷,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待见你的钱呢。你看我现在就是一个一穷二白的小白领。”
寿倡余睨了她一眼,说:“行啊。”顿了顿又说,“那今天我送你样礼物吧。”
开车带她去珠宝店,看小姐一样样地将璀璨晶莹捧出来给她过目。这样的场面,让她想起了以前的生活,大粒大粒的钻石,裹在黑丝绒里,闪亮剔透如同泪滴,怎么看都赏心悦目,但那不适合她,最后挑来挑去,只选了一根十分便宜的细铂金链子。
回到车上寿倡余一声不响,他车开得极快,CD里放一首老歌,是《斯卡布罗集市》,不留意就闯过一个红灯,白色炫光一闪,她莫名其妙有些害怕。果然寿倡余一脚踩下刹车,扳过她的脸,狠狠地吻上去。那样大的力气,紧紧箍着她,就像要将她生吞活剥。
他从来不是这个样子,这么久以来,俩人就像兄弟一样,他身边的女伴走马灯一样,换了又换,亦并不甚瞒她。有次喝高了,半夜打电话给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话,后来电话那端隐约听见远处女人娇滴滴的声音:“亦城,你洗不洗澡啊?”他说:“就来。”嗒一声将电话挂了,剩了她听着忙音,心微微刺痛。
她死命挣不开,最后急得哭了。寿倡余终于松开手,有些惘然地看着她,后头的车全在不耐地按喇叭,就在那样嘈杂的震天响里,他喃喃说:“怎么会是你?”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她不懂,眼泪还含在眼眶,一触就要簌簌地落下来,骂开道:“你丫他妈的有病。放我下车。”
他不肯放她下车让她打的,最后还是坚持送她回公寓楼下。
直到元旦,寿倡余都没再出现过。惹得同事罗芳仪一个劲地问她:“姿熙,那个金龟怎么那么久都没出现了,以往三天两头往这儿跑。”
愣了一下后,袁姿熙才反应过来罗芳仪说的是寿倡余,便也打趣道:“小女子才貌不佳,任教贵公子身边美女如云,奴家蒲柳之姿,怎能入他贵眼。”
罗芳仪怒其不争地道:“那么好的钻石王老五,你怎么就不知道好好把握呢。”
袁姿熙唯唯诺诺答道:“下次下次。”
第二天便是元旦,袁姿熙再三挣扎还是决定回家看看。其实,本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父母亲只是带着身为大人多走了桥吃了盐的经验,秉持着理智的优越感来对她好。他们在圈外,因着血缘和善意为圈内的人担忧得恨不得全权安置。
回到家,是母亲开的门。看着母亲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倒是母亲先开的口:“快进来,发什么愣呀,这孩子。”
袁姿熙之前那些小心思在母亲这句话之后都烟消云散了,恢复之前的嬉皮笑脸地向母亲撒娇:“妈,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漂亮了,妈,我想吃李嫂做的糖醋排骨了,外面的都没有李嫂做得好吃。”
“行行行,那么久都不回家,还好意思说。”
袁姿熙走进客厅后打量来一下,便压低声音道:“我爸呢?”
“你还不知道,今天元旦,你爸他还能在家,在外面视察应酬呢。”
吃饭的时候,顾母一个劲地给袁姿熙夹菜,问她的生活情况,在顾母的轰炸之下,她只得答应每周都回家一次。
“姿熙,其实亦城这孩子不错,从小就对你挺好的。”顾母的这句话一下子让袁姿熙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只能含糊着:是啊是啊。”
是啊,寿倡余待她好——这好也像他的人,总叫人琢磨不透。
刚工作不久,有次她不当心得罪了要害部门,对方有意找碴,连累公司一个重要的case没法往下做,老板气得拍桌子大骂,叫她自己闯的祸自己收拾袁姿熙在家时低调,没几个人知道她的身份,现在从家里出来后,更不愿动用家里的那些关系了。她一趟一趟地跑,赔尽了小心,到最后几乎绝望,站在那栋气势宏伟的办公大楼之前,只差没有掉眼泪。
恰巧遇上他,见到她咦了一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她勉强笑了一下,说:“没事,来找人办点事情。”他哦了一声。
袁姿熙随口问:“你怎么也在这儿?”他笑,说:“我跟你一样,来看某些公仆的脸色。”之后便不提了,只问:“要不要搭我的车?”
他开车将她送回公司去,那天她心情出奇恶劣,一路上他也没有多问,谁知过了几天,相关部门突然一下子收起晚娘面孔,主动打电话来,见着她也客气得不得了,不仅痛快地给了批文,最后那主任还专门托她向老总问好,嗔怪她:“原来你们王总和亦城关系那么好啊,应该早说的呀,直到昨天亦城在电话里提起来,我才知道。”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来龙去脉的,但他这随口一句话,已经帮了她的大忙。
自从上次之后,许久不见的寿倡余突然而至。三更半夜电话铃声大作,惊得她爬起来接,结果是他:“快点起来,帮我去接机场接个人。”
袁姿熙睡眼惺忪抓起闹钟看,已经是将近凌晨一点钟,她一下子又躺回去:“别开玩笑了,都半夜了,我要睡觉,明天还要上班呢。”
“袁姿熙,袁姿熙,我没和你开玩笑,就帮我一次呗,看在我们俩那么多年的交情上……”
他在电话里不折不挠,最终她被吵得没有法子,垂死挣扎一样爬起来,洗了把脸就换了衣服下楼,头发胡乱绑了个马尾,连妆都没有化,清汤挂面的一个人,只怕连眼睛都是肿的。
也没开车,去大街上拦了出租车。幸亏已是凌晨,路上不堵,一路很顺利就到了。入夜的航空港仍旧十分忙碌,灯火通明仿佛一只吞满萤火虫的异形怪兽。寒风凛冽,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她按事先约定的找到3号航站楼的12号门,那个人却还没有打电话来,袁姿熙便有点不耐烦了,于是打给寿倡余:“我已经到了12号门,你朋友还没有打给我。”
“没关系,他已经看到你了。”
她转身,诧异的看到了寿倡余。他穿着深灰色的大衣,正朝她微笑。
寿倡余看到袁姿熙渐渐难看起来的脸色,赶紧讨好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是我错了还不行,我请你吃东西去,飞机上的东西难吃死了。”
初春寒夜如冰,北风瑟瑟,对于只差破口大骂,但想到他为她做的,便只能忍了。
餐厅灯火通明,俊男美女衣香鬓影,三更半夜都还衣冠楚楚在吃消夜,他拖着她大步流星往里面走。结果半夜吃到热气腾腾的蟹黄小笼与煲仔云吞,汤汁鲜美得她几乎连自己的舌头都吞了下去,寿倡余似也意犹未尽,叫过侍者来:“加一蛊极品天九翅,再给她也来一蛊鲜果捞官燕。”
听得袁姿熙直摇头:“败家啊败家啊,吃个宵夜都如此穷凶极恶。”
他慢悠悠吃鲜虾云吞:“要吃就要吃饱呀,飞机上的东西简直令人发指,我一直饿到现在,又说你请客,还不让我吃饱?”鱼翅这种东西能吃饱?她狠狠瞪着他。他安慰她:“别怕别怕,这里的鱼翅和燕窝都不贵。”
不贵?不贵才怪。这里地方虽然不大,却俨然是高级餐厅的做派,给女士看的那份餐牌上根本没有标价,凭袁姿熙的经验,这样的馆子绝对便宜不了。等官燕上来,燕盏完整,一勺鲜果浇上去,半晌果汁都渗不开,可见货真价实。
结账的时候,袁姿熙特意瞄了一眼账单,这顿饭一下子就花了两千多块。上车之后,她便冷嘲热讽地说了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只是哈哈大笑。
吃得饱,车内又暖和,渐渐眼皮沉重,她独自坐在后座,恨不得倒头大睡,开始还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说话,听他讲上礼拜在三藩市认识的台湾妞,后来暖气的风丝丝拂在脸上,仿佛小孩子凑上来呵着气,暖洋洋的,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梦里像是突然有冷风透进来,她冷得蜷缩起来,紧接着有人替她盖上被子,温暖的手指轻轻拨开她的额发。她迷迷糊糊本能地偎向更温暖处,片刻之后,那温暖终于拢住她,熟悉而安详的感觉包围着她,仿佛是蝴蝶的触须,迟疑地、轻柔地拂过她的唇角,痒痒的。梦里有淡淡的香烟气息,还有清凉的薄荷香气,她咕哝了句什么,又朦胧睡去了。
最后被寿倡余叫醒,还是神思困倦,她独自歪在后座睡得极暖和,因为车里暖气太足,他将外套都脱下来放在了副驾驶位上。原来已经停在了她公寓楼下,车窗外只有寂寞的橘黄色路灯,万籁俱静,只听见车子引擎低微的声音。她低头一看腕表,已经是将近凌晨六点,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敲着椅背问他:“哎,就这么点路你走了三个多钟头啊,你这车不是所谓的迈巴赫吗,怎么跟乌龟爬似的?”
他回过头反驳:“正因为车好,我才悠着点开啊,就为这车,我都被老爷子训多少回了,见一次骂我一次,逼得我年初就骗他说已经转卖给朋友了,万一出点事再吹到他耳朵里去,我还活不活啊。还有你是不是属猪的?在哪儿都能睡着,也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她“切”了一声,说你不缺这几个钱,哪轮得到你去贩卖人口。我顶多怕你半道把我给扔东环路上不管了。他也“切”了一声,说就你这样的,扔东环路上也没人要,要是美女么,还怕人劫色,你又没钱,连劫财都没得劫。
说到这个又惹得她不乐意了:“就是你,把我大半夜叫来,你还好意思说。”
他说:“我不大半夜骚扰你,你哪能时不时就突然想起我来?” 真不愧是情圣,连这样的话也可以理直气壮说出来当甜言蜜语。
她又打个哈欠:“不跟你胡扯了,我先上去了,天都要亮了,还得换衣服上班呢,你也早点回去睡觉吧。”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懒洋洋地说:“睡不睡觉——那你就不用操心了。”
她想到大半夜的冷风,于是恶毒地挖苦他:“也是,一走这七八天,不知多少香闺正眼巴巴望着你回来安慰寂寥呢。”
他突然之间冷了脸:“我上个月就去了美国,待了足足一个多月,你竟然说我只走了七八天?”
哦?原来去了一个多月,可这有什么好生气的?真是莫名其妙的大少爷脾气,越大越难伺候,难为大票女友肯忍着他。于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下车之后又重重摔上他的车门,随势还踹上一脚,只恨没穿高跟鞋,不然就可以刮花他车门,她恶毒地想,心疼死他!
进电梯后才觉得冷,抱着双臂直哆嗦,吸吸鼻子,总觉得不对味儿。又闻了闻自己身上,一股烟味夹杂薄荷的味道直冲鼻子,不由在心里骂,寿倡余这混蛋,一准是趁自己睡着了的时候抽烟,也不顾交通安全说司机不能边开车边抽烟,更不顾还开着暖气,让她不知不觉被迫吸进了多少二手烟啊,连自己毛衣都被熏透了,实在太卑鄙了。
回家后,袁姿熙便好好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一整夜的困乏。换好衣服后匆匆赶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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