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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名字”的相遇
他的童年如同报刊上所报道的一切少年犯一样狗血泛滥而普通。
所有报刊上关于犯罪的原因总会不由自主地往家庭方面靠,无论如何都要找一个原因来解释“是什么导致少年的心灵扭曲至此”。
父母离异,父亲很快和新欢打得火热,对母亲和他如同躲瘟疫一样躲着。留下了房子,搬走了属于自己的所有东西,试图就此撇清一切关系。
母亲是个神经过于细腻的女人,细腻到敏感,敏感到变态,因为丈夫的负心和婚姻的不幸将自己所有的希望和梦想歇斯底里地寄托在视作生命的儿子身上,自从离异以来她将从前和丈夫争吵的时间全部花在了监督儿子身上。她只想自己的儿子能够笔直地沿着她所希望的,所计划的路线上毫无意外地一路前行,她辞掉了超市收银员的工作在儿子的学校边的小餐馆里擦着盘子,我在那里打工的时候和她共事过一次,那个时候的她看上去像一个和蔼却又笨拙的正常中年女人,赔偿打碎的盘子赔掉的钱比拿到的工资都要多,通过聊天也得知他家里的条件不好,经济非常拮据。但是她一厢情愿地跑到这边来,也只是充当一个人肉摄像头的功能而已。
每天她打听着和儿子一起回家的人,担心着他是否因为交友不慎而学坏。因为爱情的缺失她把占有欲全部施展到儿子身上,不仅不让他恋爱,甚至禁止他和一切女生交谈——只要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他放学之后就站在店里等母亲下班,有时候就坐在店里开始写作业,我才知道他母亲不让他住校而愣是变卖了家里的房子,在学校旁边租了一间房间住着,连洗手间都要出门到公共厕所去上。
我很讶异,问:“你们母子睡一间房吗?”那时候的他已经是个高中生了。
他苦笑道:“你说呢?我们的住所只有一间房间,何止是睡觉,就连吃饭,做饭,写字,看书,我妈炒股都在那间房间里,所以我才在饭店里写好作业,回家以后就没有那么亮堂的灯了。”
当时的我出于年少冲动,外加一股兄弟义气,一拍他肩膀就说:“那你干脆晚上来我家写作业吧,我是我家里在医院里分配的宿舍,有书房的。”
他摇摇头:“不行,我妈说你不爱学习,成天在外面打架,还经常和女孩子不三不四的,私下里是不让我和你走得太近的。”
我清楚地记得那时候我深深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现在想来还是自己年少无知,单纯善良了。
她在店里和谁都交谈甚欢,语气里有一丝谦卑,举止热情,眼神却是冰冷的。看上去对所有人友好,实际上对所有人都戒备。
从那天以后我和他开始有了一种在他母亲面前保持距离的默契,却因为达成了共识而形成了所谓的统一战线。他也渐渐地对我多说话,而后又从有一说一发展到无话不谈了。
那个时候的他虽然对母亲的反叛心理很旺盛,却也是很老实的。对于班上男生都热衷的东西,他也是带着一点好奇心,却又告诉自己不能做的。上次他问我:“阿寻,你知道网瘾是种什么感觉吗?”
我漫不经心地答道:“大概就是发现自己离不开网络,已经作为精神寄托的那种感觉吧。”
他又问:“那为什么会作为精神寄托呢?”
我手一滑差点摔掉一个盘子,想了想,只好说:“可能是因为在现实生活里不够幸福吧。”
他露出了如同小学生般若有所思的表情:“大概……和我妈一样吧,可是我家没有电脑,所以她只能沉迷于我了吧。”
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也没有接话茬,只管把最后一个盘子晾好,打卡下班。
听说我进过少管所,他也有很好奇地打听过,我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他这种你一辈子都没可能进去的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还是少进去为妙,活着出来的人不是不死之身就是生命的奇迹,比如小南比如我。
他总是在向往着一种冒险主义的生活,但是他的定义和向往都找错了方向,如果我是他的话我宁愿选择好好读书,活得中规中矩自己求个安稳讨个老妈欢心皆大欢喜一帆风顺。他是很聪明的,虽然班主任找每个家长去谈话都会说两句“你的儿子如果再努力一点就可以blabla”的话,但他很聪明这一点我从来不否认。
聪明和灵光是两码事,他心里向往的东西,对他的人生并没有益处,而是在长期母亲的高压束缚下产生的对于不好的食物的逆反心理。对于人人称之为“恶”的东西,他反倒怀有一种病态的好奇。他认为那很酷,因为它不同于他的生活,他总是跃跃欲试想要突破那一片壁障,但是一方面他又不敢,毕竟他是怯懦的,他也担心着畏惧着自己的母亲。就在这种矛盾中踌躇着,他告诉我他很痛苦。
我只告诉他能活下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发现自己被需要被羡慕并且有事情可做的时候人是最幸福的,其他什么也不需要去想。大概他是把我的话当做杂志上陈词滥调的心灵鸡汤,说我这些东西在《读者》上都能找到原句。大概我的话他并没有听进几分,没有吃到苦头的他只觉得我是在驱赶他,制止他做“很酷的事”,渐渐的找我说话的次数也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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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是去年的旧文,自己都忘记写了什么,但是依然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大概因为是半自传吧。
希望我的朋友依然安好,顺便希望他不要认出来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