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马凭栏春山远

作者:燕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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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少年懵懂


      我认识离尘的时候只有八岁,而他也仅十七岁,那一年他刚刚死了父亲,独自接下诺大的流水庄,经营着北方五省的镖局生意。
      他是在去钱庄的路上捡着我的,那天我在一个山神庙将要冻死,正在奄奄一息,他和同他的家丁们走了进来。
      家丁们以为我已死了,就提着我脚要把我丢出去,忽然其中一人发现我还有口气,于是我就被救了下来。
      在得知我是一个没有家的孤儿时,他收留下了我,带我回到流水庄内。
      从此后我就从地狱到了天堂,本来是想让去伺候离尘的母亲,可是看我年纪小,就什么也不让我做,再加上夫人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就把我收了干女儿养在身边。
      春天来时,我坐在院子当中看樱桃花,粉粉嫩嫩的一片,真好看。
      “小安。”一个孩童的声音在叫我。
      我没有名字,离尘为了让我以后平安,就给我起了个名子叫做安。
      皱了眉回过头去,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仅十岁的离家二少爷离风,自从我来后,他就把我把理所当然的当做他的丫环,稍有个什么不顺心,就会被骂一顿,可是从小没有受过约束的个性让我不怕他,每次都同他怒目相向,有时急了就会扑上大打出手。
      “过来!”他仰着脸,向我轻蔑的勾了勾手指头。
      “做什么?”我不耐烦的问。
      “让你过来就快点过来,罗嗦什么!”他冷冷的回答。
      “哼!”对付别人的这一招来对付我没有用,我拍了拍手站起身,也不理他,转身大步走了。
      “你!放肆!”他大喝着跑了过来,伸手就推了我一把。
      我的火气腾的升上来,回手就是一把反推了过去,口中不依不饶的大喝着:“做什么?为什么打我?”
      他伸手扯住我的头发,口中凶悍的大叫道:“野丫头,还敢打我?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我吃痛向他脸上抓去,不一会儿不缠在一起撕打了起来,我只觉全身没有一处不痛的,眼前一片混乱,只好乱七八糟的伸手抓去,耳边听到有人大叫,接着就越来越多的人,伸过许多手臂,将我们用力的扯开。
      站定后,我发现自己被管家离伯抱着,而离风被妇人房内的大丫环抱着,他的脸上带着几道抓痕,一脸穷凶恶急的样子,口中依旧叫哮着:“放开我,今天我非把她拨了皮不可,让她懂点规距。”
      我却头痛厉害,被离伯挟的那样用力,呼吸都困难起来。
      “大少爷!”人群一片安静,穿着月白衫子,长身玉立,风度翩然的离尘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大家都不敢吭声,行过礼后静静的望着他。
      他漆黑的眼眸在我和离风身上扫过,我不敢再吱声,不知为什么我有点怕他,不光我全府上下大家都有点怕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大少爷,虽然平日里他是那样的温和,从来没有红过脸,也重来没有对谁发过脾气,可是大家就是从内心深处对他表示着敬畏。
      “带到我书房去。”他抛了这么一句,转身离开了。
      于是我和离风很快被带到了离尘的书房,我们两人跪在室内,大家都退了出去,四下一片安静,我们胆怯的相视了一眼,都不甘的冷哼一声调转过头。
      离尘从内室走了出来,站在案前望着眼前的一幅山水画发了一会呆,然后从案上提起笔来,抬头看见我们,面无表情的向我道:“安儿,过来,给我研磨。”
      “好啊!”我一跃而起,有些得意的望着离风。
      离风一脸不忿的神情,但有碍于离尘,他不敢发做,只是冷冷的看着我,如同我是一个万恶不赦的坏人一般,我却不管,得意的眉飞色舞,更把他的气的脸色发青。
      离尘似乎没有看见我们的两人的眼仗,埋头专心的写着一封信。
      那天下午,我就那样一直站着,看着阳光透过格子窗射到桌面上,在离尘的英俊的侧边脸上留下斑驳的光点,我可以看见有灰尘在光影里飞舞,暖暖的感觉让人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遥传处传来离尘的声音:“明日我要去一趟听风亭,你们有人愿意去吗?”
      听风亭?那不是要出庄很远?我自从来到流水庄还没从来没有出去过,能出去当然好,可是我瞌睡的已张不开眼,只好迷迷乎乎的点了点头。
      接着我听见一声低低的笑声,一双手伸了过来,有人将我拦腰抱起,扑面而来一股淡淡清清的桅子花的香气,那是一个好温暖的怀抱,我舒服的将头依在那个人宽大的衣袍之中,安心的睡着了。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和离风两个都睡着了,一个扶着桌子睡,一个跪在地上睡的,我们的惩罚,就这么简单的在一场睡梦中解决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小司拉了起来,离尘专门安排她来照顾我日常起居。
      然后迷迷乎乎的就被拉出房门,我揉了揉惺忪的醒眼,看见满天的星晨,阵阵的凉风袭来,我缩了缩脖子。
      “冷吗?”我无精打采的看见离尘站在马车前,一身雪白的衣衫在黑暗之中尤其清晰。
      我无力的点了点头。
      “还没有睡醒呢!”小司在我身边说。
      “给我吧!”离尘道。
      小司松开扯着我的手,我自觉的把手伸向离尘,就觉的身上一轻,已被离尘抱在怀中,那种清淡的桅子花香气再次将我包围。
      “睡吧!”离尘轻声道,我抬眼向他看去,天还很黑,我只能从丫环和仆人举的灯笼光芒里朦胧的看见离尘的脸庞,清俊而温柔。
      “我也瞌睡!”本是清清冷冷安静的清晨被离风这一句大喊给破坏了,我听见离尘温和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让陈妈妈抱着。”
      我没由的来一阵高兴,让这个讨厌人的家伙离我远一点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更何况,我被离尘抱着,而他只能被陈妈妈抱着,我高兴的几乎笑出来,伸出双手环住离尘的脖子,将头更深的埋在他的肩头。
      马车很快前进了,我躺在马车上,听见车轮辘辘的响,很快睡着了。
      终于张开双眼的时候,开已大亮,马车上空无一人,我正在犯迷乎,就听见一声大喝:“懒虫!还不起来吗?天已经大亮了!”随着这声大喝,离风跳上马车来。
      我厌恶的看着他,向四下里望了望问:“大少爷呢?”
      “快下车,快!”他推我:“已经到听风亭了,外面有条河,你愿不愿意去玩?”
      有条河?我眼睛一亮,顾不上去想什么大少爷了,随在离风的后面高兴的跳下马车。
      外面阳光正好,猛的从马车里出来,有些张不开双眼,四下看了看,远远的在路的一边有一个小小的亭子,里面坐着三四个人,除了离尘,其他的我一个也不认识,看来是庄外的人,一定又是来和离尘谈生意的。
      “你看!”离风推了推我,我转头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离马车不远处的地方有一条清澈的河水,蜿蜒的延升到远处。
      离风欢呼着向那条河冲去,我在他身后也一路欢笑着。
      很快我们都脱了鞋在河边踩石子玩,春天的河水还很冷,我们冻的在发抖,可是依旧一路笑闹着追赶着玩。
      忽然离风弯腰把我的鞋子拿了起来,斜着头向我笑着说:“小安!你以后听不听我的话!如果不听我就把你的鞋子抛到水里面去!”
      就知道小子好不了多久,我不理他,转身跑去拾他的鞋子,他冲了过来,用力的把我按倒在地上,我们就在河边的上打了起来。
      “嗳呀!二少爷!安姑娘!”旁边的仆人看到了冲了过来,想把我们扯开。
      我怕让离尘看到了,忙松开了手,谁知道就在这当儿,离风飞快的把我一双鞋子抛到河中央。
      我气的大叫,又想扑过去,让抱着我仆人给按住了。
      “成何体统!”离尘不知道什么已过来,青着一张脸冷冷的望着我们两个人。
      “都给我跪下!”他大喝。
      离风不敢吭声,立马乖乖的跪在冰冷的石头地上。
      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鞋子被水冲走,满心的委屈感,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放肆!”离尘冷喝了一声:“你也跪下!”
      我如同没有听见,依旧大哭着,身后的仆人伸手把我按在地上,强行让我跪了下来。
      我抬起泪眼看了看离尘,他的脸色很难看,我不敢再大声哭泣,只好跪在地上抽抽的哭,只是在心里一千一万个委屈。
      大家这才散开了,只留下一个仆人看着我们。
      离风看见大家一走,便笑嘻嘻起来,冲我一个劲的伴鬼脸,出怪相,这让我更加觉的委屈。
      很快中午了,仆人们从马车上拿出食物,离尘同那几个人在亭子里开始饮酒吃饭。
      我看见离尘向一个仆人摆了摆手,他便端了一盘食物放在我们面前,小声的说:“二少爷,安姑娘,快点吃点东西吧,大少爷说了,你们吃过饭就可以起来了,只是不要再顽皮。”
      离风欢快的答应着,低头狼吐虎咽了起来。
      我却依旧抽抽的哭着,心痛着我的鞋子,委屈着没有由来的屈辱。
      “好了,好了。别哭了,回去了,我赔你一双鞋子,总可以了吧。”离尘边吃边咧牙列嘴的说。
      我不理他,也不去吃饭,只是一直这样抽抽的哭,哭到后来就没有泪水了,就只是无声的抽着。
      离风吃过饭跑到河边抛了一会儿石子,又跑回来看我,开始一直在嘲笑我,后来就急了,蹲在我面前,小心翼翼的看着我。
      我已哭的头发昏,几乎记不得为什么哭了,只觉的天都黑了,世上只有我一个人,儿时的恶梦回到脑海。
      没有人理我,没有人心痛我,我一个人在寒冷的街头光着脚走着,四周只有嘲笑声和恶骂声。
      “安姑娘!”有一个仆人走到面前小声的说:“大少爷说了,姑娘可以起来了,他正同客人谈生意,一会儿等客人走了,他会过来看你的。”
      我已听不见任何话语,只能无力的发出一声又一声抽咽声,只觉四周的风冰冷的吹着,让我痛到骨头里。
      “起来吧!大哥都让你起来了!”离风上来拉我,我不支被他拉倒在地,头碰到石头上,痛的我几乎昏过去,接着感到有腥腥的东西流了下来。
      “嗳呀!”仆人大呼上前将我扶起。
      离风可能也没有想到会把我弄流血,吓了一跳,呆呆站在一边看着我,而仆人则是手忙脚乱的去按我额头上的伤口。
      “出了什么事?”离尘终于发现了一切走了过来。
      我脸上流着血,有一道从我眼上流过,让我张不双眼,只能模糊的看着我身边围了几个年轻人,他们大多同离尘大小差不多,都一脸关切的望着我。
      “这个小丫头还真是倔,我看见她一直跪着,你让她起来她也不起来。”我听见有一个人说。
      “让我来!”离尘轻声说,从仆人手中接过我,很快的帮我简单的清理了伤口,然后将我抱上马车,安顿好后才离开。
      我独自一个人躺在马车上,中间离风又过来了几次,但看见我睡着就没有理我,他似乎吓坏了,不敢再出声。
      我等到头不是太痛了,就爬了起来坐在马车一角,可是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很痛,全身也感到冷了起来,我把脚用力的缩到衣衫下面,还是冷。
      离尘终于回来了,我听见他向别人道别的声音,然后,他掀开了车帘,看了我一眼后向身后道:“拿来些吃的。”
      很快有仆人送来了些食物,他端着走上马车来。
      “头还痛吗?”他望着我柔声问。
      我不想理他,便转了头不去看他。
      他轻笑了一声,伸手在我额上轻轻摸了一下,脸色变的沉重起来,不管我愿意不愿意,伸手将我拉到他的身边。
      “吃点东西!”他的话语有点命令的味道。
      我推开面前的食物,这时正好马车开始走动,食物洒了他一身。
      我吓了一跳,以为他要发火,可是他只是连忙将外衣给脱了下来,然后从车里拿出一个大大的毯子将我连头到脚包住,低声道:“倔丫头,你不冷吗?还不吃点东西!”
      我这时才感到一点温暖,所有委屈又涌上心来,我放声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今天的事都是风儿的不对,我不该连你也责罚!”他抱着我低声劝着。
      我哭了好大一阵,心里才舒服,但一天没有吃东西,开始感到的暖意全部消失,寒冷从我的脚心一直浸到心头,我不住的发抖。
      离尘将我抱的更紧,不住的催促马车跑的再快一些。
      我冷的缩成一团,神志开始迷乎起来,忽然,我感到一阵温暖,似乎一个更柔软而温暖的东西将我包围,我一阵舒服,伸出双手探向那片温暖,那是一片温滑的东西,我紧紧的抱在怀中,将脸贴在上面,吸听见从那片温热的最深处有“咚咚”的声响。
      马车一颤停了下来,我迷迷乎乎的被离尘抱着下了马车,听见有人在惊呼:“嗳呀!大少爷,你这样会受寒的!”
      “快,去准备药,安儿正在发热!”离尘吩咐着。
      我听见有人跑远了,离尘抱着我快步向庄内走去,身边一分混乱,很快我就晕了过去,临晕前,我看见离尘解开了所有衣衫,贴肉的将我抱在怀中,用他的体温温暖着我。
      这次风寒我受的很重,等我完全清醒过来时,已是三天后了。
      离风中间不知来了多少趟,我一清醒,小司便道:“你终于醒了,如果你再不醒,二少爷就可以在这里开鞋店了。”她笑着指给我看。
      果然在桌上,一排放着十几双鞋,什么颜色的都有,各式花样很漂亮。
      我欢呼了一身跑了过去,真好看,我从小到大还没有穿过象这样美丽的鞋子呢。
      “好看吧!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离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
      我只顾看鞋没有理他,他走到我面前用手探了探我的额头,又忙快速到退到一边,笑着说:“不热了。”
      我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道:“你懂什么呀?”
      “我怎么不懂,这几天大夫都是这样探你的额头的。”他急了瞪着眼说,但随机又便有所顾忌的放轻了声道:“大夫说你就是好了,也不能出门,要避几天风。”
      我正欲说话,出去的小司又跑了进来道:“安姑娘!夫人听说你好了,要你过去。”
      “大夫不让小安出去怎么过去?”离风急道。
      “可是夫人让过去,不能不过去!安姑娘你快来,我带你过去。”小司急道。
      我正欲过去,离风忽然拉住我的手道:“等一下!”然后飞快跑过去,从屋里拿了一个带风兜的斗篷过来给我披上。
      “我不要!”我用手推开。
      “不行!”他强行给披上,然后才扯了我的手道:“让我去吧,小司你就在这里给小安熬药吧!”
      我只好跟在他身后向夫人的小院走去,一路上他不多说话,我从侧面打量他,他的小脸一本正经的,这倒是很少见,心里暗暗高兴,生了一场病,倒让这个讨厌人的家伙转了性了。
      夫人的丫环小梅看见我们,忙带我们进去。
      夫人柳青菡坐在上头,在她身旁坐着我几天没有见到的离尘,看见我和离风相伴走过来,他们相视一笑。
      “过来!”夫人向我招了招手,我乖乖的走了过去,她一把将我抱在怀里,笑眯眯的摸了摸我的脸道:“瞧!又瘦了,这几天把我安丫头给病坏了!”说完转脸看向离风呵斥道:“看你做的好事,把安丫头折腾的只剩下半条命,如果还有下次,我不会轻饶你!”
      离风笑嘻嘻道:“娘呀!大哥已责罚过我了,你还吵?我记得了,下次不敢了!”
      我看他那一脸没诚意的样子,瞪了他一眼。
      夫人用手摸了摸了我额角上的伤口道:“可怜见的孩子,这下恐怕要留下一个疤了。”说着又回头去呵斥离风。
      我摸了摸额角笑着道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夫人道:“长大了还要嫁人呢,头上带一个疤可怎么办?离尘,你要最好的医生来看看,不要留下疤来。”
      离尘笑着答应,目光一直在我额头上缠绕,我正感到温暖时,离风却忽然夹了进来大声道:“嫁不出去有什么!就嫁给我好了!我不嫌弃她丑!”
      大厅里一时寂静无声,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他脸上,我虽然小不懂的嫁人是什么,可是也知道嫁给谁就要同谁一起生活,怎么会同意同这样一个另人讨厌的家伙一起生活,便噘了嘴道:“我才不要嫁给你!”
      众人一愣,全部都笑了起来,夫人更笑的直不起腰来,连站在一旁的小丫环们都笑了起来。
      “那你嫁给谁去呀?”离风急红了脸,随机恨恨道:“你不爱嫁,我还不愿意要呢,谁喜欢头顶上有一个疤的人!”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道:“你不要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嫁给大少爷好了,大少爷人那么好,一定不会象你这样欺负我!”
      我的话无疑是地震,大厅里再次鸦雀无声,接着大家再次笑了起来,只是这次转向看着离尘笑了起来。
      离尘先是一愣,定定的看着我,随机也淡淡的笑了起来,投向我的目光柔柔的温暖。
      从夫人那里出来,离风似乎并没有计较我不愿嫁给他的仇,而是高兴的给我讲哪家店里的鞋子好看,等我能出门了,带我去看。
      我捂着大斗篷高兴的答应着。
      离尘把我和离风送到屋里,站在那里看着我们两个人兴高采烈的对话,忽然说:“风儿,明天张先生就要来了,你和安儿都去,要好好习功课。你们的身体不好,等安儿的身体好了,就都跟着我习武吧,以后即能强身健身,也以防别人欺负。”
      我们本来听见要去学习,都一脸的不满,后来听见可以跟着离尘习武,都欢呼了起来。
      以后的日子里,生活有趣了许多,我同离风一起捉弄先生,因此而没少受离尘的罚,在习武的时候通常让我们挨板子,当然挨打的主要是离风,离尘对我宽容多了。
      当先生换了有七八个时,我们都已成年,离风现在已十九岁,开始随着离尘出入忙生意上的事,年少初成的他还真有一股子出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
      离家的子孙天生是做生意的料,离尘九年来把流水庄的生意越做越大,开始只在北方五省,后来就延伸到黄河以南诸省,最后直到南方,遍布全国。
      而我不论文也好,武也好,都没有学精,又不懂他们的生意之道,但是却觉自己什么都会了,便随着他们山南海北的跑,一路游山玩水玩的不亦乐乎。

      下午早早的练完当天离尘教的剑术,便独自一个人到庄外三里地的一个湖里去游泳。
      我喜欢游泳的感觉,让自己轻飘飘的浮在水面,不时张开双眼看看一周围的风景,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美不胜收,正值夏季,远处湖边上有一片莲花开的正艳,微风中有香气丝丝飘过,天已黑下来,月亮还没有升起来,满天的星光璀璨的动人。
      我慢慢的放松自己,让整个人随着湖水漂浮起来,仰望星光,溶入那一片璀璨中。
      四周一片静谧,唯有湖水流过山石发轰轰的声响,可是常年习武的我还是觉察到一丝不对,就象在黑暗中有一条无声息吐着信子的毒蛇正在一点点的接近。
      我是慢慢由仰面转为直立,静静的站在水中一动不动。
      果然那些声音越来越响,最后终于都集中在湖岸边,冷清的月光下有寒光闪烁。
      “一个,二个,……”借着水中的倒影,我细数着那闪光的个数,有二十个,看来今天还真是来了不少人来,为了一个流水庄的小丫头,他们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因为镖局的生意越做越大,虽然离尘如此温和谦让,但还是有些人眼红找上门来,再加上以前得罪的同行,许多人都想对流水庄下手,我在出去办差的途中就几次遭遇过想绑票我的人。我却重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中。
      我伸出手去,将脑后的长发轻轻挽起,水面恰巧只能到我腋下,我想我的后背一定全部暴露了出来。
      黑暗之中传来低低的压抑的惊叹声,一丝冷笑慢慢挂上我的嘴角,挽过长发的手轻抬着收回,水珠顺着玉臂点点滴滴的落在水面上,倒映的星光碎成一湖银光。
      一道寒光,万点寒星,刚才还是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转眼间却成了催命的鬼手。
      草丛中传来一阵阵的惨叫声,接着四周又陷入了无边的死寂中,我静立了稍许,才轻轻踏水上岸。
      系好最后一个丝带,亭亭立在湖畔,冷笑的看着散落在四周的尸体,我缓缓将冷星剑收入怀中。
      飞快的向庄里奔去,这里来了偷袭我的人,会不会也有人去庄里呢。
      流水庄一片宁静,看来没有什么事发生,自从学会了轻功,我就开始不走正门,每每从房顶间跃过,一直跃到后院自己那间青砖小瓦的房内。
      今天也不例外,当我从议事厅的跃过时,房内的灯光吸引了我,我想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厅里只有两个人,离尘正与一个衣着华丽的锦袍年轻人说着什么,他们面前摆着酒菜。
      他正在同听着身边那锦袍人说什么,右手支在膝头,左手拈着一个酒杯,嘴角带着三分笑意,随意中透着不羁。
      我没由来的心里扑通一跳,这就是离尘,九年来,他并没有任何改变,
      离尘已二十六岁,生活的磨练让他看起来沉稳了许多,当年那个秀气如竹少年已长成一个深沉的生意人。
      而且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竟没有娶亲,每次别人家提亲,他都以生意太忙,父亲的遗愿没有完成为由给回绝了。
      我望着他,有时会想起小时候的话,便会面红耳赤,但看见离尘那几乎看不出来什么情绪的脸,便嘲笑自己象个小孩子。
      我伏在屋顶一动不动,很长时间过去了,那个年轻人终于起身告别,离尘把他送到厅外,我怕让他们看见向暗处躲了躲,听见离尘吩咐人把来人送走,我偷偷探头去看,正看见离尘站在院中,向我望来,我一愣。
      月光清朗,照在离尘的身上淡淡的泛着光晕,越发映衬的玉树临风,他仰着头,乌黑的双眼在黑暗之中依旧清晰,柔声向我道:“安儿,下来吧。”
      我不好再躲,只好站了起来,轻点之间飘飘然落在他的面前。
      “又去湖里了?”离尘笑着走进厅里。
      我随在他身后走了进去,不知为什么,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却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明白他,如同隔着宽阔的湖水,他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遥远和模糊,只有那俊朗的神情,温柔如水的双眼,让我不时的感到温暖。
      这样一个男子,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起他呢?
      正在出神,他转过头来道:“不是不让你去湖里游泳了吗?怎么又去了?看,头发还在滴水。”
      他说着走了过来,右手将我的长发挽在手中,左手抽出我头上的发簪重新将我的长头挽好。
      他面对着我,离我如此近,彼此的呼吸可闻,长袖在我脸上轻柔的扫过,让我的心潮忽的波动起来,他做这些关切自小便如此,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让我感到温暖。
      我的脸渐渐红了起来,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没话找话的问:“这几天不太平吗?那离风还在外面,他不要紧吗?”
      离尘的手在我头顶轻轻停了一下,然后缓缓退开了,一脸郑重道:“昨天信鸽带回来消息说风儿现在在杨州一带,他身边带着点苍,应该不会有事。”
      点苍是流水庄这几年才招来的护卫,武艺高强,为人忠厚,有他在身边,再加上离风的自身的武功,应该不会有事。
      “究竟出了什么事?”我有点担心的问,信鸽都用起来了,加上离尘一脸的沉重样,证明流水庄面临的不是一般的小麻烦。
      “我还不是太清楚,但是近一段时间以来,庄内的事太奇怪,外面的镖走的也不是太安全,似乎有一个强大的对手在一边虎视着咱们。”他沉思了下冲我笑道:“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我只是不想你们有什么伤害。”
      我点了点头,冷笑道:“谁这么大的胆子,敢犯到咱们脸上来,总有一天揪出来他,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那年你生日,我送你的一条链子还带着吗?”离尘忽然问。
      我点了点头道:“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随身带着没有?”他不理会我,继续问。
      “带不带又怎么样?”那个链子非铁非金的,是我十六岁生日他送我的,被离风好一阵子嘲笑,可是我却一直把它带在身边,这时他一问我反倒不好意思拿出来。
      他笑道:“你这个别扭的丫头,带了就拿出来,我告诉你怎么用它。”
      他这样一说,我不好再不拿出来,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掀开裤腿,从脚脖处取下了那个链子。
      离尘看见我竟把他送的链子套在脚脖子上,瞪大了双眼。
      我涨红了脸,边递给他边不满道:“你送人家这个东西,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只有挂在这里正合适。”
      他哈哈大笑了起来,并没有去接链子,而是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我的心“扑通”的跳了一下。
      他的双手在我的手腕上翻动,很快那个链子就套在我的右手腕上,一端从我的中指上穿过,呈交叉形套在我的手上。
      “这叫冰魄链!”他边为扣上那个难看的链子边解释:“每一个环里都隐着一个小球,关健的时候,你只消安动机关把小球会跳出来,你把小球抛向对方,可以炸开放出烟雾,并有冰天山雪莲冰魄毒在其中,虽不能将敌人至命,但绝对可以让你安全的逃走。记住: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永远都不会有错!”
      没有想到这么小小的一条似铁非铁的链子竟也是一种武器,我举起手臂仔细的看了半天,然后笑眯眯道:“要不要我现在抛一个试试?”
      他笑着摇了摇头口里却说:“就试个看看!”
      我瞪大了眼睛,心里暗喜,这可是你让我试的,我毫不费力的拿到冰魄球,看了一眼站在我面前依旧微笑的离尘道:“小心了,我可是真的抛了!”
      “来吧!”他自信的笑道。
      冰魄球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向离尘脚下飞去,我本想把它抛到他的脸上的,但是怕伤到他,没敢下手。
      离尘将手一勾,那个冰魄球已被他轻轻握在掌心。
      我一愣,正欲说话,却看见他抑手间将那个小球抛向我脚下。
      天呀!我可没有离尘那么好的手法,眼看着那个小球就要落到我的脚下,不知该如何反应。
      目瞪口呆之际,腰中一紧,身体一轻,整个人已轻飘飘的向后急退,就在退开几步之遥,那个小小球炸开了,白色的烟雾充满整个大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甜的香气。
      我已被离尘拦腰抱到大厅的外面,我一时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没有想到这个小小的球会这样有威力,更没有想到离尘的轻功如此的出神入化。
      半响没有一点声响,我转过头去看他,黑暗之中发现他竟呆呆的注视着我,看到我转头,忙松开手,后退了几步,淡笑道:“你的轻功还得练!如果遇到高手只怕还是跑不掉。”
      “当然跑不掉,遇到你这样的,一把握住了冰魄球,我还怎么跑!”我回答。
      “这倒不怕,能握住的人很少,但是谁敢轻易去冒这个险!”他道。
      我想了想也对,不由的笑了笑。
      他望着我,眼中有光芒一闪而过,但只是一闪,便消失在无边的漆黑里,淡淡然的转过头道:“天晚了,回去休息吧!”
      我痴痴的站着,轻点着头“嗯嗯”的答应着,脚下却一动不动。
      眼看着他从我面前走过,如同带了月亮的光华,随着他的离开青石板的小路也渐渐黯淡了下去。
      他走到大厅边并没有进去,而是转入另一条小路向他的卧室走去,淡青的长袍一闪不见了踪影。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仰脸向天上望去,星光已渐渐淡去光华,一轮圆月正在升起,光华逼人。

      睡到半夜,被一阵的吵闹声惊醒,刚披衣起来,就听见门口有人用力的拍门。
      “安姑娘!安姑娘!”有人在门外叫。
      我侧耳听了听,是管家离伯。看来出了大事情,不然半夜三更的离伯不会来拍我的门,于是我边答应着边起身。
      小司在我十三岁时出嫁了,老夫人说再给送来一个使唤丫头,我一直不愿意,也就做罢了,所以现在我都是独自呆在自己的小屋里。
      听见他拍的急,我来不及穿长裙便打开门,离伯一脸的焦急道:“安姑娘,庄里来了贼人,大少爷让我把你叫起来。”
      “贼人?”我一时反映不过,走镖的庄里竟然来了敢来贼人,是什么人这样大的胆子,边跟离伯向前庭而去,边急急的问:“大少爷呢?”
      “大少爷去老夫人那里了,他担心姑娘有意外,让老奴过来把姑娘唤醒,要姑娘也去老夫人院里。”离伯边走边急急的说。
      我听了他的话心里一甜问:“在哪里发现的贼人?谁发现的?”
      “后院小平几个人发现的,现在找不到人了,黑暗里只是隐约看见有两三个人。”离伯道。
      “大少爷如果去了后院,哪谁在捉那些贼人?”我问。
      “张镖师带着几个人在找。”离伯道。
      我想了一下,向离伯道:“既然大少爷去了内院,我就去后院看看,你告诉大少爷不要担心,我很快回来!”
      我说完不等离伯回答,一跃而起,直接由屋顶之上向后院一跳飞奔,听见离伯焦急而担心的小声呼唤我:“安姑娘,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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