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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缘来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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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上)


      夏日炎炎,蝉儿吱吱地叫个不停,庭院小池里面的锦鲤时不时浮上水面,推起水波,阳光下,璀璨似金。

      张延望着窗外的秋色,记忆徐徐回旋。

      几日前,他还是个等待毕业的大学生,一梦醒来,便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现在的家世虽好,但是对原来的世界他还是留恋不舍。

      淘宝才刚刚订了东西,现在恐怕拿不到了。

      上个月,老三才借了五百块,自己回不去,便宜他了。

      毕业论文还差一千字,不知道没有自己当枪手,寝室里那帮牲口会不会被死当。

      还有……父母,爷爷奶奶,身体都还好吗?

      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究竟是黄粱一梦还是已经魂归异乡,在另外一个世界,是不是又有一个人代替自己的身份活下去。

      ……

      就在张延思绪万千的时候,他的头上猛然传来一震痛楚,他不禁被被刚猛的力道给压低了头。

      痛死了,是谁啊!张延心里起了一丝怒火,他的周围很安静,敏锐的他还是能感觉到不少人的眼神集中在自己身上。心里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张延缓缓抬起头。

      宗学的严师傅正冷冷的盯着自己,刻板的脸上微妙的能看出一丝不满。

      开小差被发现了,张延消退了火气,认命的站起来。

      “刚才我教了些什么?”

      严守成冷冷的看着这个才来学堂没几天的学生。

      张延,张家嫡子,年五岁。

      哼,贵家弟子又如何?这般模样也就是个纨绔子弟。

      刚刚教的是弟子规,张延听了几遍就记住了,那反反复复的咏读他就不小心分了神,望向了窗外的一池秋色。

      张延低敛眉,细长的睫毛带下一丝阴影。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

      这点小场面如何能吓到身体里锁着一个二十多岁灵魂的人?

      张延的睫毛微微扇动,稚嫩的童声平和安缓,声音略低,但是却非常清晰流畅。
      背的正是弟子观,字正腔圆,无一字错,无一音斜。

      严守成的脸色黑了下来,这个小鬼倒还知道些东西,不过这样又如何呢?

      “年少不惜才,他日伤仲永。”严守成甩了袖子,冷漠的转身,到前面拿出了他平日责罚其他学生的手段——一把戒尺。

      他们怕了你们这土豪般的张家,我严守成可不怕,我管你是什么嫡子!上课不听话,照样得罚。

      脸上出现一抹冷笑,严守成大力的一挥自己手上的戒尺。

      啪——响亮而干脆。

      严守成心里充满了莫名的快感,往日的憋屈似乎一扫而空。

      然而这噼啪噼啪的响声还没有响起几下,门外就冲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穿着褐色粗布衣服的男子。

      男子冲到了严守成面前,宽大的后背挡住了张延,他弓着身子,对严守成的态度也是谦卑无比。

      “先生,我替少爷挨打,少爷身子弱,前几天才大病初愈。”

      这名男子是张延的仆人,平日里就跟在张延身边,这在门外一听到响动,便连忙进来了。不管严守成打张延是什么原因,身为仆人就必须挡在前面。

      严守成拿着戒尺的手一顿,眉头皱起,一脸铁青。

      他看了一眼,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张延,心里又是一阵火起。这些富家子弟,也就是躲在其他人身后作威作福!

      严守成没有继续打下去,因为打得不是张延,他觉得无意。

      “既然病了,那就回去,我这是学堂不是药堂。”冷哼一声,严守成毫不客气的赶人。

      书生风骨,无惧权贵。

      我在这张家学堂教书打了你家子弟又如何?师不严,弟子何成器!不过是些粗鄙商人罢了。

      到了张家五年,严守成已经忘记了他曾经穷苦潦倒的时候,所谓的书生风骨,大致也只是他自我安慰的一种手段。

      张延看着自己肿得跟猪蹄有得一拼的手,一股火辣辣的痛楚传来,他低着头无所谓的笑了。

      古代也没点人权。

      接下来的课,张延没有继续上了,他现在这具身体可以说是身娇肉贵,这点伤势在有些人看起来可以说是不得了的大伤了。

      回到家,张延唤来女婢处理自己的的手,然而那小手可怜兮兮的样子把那个平时干活极为利索的女婢给吓个半死,给张延涂药的时候,手里都是颤颤的。

      她当然不是被伤势给吓了,只是这伤出在张延身上,闹不好虽然与她无关,但是仍要受罚。

      雕花的木床是用金丝楠木慢工细做的,木头的纹理几乎一致。床上是月牙白的丝被,床上挂着个熏香铜球,几缕青烟冒出带来一丝淡香。

      这一看便是个富贵人家,事实上也不错。

      张家,蕲州第一豪富。

      先祖以一斤糖水起家,短短数十年创下偌大的家业。古有富不过三代之说,然而至张延却也到了四代,家业也是欣欣向荣。

      商人传家不易,张家虽然不比那些百年书香门第,但是在家训上却更为严苛。

      只不过张延的身份确实是娇贵,加上祖母建在,所以平日里溺爱了些,不过绝对不是严守成想象的那般无用。

      年仅五岁,识字过千,这在谁家也都是个值得炫耀的才华。

      更别说这房间里,那张特质的矮桌之上那叠很有分量的宣纸,上面满满都是孩提稚嫩的墨迹。

      耳边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张延抬头望向门外。

      一位年约六旬的老妇人,急冲冲的进了门,她拄着一根云纹拐杖,穿着一身米黄色的褂子,手上戴着几串佛珠,面带焦急之色,一下就坐到了张延身边,握着他的手,倒吸了一口气,然后拿着手绢儿擦了擦眼角的泪,怜惜的说道:“平儿,伤了手,痛不痛啊。”

      “祖母放心,这点伤势不碍事的。”对于这个身体年迈的老奶奶,张延没有表现出在其他了面前的疏离,而且扬起了笑脸装出一分纯真说道。

      一点在张延看来的小伤愣是休养了大半个月,闲来无事,张延便让仆从拿了书在一旁读着,他自个坐在塌上被人灌着一些个据说很补身的东西。

      书是史书。

      听了几日,张延也知道了些事情,这里是大晋朝,不是他原本历史上的那个晋朝,是另外的朝代。

      春秋战国还是一样,有百家争鸣,有五霸七雄。但是到了秦朝却有了些分歧,原本的历史上,秦始皇身亡之后,胡亥夺了王位,但是这里却是扶苏成为了秦二世。

      扶苏是个宽厚的帝王,秦朝历法严苛,他休养生息,并且大兴儒学,让秦朝越发鼎盛。

      历史的轨道就这样悄然的变化了。

      等到扶苏死后,几位君主都不善御人,大权旁落,百年之后,秦朝亡国。秦之后仍是汉朝,却已经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汉朝了。

      到了张延这里,又过了上千年。

      至少还是那片土地,张延听着书,闭目浅笑。

      笑容中有无人知道的苦痛。

      他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

      十多天后,伤好了,张延却没有继续在学堂上学,他祖母请了一位落榜的秀才来教他。

      和原来的世界一样,这里也是士农工商,商为最低等。张家虽然家财万贯但是在那些官员学子眼中,只不过是粗鄙之人,越有钱心里越加鄙视。凭什么他们那些上等人却不如一个商人有钱!他们心里隐隐有着嫉妒。

      这种情况这些年好些了,因为张家搭上了朝廷里一位内侍的线,那位内侍虽然不是什么大官,却是皇帝身边贴身的太监,权势不显,却也没人敢得罪。那些圆滑的官员已经不会像以前一样遇到什么事情就要张家捐款捐物,不过有些书生可不会顾及什么皇帝身边的亲信。

      刑不上士大夫,太监在那群读了十多年圣贤书的书生看来也是上不了台面的人,和张家一个货色,两个加起来,就是臭不可闻,他们一提起张家就直摇头,不会深谈下去。

      这也就造成了张家要请个有点学问的先生都万分困难,在这个时代,越是有学问,越是清高。这次来教导张延的秀才虽然落了榜,但大小也是个秀才,有功名在身,连张延的父亲都要以礼相待。而且付的薪酬也比寻常人家多了十倍。

      纵然薪酬如此之高,那名秀才也不太情愿,若不是他母亲得了病,他怎么也不会为了五两银子折腰。

      此刻张延便是弯腰向这位先生行大礼,那秀才也不过就是冷哼一声,没些反应。

      在他看来他来了这张家绝对是屈尊了,他大小也是个秀才,却需给这商户人家的子弟上课,实在是有损名声。

      “若不是为尽孝道,我如何回来你们张家,你今后勿言我为你师。”这秀才冷冷说道。

      张延嘴角有了一丝不符合年龄的苦笑,他缓缓点头,继续恭敬行礼,并无一丝懈怠之意。

      “张延知道了。”

      今天,他父亲便已经交代他了,这先生是没有喝拜师茶的,他一定要想方设法的讨得先生的喜欢,让他收自己为徒。

      现在看来,这是个不简单的任务,这先生骨子里就不愿教。

      如今,张延也算认识了这些个读书人,的确是……一身傲骨啊!

      “我听说你小小年纪识字过千,三字经弟子规倒背如流。”看到张延举止有礼,冷秀才的心里好过了一些。张延这种谦卑让他心里平衡了一些,蕲州豪富,家资百万,如今还不是要向我低头。

      “只懂背诵,不通其意。”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读书声闹心,你去抄吧!这样可比读要记得牢。二十遍弟子规,过几天给我。”

      “……张延遵命。”

      侍女在旁边摸墨,天已经完全黑了,桌上的灯散发着微黄的灯光,张延提着笔在纸上写着已经烂熟于胸的弟子规。

      弟子规不过一千多字,二十遍弟子规大概要写三万。若是张延手里拿着的是钢笔,他可以保证他能一天完成,但是现在是用的并不习惯的软趴趴的毛笔,他的速度就很慢了。

      而且若是有一张沾上了一点墨迹,那可又得重写。

      张延现在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小学的时候母亲逼着上的书法课还是有点用处的,练着练着,到了大学这书法便成为了他的特长,现在穿越了,这书法的作用也越来越明显了。

      这里的文字跟繁体字没有很大区别,张延认起来倒也不费力。

      又完成了一篇,张延舒展了一下筋骨,长期维持一个姿态,对他现在这个未长成的身体是一个很累的事情。

      “少爷,早些休息吧!”侍女兰芳轻声提醒道,她是张家买来的侍女,听说曾经在某个大官家待过,认识几个字。张延到了上学堂的年龄,就特意拨过来。因为识字,所以她的地位不比普通侍女。

      “先生说了要抄十遍的。”张延摇摇头,淡笑道。是他原来一贯的浅笑,在大学的时候还曾经被人评说是忧郁,不过他这小小的身体,这个姿态看上去只是小孩天真可爱的坚持。

      “那冷先生只是气不过而已,以为他是个多高贵的人,就这样看不起少爷。”墨够了,兰芳将张延刚刚写好的弟子规平铺到桌子的另外一边,那便整整齐齐的摆着那些墨迹还没有干的弟子规。

      “冷先生不让我叫他师傅,但是爹爹说我一定要让冷先生收下我。”张延拧着眉毛,一副极为烦恼的样子,他这四五岁的包子脸,纵然是大人神情,也是可爱得紧。

      这不,兰芳看着就掩嘴一笑。

      “少爷,我看那冷先生的字五岁的时候绝对没有少爷写得好,能教少爷是他的福气。”

      兰芳指着那些墨迹说道。

      张延的字跟前任的有些差别,不过张延克制了一下笔风,只是规规矩矩的写着正楷一笔一划,努力向着原版靠齐。

      “那我以后也能考秀才?”

      “一定能!”

      第二天的早上,张延匆匆喝了些粥就去了书房。

      他昨晚一夜未眠总算是把那二十遍的弟子规给抄好了。虽然那位冷先生说得是几天之后再给他,但是有着二十多岁灵魂的张延还是知道,这冷先生看自己不顺眼,说不定这第二天又会为难自己,到时候他问起来自己没有写完,应该会受罚。

      上次被戒尺抽打了几下,张延在心里已经放弃了对这个时代老师的期盼,在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的年代一切皆是浮云。

      张延坐在书房中等了很久,时间到了,冷先生却还没有来。

      张延本来昨晚就没有睡,这没事情做干等着一不小心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侍女兰芳正在旁边给他扇着扇子,然后看着门外默默观望,若是冷先生来了,她会第一时间叫醒张延的。

      兰芳低头看着张延白嫩嫩的脸,又看了一下桌上的抄好的弟子规,露出了一个笑容。

      ……………………

      “少爷,醒醒!”

      张延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团模糊的人影。揉揉眼睛,看清楚是兰芳,他便极为迅速的向书房外面看去。

      外面是空空荡荡的花园,并没有看见人来。

      “兰芳,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冷先生来了没有。”张延伸了个懒腰,他刚才趴着睡觉挺不舒服的。

      “已经快到饭点了,婢女是叫少爷起来吃饭的,冷先生还没有过来。”兰芳给张延整理了一下衣领,说道。

      “……那就先去吃饭吧!”张延闭了一下眼睛,缓缓说道。

      自己昨天并无失礼之处,为何这位冷先生就如此对待自己?先是什么都不教,只让自己抄书,现在甚至来都不来,如此姿态还能说是为人师表之人吗?

      张家很看重家人之间的感情,一家人通常都是在一起吃饭,等到张延走到了饭厅,全家人也都差不多到齐了。

      张家的人不多,祖母只有张延的父亲一个儿子,张延的父亲也只有一妻一妾包括张延在内只有两个儿子,一共是六口人。

      本来说妾是不能上桌的,但是张延的这位姨娘也是张家的老人了,原来是祖母身边的贴身丫鬟,是祖母赐给张延父亲的通房,性子和善,祖母很是喜欢所以就让她上了桌。张延还有一个哥哥名为张昭,就是这位姨娘生的。

      张延走进来时,桌上一个妇人对张延招了招手,这是张延的母亲,她是蕲州另外一个大富商家的女儿,长得端正秀丽,和张延的父亲一直相敬如宾。

      “延儿,那位新来的冷先生如何了?”张延的母亲问道。

      张延顿时脚步一顿,低下头。

      这反映一看便是有异,张延母亲变换了神色,赶忙追问。

      张延无奈,只能说出了缘由。

      一番不长的话说出来,让饭桌上的气氛有了些改变。

      “延儿啊!”张延的祖母伸手将张延揽入怀中,语气低缓,带着几分悲切。

      “好好读书吧!冷先生会来的。”

      张延靠在自己祖母怀中,看不到桌上几个大人的眼神交流。

      本来是一餐极为和睦的早餐,变得极为安静,祖母的身边加了一个椅子,张延坐在旁边,碗中时不时有侍女夹菜。

      饭桌对面,张延的哥哥张昭,似乎有些似懂非懂,他在桌上夹了一筷子青菜,然后站起来伸长了手臂放入了张延的碗中。

      “母亲说了要多吃菜,不能偏食。”张昭对张延一笑,十足是一个关心弟弟的好哥哥。

      最讨厌青菜了。张延皱起眉头,但是还是一口一口的把碗里的东西吃完了。在这具身体的记忆里面,他和哥哥的关系很好。

      看到兄弟两人的友好互动,几个大人都露出了一丝笑容。

      一家和睦才是最好的财富,这是张家的祖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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