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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9年8月

　　在亚芝亚大陆上的西海岸，有一个历史悠久的城市。

　　观光手册上一定会介绍的几个观光景点：十九世纪建造的艾摩尔铁塔、许愿百分百灵验的天使喷泉、大键琴博物馆以及古可拿美术馆；若是想逛街可以到斐尔街逛逛，绝对是名门淑女选购精品衣服包包鞋子的好去处。

　　但是，所有来到这里的观光客都知道，绝对不能错过的一个地方，就是第七大运河旁的「咖啡一条街」。

　　「咖啡一条街」的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18世纪，当时咖啡都被列为禁品，经过几世纪以来都市居民对它的狂热及坚持，咖啡成为此城市最最热门的生活品。家家户户拥有专门研磨咖啡豆的咖啡机，刚起床的男主人第一句话不是「亲爱的早安!」，而是「喔！该死的，给我一杯咖啡」。

　　咖啡馆也成为当时艺术创作者流连忘返之地。历史上有名的哲学家、音乐家、文学家都曾经在此留下永垂不朽的之作。他们总是喜欢来到这里，三五成群地大谈自己的思想，或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壁炉的角落里沉思。

　　凡是能撑过战火摧残，屹立不摇直到今日的咖啡馆，都能成为都市着名的历史遗迹。

　　其中，第七大运河旁的寇尔咖啡馆，18世纪开张至今，度过了许多辉煌的时刻，许多伟人曾在此大谈思想、艺术，更有太多默默无名的人，曾在这里静静喝下一杯浓郁芳香的黑色液体，享受午后宁静的阳光。

　　而我，是这间寇尔咖啡馆里的吧台手。
　　我的名子叫做尼翁。

　　如今，咖啡馆仍旧伫立于此，接待每一个即将变成历史的访客，而属于我的故事，也将从这里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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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spresso一杯。”一个纤瘦挺立的侍者，穿着黑背心白衬衫，领口上打了个完美的黑色蝴蝶结，下半身围上咖啡色围裙，头发上抹了大量的发油，发丝井然有序地靠后站好，手上拿着托盘，倚靠着吧台。
　　唯一和他工整外表相左的是，他那慵懒迷人的微笑，犹如偷腥的猫，坏坏惹人爱。

　　尼翁站在侍者面前，将手上的白抹布往水槽一丢，转过身往义式咖啡机走去。

　　打开研磨机放入60g重的咖啡豆，研磨机瞬间将小黑豆辗的尸骨无存，馀灰的粉末却恰恰是小黑豆最为精华的一部分。用光滑平整的把手压入装满咖啡粉的滤器中，此时才是考验身为一位咖啡师傅的专业时刻。

　　手臂打直，尽量与滤器成九十度水平。重点是压入的力道与角度。压入力道太松，咖啡饼无法抵挡义式咖啡机的超强水压而被冲垮；太紧的咖啡饼则会使水压停留在咖啡饼中过久，冲煮出又涩又卡喉的咖啡；而不平整的咖啡饼则会使水压找出漏洞，结局仍是一杯不及格的咖啡。

　　身子一顿、拿起手把、敲响滤器边缘，空气中发出金属清脆的声响。接着手腕旋转一圈，做二次压饼，完成。前后不到两秒钟。

　　接下来就是最美妙的时刻了，将滤器放入把手，把手卡入义式咖啡机中，按下按钮，褚红色的油脂缓慢滑入杯中。

　　“拿去。”尼翁将杯子放入侍者的托盘里。“保罗，你有什么话想说，等送完咖啡再说。还有就算有客人在店里裸奔，也请你不要对我那样笑。”尼翁实在受不了保罗，这样靠在吧台旁对她傻笑，鸡皮疙瘩都掉满地了。然而他却是店里公认最帅气的侍者。

　　保罗对我的话丝毫不以为意，转身端着那杯咖啡，扭着小屁股往大厅前去。

　　寇尔咖啡馆一进门先会看到由大理石砌成的长型工作吧台。吧台大约有四公尺的长度，放了三台多锅炉半自动义式咖啡机后（那任何一台拿到一家店去，都足够应付全店的客人）还有多馀空间，留有大约一公尺的工作空间，足够两个吧台手在里面穿身而过。吧台的后面是一大片镜子，镜框边还有美丽的金边凋花。

　　再往前走，就会进入富丽堂皇的大厅。挑高的天花板，吊着几百颗水晶串成的灯饰，金光闪闪有如白昼。墙壁上挂满了几世纪以来名画作。打上蜡的地板光滑而晶亮，隐约还能看到水晶灯的倒影。整个大厅散发出目炫斑斓的金光。这样金碧辉煌的装潢让每一个来到此地的游客叹为观止。

　　保罗的脚步平稳舒缓的前进。脚上的皮鞋蹬着地板，在宽敞的大厅里发出咑咑咑的回音，显目但不张扬，宛如指挥家拿起指挥棒敲打乐谱架，咑咑的前奏提醒乐团注意。

　　“先生，你的expresso”保罗左手拿起托盘上的咖啡杯，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咖啡杯轻巧地滑向红漆实木的桌面，无声无息。犹如技巧精湛的芭蕾舞者，做出高超技巧的跳耀与落地。杯中的褚红色液体只稍稍贴着壁晃了一圈，瞬息发出油亮的光泽，恢复平静。

　　对于保罗戏剧般夸张的表现，坐在对面的黑发男子竟然毫无反应。他手肘扶靠着桌面，左手拿着本书，右手手背撑着头。整个人好似一桩石凋，纹风不动。又似被眼前的书本吸走了魂魄般，一双黑瞳孔彷佛装了两条又大又粗的书蠹，巴不得把眼前的文字蚕食而尽。

　　户外的光穿透墙面的彩绘玻璃，洒了一地的七彩霓虹。空气中暧昧的白色微粒冉冉上升，凝结成一片霜白，层积在玫瑰棕色的绸缎帘幔上。

　　恍若时光流逝一千年。

　　保罗静静守候在旁，默默观察着这个男子。很年轻，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黑色短发随意地垂在额前，头上不知受了什么伤，缠上了绷带。棉质白衬衫，解开衣襟上方两颗扣子，性感的锁骨一览无遗。衣衫下隐约的轮廓，线条饱满厚实，内敛地俯卧于男人的胸脯，引诱人一窥衣衫之下，是否也有令人垂涎的胸肌。

　　这黑发男子是有点韵味，保罗心中对这名男子下了不错的评论。

　　对于保罗的大胆而贪婪的观察，男人丝毫不以为意......应该说，男人根本就没注意到他身边还站了个人。
　　对于他旁若无人的态度，保罗只好耸耸肩，踱步回到吧台。

　　“嘿！又一个书呆子。”保罗将托盘推向吧台内侧，探头瞅着聚精会神看书的尼翁。

　　“可别因为搭讪不成就骂人啊！”尼翁调侃的说道。店里的工作人员与熟客无不知，保罗是个不折不扣的男性狂恋者，也可称之同性恋者。

　　“我可没向他搭讪！”保罗试图解释。

　　“是还没搭讪吧！”

　　“哼！”被戳中心事的保罗脸上一热，扭头不再理睬尼翁。

　　尼翁不以为意，下一秒已沉浸在书中的世界里。

　　和图书馆借来的书奋战，名词动词盘旋在脑袋，眼看就要转成飓风把逻辑之墙给破坏地体无完肤之时，带有抒情意味的男中音打断了尼翁的思考。

　　“你好。”男子将身后的阳光挡住，正面的形象成为一片阴影。他黑色的轮廓依稀可见，惬意地站在吧台边，俯视蹲在吧台下的尼翁。

　　尼翁微微抬手挡住从上方倾泄而下的夕晖，落日的馀光仍炫目耀眼，只是少了原本膨发的活力。带有一点慵懒气息。

　　拍拍围裙，将读阅到一半的书塞入吧台下的橱柜，站起身来，与前方的男子对视。“你好。”尼翁拉扯嘴角的肌肉，裂出职业吧台手笑容。

　　“抱歉打扰你的阅读。”男人首先真挚地向我道歉。“我还要再加点一杯espresso。打包”

　　“没问题。”

　　几十年来的经验使尼翁能一心二用，动作干净利落地研磨咖啡之外，还能出神地思考一些问题。

　　「眼前的人是谁呢？」

　　「看着他手上拿着的书，几乎都和古可拿博物馆有关。也许是来做研究的美术系学生，又或是从事美术相关的艺文活动者吧！还有一本和料理有关的书，难不成兴趣是做菜吗？」

　　“这是您的espresso。”咖啡新鲜的油脂漂浮在最上一层，盖上外带杯专用的盖子。拿给在一旁伫立等候的男子。

　　男子拿着咖啡往门口走去。

　　黄昏的色彩铺撒在咖啡厅的每一个角落，使一切事物都像烤上了一层亮漆。尼翁看着他的背影，肩膀宽阔厚实，没有健美先生般铺张的肌肉，但却实实在在的，比一般人要结实、壮硕。从胸线到腰部形成一个完美的Ｔ字。衬衫随意地塞入裤腰里，好似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动摇这份惬意。

　　“他果然是一个好男人的说。”尼翁转头向吧台另一头拿着空杯的保罗举起一根大拇指，肯定他所下的判断。

　　保罗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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