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初代]谁忆旧时光

　　Chapter1.虚幻的乌托邦

　　彭格列的总部在靠近西西里海岸的山腰上，在还没有成为总部之前，是一个有些年头的庄园。后来，被向彭格列伸出橄榄枝的某位贵族当做礼物送给了我。我很喜欢，就把彭格列的总部定在了这里。
　　从三楼的窗口往外望，能看见大片的田野和绵长的海岸线。除了海风更加温暖以外，这里几乎和故乡一模一样。
　　我总是会想起年少时记忆中的田野，孩子们的欢笑声回荡在耳边。然而回过神来，却是忘记关上的窗户，被风吹出的宛如呜咽一般的声响。
　　这里除了风声，就只剩下脚步声，每到夜晚都安静的让人什么都不想做。

　　我放下手中的文件，招来守在门口履行着保护职责的家族成员。
　　“G回来了么？”
　　“还没有，Boss。”这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走近几步，站在桌前，“岚守大人预计……今天下午才到。”
　　“今天下午么？”我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凌晨四点。
　　“您需要先休息会么？”因为不喜欢助理，保镖先生有时候也会替G管我生活上的事情。
　　“不用，帮我倒杯咖啡吧。”
　　“好的。”
　　青年轻声的退出房间。
　　等门被合上之后，我抽了张纸写道：“我出去转一圈。”
　　然后把它放在桌上的正中心用笔压住。
　　靠近三楼的门口平时只留一个守卫，这个时候差不多是交替的时刻。我听着茶水室的动静，咖啡一时半刻还煮不好。小心翼翼的脱下鞋拎在手上，站起身来悄悄的溜出房间。
　　穿过漆黑曲折的走廊，从杂物室后面的小窗跳出去。三楼有些高了，不用火焰还是有点吃力的，万幸的是没有崴脚，也没有惊动到别人。楼下是一片低矮的灌木，穿过之后，只要再翻过围墙，就来到了外面了。

　　夜晚的山间十分阴冷，我有些后悔没带件披风，只能把双手插进兜里。山路并不崎岖，但因为夜色昏暗，所以走的还是很慢。
　　等到达目的地时天已经微微泛白。

　　临近隆冬，而且还是凌晨，来这里扫墓的人只有我一个。说扫墓也不正确，因为我也没有带花。
　　曾经觉得自己做错的时候，很烦闷的时候，很累的时候，我都会过来。
　　当然大部分的时候，这种想法我都很难将它付诸于行动。特别是这两年，彭格列与贵族，王权，教会和黑手党之间的争斗越来越激烈，惦记我人头的家伙也数以百增。
　　一开始的时候只是想逃离这些争斗，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建立一个乌托邦。没想到竟真的只是乌托邦。
　　十几岁时候的理念，和二十多岁时求得的结果，完全是两码事。到了一定岁数之后，再去看当年的想法，会觉得自己天真又可笑。
　　说不定最一开始选择的道路，就是错误的。

　　山上寒风冷冽，也不是可以久留的地方，我扶着墓碑站起来，动了动已经有些僵硬的身体。不知不觉待了很长时间，黑夜已经过去。不过并不是个好天气，乌云阴沉沉的沉积在天空，只有天与海的尽头有几缕阳光垂落。
　　回去的路沿着山势一直往下。远处的海风裹挟着升腾起的雾气，将整座山包裹在白雾之间，道路沾染了水汽变得无比湿润，每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
　　无论好坏，我的预感总是很灵。
　　在心中跳过“危险！”的意识之后，第一时间抓住伸出的树干，虽然避免了滚下山去的命运，但手腕却在刚才用力拉扯下有些扭伤。
　　我转动刺痛的手腕，有些无奈的坐到台阶上。

　　心脏还在为方才的惊吓而剧烈跳动，背上出了一层薄汗。
　　不禁感到有些好笑。最近能让我感到紧张的不是接二连三的刺杀，反而是下山路上的脚滑。
　　在忽如其来的意外面前，惊恐本就是一种本能。
　　揉着手腕，默默的为自己还算是敏捷的身手感到庆幸。
　　毕竟滚下山的话会比较麻烦，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和G解释。或许可以说最近太累了，说不定能借此减少工作量。
　　一边想着我从口袋里摸出了烟盒。当然，这也是不能让G知道的。
　　并没有带火柴的习惯，平时也是掰了烟草放到嘴巴里嚼。比不过点燃之后抽起来过瘾，但好处显而易见，身上不会有残留的烟味了。
　　涩味在口腔里漫延，虽说有可能是错觉，但一直持续在身体里烦闷的情绪好像真的被缓解了。
　　忍不住叹了口气。

　　今年是家族建立过后的第七年还是第八年，我记不太清楚了呢。
　　时节正是，隆冬。
　　百无聊赖的坐在台阶上嚼碎一根香烟之后，手腕上红肿的痕迹变得明显许多，摸起来比较疼痛，但骨头并没有损伤。用手套遮掩一下，不被发现还是有可能的。
　　考虑到这点，下山的时候稍微绕了些远路，等到达山脚就看见灰蒙蒙的海面，海浪冲刷着礁石发出哗哗的水声。
　　随便找了块礁石蹲下，用冰冷的海水浸过手腕，一直等肿胀感消退，才发现一上午的时间又这样被浪费了。下午没有会议，但昨晚搁置在桌面的文件还剩不少，再加上白天因为偷溜而逃避掉的工作，得熬夜了呢。
　　伴随着无法纾解的惆怅感，慢悠悠的顺着海岸走向城镇。

　　回去的路上，路过了以前常去的餐馆，正巧也下起了雨，于是干脆进去躲雨，顺便吃点东西。
　　意外的，遇见了熟人。
　　门外顾问，阿诺德。
　　金发青年坐在他常坐的位置，一个人沉默的望着窗外的雨幕。
　　我走到他对面坐下。他也只是很冷淡的看了我一眼。他是这个小餐馆的常客。说起来，第一次遇见他就是在这个餐馆。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窗外昏暗的天空，没什么让人注目的景色。
　　“真少见，今天竟然会来这里？”
　　“有点烦。”
　　他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
　　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因为自己手里也有一堆不可开交的事情，问题复杂简直让人头痛欲裂。
　　“你呢？”
　　他把问题抛回给我。
　　“刚从山上下来。”
　　我解释道。他知道这里的山腰有彭格列的陵园。
　　“不是好久都没去了。”青年支撑着头，视线从窗外转回来。
　　“是啊。”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心血来潮，“总归要来看看，正好也有时间。”
　　理由并不算真切。不过时间么，挤挤总会有的。
　　我招来侍应，在对方走过来的间隙又补充了一句。
　　“总觉得看看能让心里平静下来。”

　　“先生想用点什么？”侍应是个新面孔。
　　“海鲜面，蘑菇汤，谢谢。哦，对了。我没带钱。”
　　后两句是对阿诺德说的。
　　等侍应离开后，我调笑，“这次不会再因为吃霸王餐把我抓起来了吧？首席先生。”
　　“为什么不？”完全看不出开玩笑的语气。
　　“说不定又会抓出一连串麻烦的事情。”
　　“那也不差。”
　　“……”
　　我无言以对，不过细想了下。是不差。

　　中午的客人不多，菜却等了很久也没有送过来。在外面的时候感觉还好，坐下来闻着店里的香气就有点受不了。
　　饿的眼冒金星了。
　　算起来昨天晚上之后就没再吃过东西。早知道在出来之前应该先吃点饼干的。

　　总算，在饿死之前，海鲜面和蘑菇汤一起被端了上来。还是刚刚那个侍应，附赠了盘沙拉作为久候的歉意。
　　汤很浓稠，闻起来让人食欲大开。面条上虽然冒着热气，却不是很烫。
　　刚刚就发现了，侍应虽然是个年轻的新面孔，身材却很结实，挽起的袖子可以看见流畅的肌肉线条，手掌和虎口处有常年握东西磨出的茧。
　　我用叉子搅了搅面条，卷了一小段放进嘴里。目光不转，精神却未松懈，某个一直注意着这里的家伙，轻轻的舒了口气。
　　真可惜呢，我把嚼烂的面条吐了出来。虽然和之前不太一样，但味道不错，还是很想吃下去的。被嚼烂的面条刚吐出口，就听见侍应呼吸微顿，眨眼间已从靴子里拔出短刀刺了过来。
　　刀刃在刺中我之前被阿诺德丢出的手铐击到，眼见一击不中，又迅速的调整角度继续向我刺来。
　　这样看来，这次的目标明确是我。
　　之前握在手上的餐叉比短刃快一步插入对方的握刀的手臂，在对方的闷哼声中接过滑落的利刃横到他颈前。
　　“谁派你来的？”
　　青年眼见被制，却并没有妥协。眼神冷漠嘴角带着讥讽的笑容，直接就朝着刀刃撞过来。
　　“呵呵，贵族的走狗。主会让你们都下地狱的！”
　　被短刀割开的脖子喷洒出血液，那双沾满了鲜血的手还固执的伸到我颈间，可惜再也没有力气握紧，渐渐松开后伴随着身体滑落到地上。
　　“扑通”一声再无声息。

　　店里本来就不多的客人，在这场短暂的刺杀之后纷纷跑了出去。其间还夹杂着惊叫和哭喊。
　　这些人以后恐怕不会再来这家店了，我或许也是。
　　当然，前提是这次之后这家店还能够存在着。
　　“同党应该和刚刚的人一起逃走了。”
　　“那有什么办法，总不能都抓回来严刑拷打吧。”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根本擦不干净。心情真是糟糕透了。饭没吃到，还被浇了一身的血。早知道还不如淋雨回去。
　　阿诺德也臭着一张脸擦拭沾到血迹的手指。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外套，除了袖口的几点印记外，看起来几乎没什么变化。
　　当然衣服上看不出什么，不代表心理上也毫无芥蒂。我记得他有洁癖来着。
　　“总之，先回去把衣服换了。”下午G就回来了，让他看见我这幅样子可不行。
　　“本来还有些事想和你说的，不过这次先算了。”说完我撑着桌子站起来，还未站直却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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