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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感觉醒
林晚意是被一阵过于清晰的心跳声吵醒的。
起初她以为是邻居的音响,或是楼上装修的震动。她闭着眼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指尖触到冰凉的屏幕——凌晨四点十七分。
不对。
那声音不是从外界传来的,它就在她的胸腔里,却又不是她自己的心跳。它像隔着水传来的鼓点,沉闷、规律,带着一种陌生的情绪韵律。
她睁开眼,灰蓝色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挤进来。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安静得能听见冰箱低沉的运转声。
可那心跳还在。
怦。怦。怦。
林晚意坐起身,用手按住胸口。她自己的心跳平稳而轻快,与那个沉重的节拍完全不同。那声音像是……从楼下传来的?
她租住的是老式居民楼,隔音向来不好。也许楼下新搬来了作息奇怪的邻居。
直到三天后,她在拥挤的地铁里再次听见那个声音。
这次更清晰了——不只一个。
她站在车厢连接处,握着冰凉的扶手,周围是早高峰特有的汗味与香水混合的气息。她的左边站着一对学生模样的小情侣,女孩靠在男孩肩上打瞌睡。
然后林晚意就听见了。
男孩胸腔里传来加速的心跳,扑通扑通,像受惊的小鹿。他的目光落在女孩垂下的睫毛上,手指小心翼翼地去碰她的手背。心跳更快了,快得林晚意都替他紧张。
几乎同时,斜对面穿西装的男人盯着手机屏幕,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接着变得绵长而温柔。林晚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手机屏保是个抱着婴儿的女人。
她愣住了。
这不是幻听。
她能听见别人心动时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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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姐,你的简历很优秀。”
面试官是位四十岁左右的女主管,戴着细框眼镜,说话时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林晚意坐在会议桌对面,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专业且正常。
她已经学会在人多的地方集中注意力,屏蔽那些杂乱的心跳声。就像调低背景音乐的音量——这能力居然还能控制,虽然还不稳定。
“特别是你在上一家公司的项目协调经验,与我们秘书处的需求很匹配。”女主管翻着她的作品集,“不过,贺总的秘书岗位压力很大,他……对细节要求极高。”
这时,林晚意听见了。
面试官的心跳突然快了一点点,不是紧张,更像是某种条件反射的警觉。她在提到“贺总”时,产生了细微的情绪波动——那是混合着尊敬与畏惧的复杂情绪。
“我适应能力强,也擅长处理高压工作。”林晚意听见自己的声音平稳地说道。
她需要这份工作。贺氏集团的薪水足够她在市中心租个隔音好的公寓,更重要的是——大公司的独立办公室、规整的工位间隔,能最大限度减少她与人群的接触。
她再也不想在早餐摊前听见老板娘对煎饼小哥心动的心跳了。
“最后一个问题。”女主管推了推眼镜,“你为什么离开上一家公司?”
真实原因是:她因为“总能提前感知同事情绪变化”被部门经理怀疑偷看聊天记录。
“寻求更大的发展平台。”林晚意给出标准答案。
女主管的心跳平稳无波,这说明她接受了这个回答。
“好的,我们会在一周内通知结果。”
林晚意起身鞠躬,转身时差点撞上突然推门进来的人。
是个年轻男人,白衬衫熨烫得一丝不苟,手里拿着文件夹,动作匆忙却不见慌乱。他侧身让开,淡淡说了句“抱歉”。
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林晚意听见了他的心跳。
平稳、有力、节奏精准得像机械表——直到他的目光掠过她的脸。
咚。
一个明显的重音,像是乐章里意外的强拍。
林晚意下意识抬头,对上一双深灰色的眼睛。男人比她高出一个头,下颌线清晰凌厉,表情却淡漠得像覆了层霜。
但他的心跳又跳了一下,比刚才更沉。
“陈总助。”女主管站起身。
男人收回目光,对主管点点头:“张经理,贺总明天上午的会议材料。”
“已经准备好了。”
林晚意快步走出会议室,门在身后关上时,她还能听见那独特的心跳声——隔着门板,依然清晰可辨。
它又恢复了那种机械的规律,仿佛刚才那两下异常只是她的错觉。
---
林晚意收到录用通知时,正在超市选购耳塞。
她盯着邮件看了三遍,才确定自己真的被贺氏集团录取了——不是普通的行政岗,直接是总裁秘书处的初级秘书。
周一入职那天,她特意选了最保守的深灰色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束成低马尾。前台递给她临时工牌时,她注意到前台姑娘多看了她两眼。
接着,她听见了前台姑娘看见她身后时骤然加速的心跳。
林晚意回头。
电梯门正在闭合,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笔挺的西装下摆和锃亮的皮鞋。电梯上方的数字开始跳动——直达顶层。
“那是贺总吗?”林晚意轻声问。
前台姑娘脸微红:“是的……贺总通常九点半到公司。”
她的心跳还没平复,扑通扑通像在打鼓。林晚意突然意识到:这位贺闻深,似乎是个能让很多人“心动”的存在。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秘书处在二十三楼,一整面的落地窗外是城市天际线。林晚意被领到靠窗的工位,桌上已经摆好了新电脑和办公用品。
带她的前辈叫周晴,三十出头,说话语速很快:“贺总今天有三个会,上午两个在总部,下午要去科技园。你的工作是协助我整理会议纪要、安排行程、处理日常邮件。最重要的是——”
周晴转过身,表情严肃:“所有递给贺总的文件,必须检查三遍。所有的时间,必须精确到分钟。所有的可能,必须提前预案。”
林晚意认真点头,同时听见周晴提到贺总时,心跳节奏轻微的变化——不是爱慕,更像是战士提到指挥官的紧绷。
“贺总对错误零容忍。”周晴压低声音,“上一位秘书因为把咖啡洒在合同上,当天就被调岗了。”
“什么咖啡?”
“美式,不加糖。”
“我记住了。”
上午十点,林晚意第一次见到贺闻深本人。
那时她正在茶水间泡茶——给自己泡的是茉莉花,给周晴的是红茶,至于贺总……周晴说“他上午只喝手冲,已经有人准备了”。
她端着茶杯转身,差点又撞上人。
这次她及时刹住脚步,茶杯里的水晃了晃,没洒出来。抬头时,她对上了那双深灰色的眼睛。
贺闻深今天穿了套深蓝色西装,衬得肤色冷白。他站在茶水间门口,身后跟着早上见过的那位陈总助。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然后落在她手中的两个杯子上。
“新来的?”他问。
声音比林晚意想象的低沉,像大提琴最低的那根弦。
“是的贺总,我是今天入职的秘书林晚意。”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
贺闻深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径直走向总裁办公室。陈总助跟在他身后,经过林晚意时对她礼貌性地微笑。
然后林晚意听见了。
贺闻深的心跳声。
它从走廊那头传来,穿过二十米的距离和两扇玻璃门,依然清晰得像贴在她耳畔。那是种奇特的韵律——极度平稳,每分钟大约六十二下,精准得不像人类的心跳。
直到他走进办公室,关上门,那声音才被隔绝。
林晚意靠在茶水台边,长长舒了口气。
她有种预感:这份工作,可能比她想象的更难。
---
第一次失误发生在入职第三天。
林晚意负责整理下午投资会议的行业简报,需要从二十份研报中提取关键数据。她做得很认真,甚至手动核对了每个百分比的小数点。
下午两点,会议开始前十分钟,她把装订好的简报送进总裁办公室。
贺闻深正在接电话,背对着门口站在落地窗前。晨光将他挺拔的身形勾勒出一道淡金色轮廓。他抬手示意她把文件放桌上。
林晚意轻手轻脚放下文件夹,正准备离开,突然听见——
怦。
一下沉重的心跳。
她脚步一顿。
接着又是两下,比正常节奏稍快,像平静湖面突然投入石子。林晚意下意识看向贺闻深,他还在讲电话,声音平稳无波:
“……估值模型需要调整,他们的用户增长数据有水分。”
但他的心跳在加速。
林晚意僵在原地。她应该立刻离开,可那心跳声像钩子一样拽住她——它在变化,从机械般的规律,变得有了温度,有了起伏。
贺闻深挂了电话,转身。
四目相对。
林晚意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站在办公室中央,像个偷听者被抓现行。她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离开时机。
贺闻深却先开口了:“你还在?”
“我……我这就出去。”她低头快步往外走。
“等等。”
林晚意的心跳这下真的失控了。
贺闻深走到办公桌前,翻开她刚送来的简报。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翻页的动作流畅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
然后他的手指停在了某一页。
林晚意看见了——第三页的表格里,有个数字好像错了。不是她核对的原始数据错,是打印时格式错位,导致小数点往前移了一位。
“这个数据,”贺闻深用指尖点了点那个数字,“错了。”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林晚意听见他的心跳恢复到了那种精准的六十二下。刚才的波动消失了,就像从未发生过。
“对不起,我马上重新打印——”
“不用了。”贺闻深合上文件夹,“会议五分钟后开始,来不及。”
林晚意感觉血液冲上脸颊。周晴的警告在耳边回响:所有的错误,必须提前预案。
“我会在会议上口头更正。”贺闻深拿起文件夹,走向门口,“下次注意。”
他经过她身边时,林晚意又听见了——
咚。
一下,很轻,很快,像钢琴键被不经意碰响。
她抬眼,贺闻深已经拉开门,侧身对她说:“你可以出去了。”
林晚意逃也似的离开办公室。
回到工位时,周晴凑过来小声问:“怎么了?贺总说什么了?”
“我有个数据打错了。”林晚意声音发虚。
周晴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呢?”
“他说他会上口头更正,让我下次注意。”
周晴瞪大眼睛:“就这样?”
“嗯。”
“没让你重做?没批评你?没……”周晴的表情变得古怪,“林晚意,你运气真好。上次行政部送错咖啡的那位,被贺总看了一眼,回去做了三天噩梦。”
林晚意勉强笑了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鼠标。
她脑子里反复回放的是那两声异常的心跳——第一声是在她放下文件时,第二声是在她离开前。
为什么?
难道贺闻深的心脏……真的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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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班后,林晚意特意去了趟书店。
她在医学专区的书架前站了半小时,翻遍了心律失常、心脏神经官能症相关的书籍。书上说,情绪波动、压力、咖啡因都可能引起心悸。
但贺闻深的心跳太规律了——规律得不正常。
正常人会有微小的波动,呼吸变化、姿势改变都会影响心率。可他的心跳像被程序设定过,除非……
除非他有极强的自制力,能控制自己的生理反应。
林晚意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合上书,看见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眉头紧锁,像在解一道超纲的数学题。
手机震动,是周晴发来的消息:「明天贺总要去医院体检,上午的行程取消,你跟我去科技园那边处理项目文件。」
医院?
林晚意打字:「贺总身体不舒服吗?」
「例行年度体检。不过听说贺总有私人医生,每年检查四次。」
四次。远超常规。
她盯着那条消息,一个推测逐渐成型:也许贺闻深真的患有某种心脏疾病,所以他需要严格控制情绪,保持心率平稳。所以他的心跳才那么规律——是刻意训练的结果。
而那两声异常,可能是疾病发作的先兆。
这个解释让林晚意稍微安心了些。至少,她的能力不是失控,她听到的是真实存在的生理现象。
第二天在科技园,林晚意一边整理项目合同,一边时不时走神。
周晴敲了敲她的桌子:“想什么呢?这份页码错了。”
“对不起。”林晚意赶紧重新整理。
“是不是还在想昨天的事?”周晴压低声音,“跟你说,贺总对新人其实还算宽容。只要你不犯原则性错误,不越界,不打听不该打听的——”
“打听什么?”
“比如他的私生活。”周晴左右看看,声音更小了,“贺总未婚,但圈子里都知道他有个白月光,很多年了。”
林晚意手里的文件滑了一下。
“什么样的……白月光?”
“不清楚,没人见过。只知道贺总书房里摆着张照片,是个女孩的背影,拍得很模糊。”周晴耸耸肩,“有次保洁不小心碰到相框,贺总发了好大的火。”
林晚意突然想起那两声心跳。
第一次是她放下文件时——她背对着他。
第二次是她离开时——她转身,背影对着他。
一个荒谬的念头冒出来:难道贺闻深的异常心跳,和“背影”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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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上加班到九点。
科技园这边的工作量超出预期,林晚意和周晴核对完最后一页合同,窗外已经灯火通明。周晴的丈夫来接她,问她要不要搭车。
“不用了,我坐地铁。”林晚意笑笑,“还有一段没整理完,我再待会儿。”
其实她只是需要一点独处时间。
办公室里只剩她一个人时,她摘掉耳塞——这是她最近找到的应对方法,物理隔绝能削弱能力的影响。世界安静下来,只有空调出风口的低鸣。
然后她听见了雨声。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点敲在玻璃幕墙上,连成一片朦胧的水帘。林晚意关掉电脑,收拾东西下楼。
一楼大堂空旷安静,旋转门外雨幕如织。她没带伞,手机显示打车要排队四十七分钟。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引擎声。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到大堂门口,车灯在雨水中切割出清晰的光柱。后车窗降下一半,露出半张侧脸。
是贺闻深。
他也看见了她。
隔着玻璃门和雨幕,他们的目光短暂相接。贺闻深似乎对司机说了什么,车停了,副驾的车门打开,陈总助撑伞快步走进大堂。
“林秘书?”陈总助有些惊讶,“这么晚还没走?”
“刚忙完。”林晚意指了指外面的雨,“在等车。”
“这个时间,这个天气,很难打车。”陈总助犹豫了一下,“贺总说……可以送你一程。”
林晚意愣住了。
她看向门外的车,车窗已经全部升起,黑色的玻璃像一面镜子,倒映着大堂的灯光和她的身影。
“不用麻烦了,我——”
“上车吧。”陈总助已经替她推开门,“雨太大了。”
伞很小,为了两个人都不淋湿,林晚意不得不靠陈总助很近。雨水敲打在伞面上,噼啪作响,但她还是听见了——
车里传来的心跳声。
平稳的,六十二下的,贺闻深的心跳。
直到她拉开车门坐进去。
怦。
一下重击,像钟摆突然撞到了什么。
林晚意僵在门边,半湿的头发贴在脸颊。她不敢抬头,只低声说:“谢谢贺总。”
“地址。”贺闻深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她报出小区名,车缓缓驶入雨夜。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味和另一种气息——像雪松,又像雨后的青石板,冷冽干净。
林晚意坐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盯着前座椅背的纹路。她能感觉到贺闻深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移开了。
但他的心跳没有恢复。
它不再是最初那种机械的规律,而是有了微小的波动,像平静湖面下的暗流。林晚意屏住呼吸,努力不去“听”,但那声音固执地钻进她的意识里。
咚、咚、咚……每一下都敲在她的神经上。
“今天的工作还顺利吗?”
贺闻深突然开口,林晚意吓了一跳。
“顺利的。合同已经全部核对完毕,周姐说周一可以走流程了。”
“嗯。”
沉默再次降临,只有雨刷器规律的摆动声。
车开到她租住的小区门口时,雨小了些。林晚意再次道谢,准备下车。她的手刚碰到门把,听见贺闻深说:
“伞。”
陈总助从前排递来一把黑色长柄伞。
“不用了,我跑进去就——”
“拿着。”贺闻深的语气不容拒绝,“淋雨容易感冒。”
林晚意接过伞,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伞柄。她推开车门,撑开伞,转身对车里鞠躬:“谢谢贺总,周一见。”
关上车门前,她最后听见了一声心跳——
咚。
很轻,很沉,像有什么东西终于落定。
她站在路边,看着黑色轿车尾灯在雨夜中逐渐模糊,最后消失在街角。雨丝在路灯下闪闪发光,像无数细碎的钻石。
林晚意握着伞柄,那里还残留着不属于她的温度。
她突然很想知道:当贺闻深看着那把伞被她撑开,消失在楼栋门口时,他的心跳会是怎样的声音。
但她更想知道的是——
为什么他的心跳,总在她背对他时,失去控制。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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