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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变故
01 变故
清晨的寒露还挂在枝头的时候,男子就已经披着一身黑色长袍,穿过偌大的庭院,路过小桥流水,在梅花树下稍作停留。
“阿福,去折几只梅枝,等会送给老太君。”
“世子爷,您每天都起这么早,老太君那边早就说了,可以免去您的问安。”
男子淡淡的没有反应,他望着不远处络绎不绝的院落,“阿福,今天祖母的院子里怎么进进出出这么多人?”
事后想想,如果眼睛正常,或者随侍的小厮是自己人,那当他走到老太君的院落门口,就一定能发现那些异常……
但当时,这些细节都没有人告诉他,而他只看到络绎不绝的轮廓……
阿福将摘下的梅枝拿在手中,恭敬道:“世子爷,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崔虬炽皱眉,隐约有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边思索着边迈着步子向主屋走去,原先走到内室的门口,就能听见老人和蔼的招呼声,而此时只有低低的啜泣声,以及窃窃私语的交谈声……
而这一切,在他迈入室内的那一刻,又都乍然而止。
“虬炽,你来了。”永安侯崔衡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过来给你祖母磕个头吧。”
崔虬炽皱眉,隐约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对劲,“父亲,我来请安,自然是要给祖母磕头的。”
“没人通知你吗?”
阿福跪地:“侯爷,侯爷小人还没来得及……”
“罢了,你下去吧。”林姨娘挥手,给阿福使眼色。
崔虬炽看着阿福退下,这是林姨娘的人,他特意留在身边,想看看林姨娘的目的,而此刻他突然认识到这绝对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导致此刻一只“眼睛”都没有。
“父亲,祖母呢?”
“崔虬炽,老太君今早去了。”
崔虬炽向后退了几步,身体碰到旁边的硬木,没有人扶他,他踉跄的站好,他伸手抚摸着横放在厅堂内的这坚硬木材,隐隐约约猜到了这是什么……
“祖母身体很好,怎么会去得这么突然?”
“老太君年岁已高,你要节哀。”
“父亲,你查了吗?确定是祖母身体的自身原因?为什么昨天我来请安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可能这么快?”
“人老了,年岁已高,自然。”
崔虬炽上前,“怎么自然?为什么是自然?有请太医会诊吗?有急救吗?为什么没有人来通知我!”
“虬炽呀,你自己的小厮都知道,你会不清楚?”
“林姨娘,我在和父亲说话,什么时候轮到妾室插嘴了?”
“——放肆!”
有东西飞来,崔虬炽站在原地没动,扔得那东西落在他脚边碎裂,碰裂的碎片划上了他的手背,鲜血一时间漫了他的衣袍……
“你一口一个妾室妾室的!你要将你二弟置于何地?”
崔虬炽一声冷笑,“我从来不知嫡子还要管庶子的处境?如果您真正关心的话,当初你也不会娶姨娘,更不会让她生下庶子了!”
“放肆!放肆!你太放肆了!”
崔虬炽站在原地,冷峻的侧脸上漏出一抹讪笑,“如果您不查明祖母的死因,我放肆的,还在后面!”
林姨娘赶紧将手中的茶碗递给崔衡,“侯爷,您消消气,别只跟竖子生气,耽误了正事。”
“父亲,我只想知道昨晚和今早谁进出过祖母的院落,祖母作为当朝皇帝陛下亲封的老太君,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侯府,传出去那些有言官的嘴不会放过我们,陛下更不会放我们!”
崔衡摆摆手,林姨娘赶紧示意周围的丫鬟小厮下去,崔虬炽站在原地,看着人影迅速离去,小心翼翼的关上门。
“你祖母去得不光彩。”
崔虬炽的五指在袖中握紧,“你说什么?”
“这是一封‘自悔信’,信中内容是说……”崔衡看着越发冷漠的嫡子,有一瞬间似乎感受到来自当朝陛下那里才有的威压。
“说什么?”
“说你不是侯爷嫡子!”
林姨娘迫不及待的想看崔虬炽难以置信的表情。
崔虬炽的手心握紧,语气透着一丝狠戾:“信呢?”
“信中讲,当年你祖母与待产的阿睿从浙江老家探亲回来,在路上遇到山洪,所以被迫在破庙中生产,由于连日来的奔波劳碌,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却脸色青紫没有呼吸,你祖母不忍阿睿难过,便抱了同样被遗弃在破庙中的你,充当嫡子。”
崔虬炽朝着林姨娘的方向,冷笑,“还有呢?”
“本来这件事一直就是老太君的心病,这几天她得知那女婴其实并没有死,只是因为当时憋了口气,她们就急匆匆的将人扔了,过分自责就自缢了……”
“这你也信?”
无视崔虬炽冷笑的表情,崔衡从身后拿出信笺,“这封信的最后还有嫡女的下落。”
“哦?”
“信中说后来庙中回来了乞丐,将女婴提起脚心,拍了几下,又从鬼门关把人给救了回了,后来这位女婴就一直随着这个乞丐流浪,最后一次是出现在潭石村。”
“这封信说了这么多,就是在讲我不是母亲所出?”
崔衡皱了皱眉,眼前这位确实是侯府世子最佳人选,为人处事温和,遇事又沉着冷静,但如果血统不服,那怎样的适合都将变得刺眼。
“崔虬炽呀,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为什么没有丝毫惊讶?”林姨娘的声音满含惊讶。
崔衡皱了皱眉,“确实,为什么你丝毫不惊讶?”
“我当然不惊讶!祖母死亡蹊跷,留下的信笺就一定是祖母的手书吗?如果是祖母临死前,被逼写下的呢?”
“崔虬炽呀,你现在都还在狡辩。”
“我有什么好狡辩的?这封信是不是真的,请府衙的人过来一趟,查一下祖母的死因,不就都知道了?”
“你是想让母亲死不瞑目吗?让她临死背着罪名,让其他人笑话吗?连我们侯府一起被世人耻笑吗?”
“如果祖母的死是确有凶手,那母亲和侯府就不会被耻笑,而世人都会赞扬父亲慧眼如炬!”
林姨娘眼神飘闪,扫过崔衡沉思的眼神,话锋一转,“确不确定,这上面有你祖母留下的女婴现在的住处,去找找,不就知道了?”
崔虬炽皱眉,这确实是一箭双雕,既可以在路途中暗杀,万一真找到又圆了祖母的死因……
“那真假怎么论?”
崔衡叹了口气,将信笺向前一递,“你祖母的信中还提到,女婴的背上有一朵用阿睿簪子烫出的菊花印记,这个菊花的图腾,只有侯府才有,其他地方是没有的。
“父亲,我还有一问,如果信笺是真,是何人向祖母提起此事?”
“崔虬炽呀,当务之急是找到嫡女呀。”
崔虬炽嘲讽看向林姨娘,“姨娘真是着急呀。”
“看你说的,我也是替父亲和侯府着急,血统可是很重要的。”
血统吗?崔虬炽捏着手中的信笺,越捏越紧,突然将信笺用力撕成两半,再撕成四半,然后扔向火盆,一时间火舌飞溅……
“崔虬炽,你以为撕了老太君的亲笔信,就能改变身份了吗?”
“随你怎么说。”崔虬炽冷笑,祖母死后的名声得保住。
崔衡起身,愤怒的挥手打向他,“你这个逆子!你疯了!”
“你都怀疑我不是母亲的孩子了,还怎么算是你的子?更不会是逆子了。”似乎想到了什么,崔虬炽突然捂嘴大笑起来,“你怎么不怀疑是母亲给你戴了绿帽子?”
“我与阿睿的感情,岂是外人可以齿嚼的?这封信就算是让我怀疑你母亲,我也相信你母亲对我的忠贞!”
崔虬炽看向林姨娘的方向,嘲讽的笑了笑,面向崔衡的时候,语气却软化了些,“对我母亲,倒是不错。”
“你嘀咕什么?”崔衡问他。
“我说,我母亲没有信错人。”
谈起那位已故的侯府夫人,崔衡在看崔虬炽的态度也瞬间软化了些,那是他的白月光,陪他将一座落败的侯府推到今天一人之下的地位……
如果这真的是他的孩子?
万一真得是别人的算计?
“侯爷!”林姨娘见崔衡犹豫,忙上前牵住崔衡的右手,“耽误之际,是找到嫡亲的女儿啊。”
崔衡抬头,细细的打量着面前这个陪了他十多年的嫡子,这面貌确实不太像他……
“这样吧,你祖母出殡后,你去白马寺为你祖母守灵吧。”
“你要将我送到白马寺?”
“你不是与你祖母最亲吗?侯爷这样做,也是成全了你的孝心。”
崔虬炽恶狠狠的看向林姨娘,“呵,那为何不叫二弟与我一起?”
林姨娘拦住崔衡的胳膊,“侯爷,你看世子!”
“放肆!你刚才撕毁了你祖母的手书,理应受过!你还攀扯你弟弟做什么?”
“尽孝不是应该越多越好吗?祖母见到弟弟,肯定会很高兴的。”
“你,你这个逆子!”侯爷转身,“上家法!给我拿家法来!”
“父亲,这就恼羞成怒了?你刚才没怀疑我母亲这点,是不错,但弟弟的出生日期,怎么这么巧?正好是我母亲病重那一年的?”
“你!你这个混账!来人!老太君去世突然,世子疯子!把世子带去白马寺静养!”
“呵。”崔虬炽推开涌上来的小厮,“不必了,我自己走,只是你记住,这是你们赶我离开的,永远别求我回来。”
“世子呀!可不能说这样的气话,侯府毕竟养了你这么多年,恩情还是有的。”
崔虬炽指了指林姨娘,“林姨娘,二弟的脾气你可得看好了,别最后位置没捞着,给侯府惹出来杀身之祸。”
“你……你这孽障,你现在还在咒你弟弟!”
“我弟弟?”崔虬炽冷笑,“他可不配是我的……弟弟。”
崔虬炽微微一顿,眼神带着杀意看向林姨娘,“祖母的死,最好跟你没有关系,否则……”他轻轻一笑,“还有一事,父亲。”
“还有什么事?”
“我的世子之位是陛下亲自册封的,如果要废弃,记得去陛下那里讨要圣旨。”
崔衡双手握拳,“那是自然,如果调查清楚,陛下定能体桖我的不易。”
“是嘛?”
崔虬炽玩味一笑,转身随着小厮离开了。
崔虬炽径直上了早已安排好的马车,他身边空空如也,此趟出行他未拿丝毫行李,他坐在冰冷的马车内,闭目思索。
马车驶出城门,径直穿过密林,盘小道而行,渐渐的听见周围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但马车却安稳的向前行驶……
崔虬炽缓缓的睁开眼睛,正好听见马车外,暗卫的声音:“请殿下恕罪,我等来迟。”
“无事。”
崔虬炽从马车上走下来,看着跪在马车四周的暗卫,“慕灼,派一个人易容成我的样子,继续前往白马寺,有情况随时汇报,剩余的人,随我去潭石村。”
“是,殿下。”
马车穿行在浓雾之中,那路的尽头隐约能看到一座大山,周围越发安静,突然间,崔虬炽发现,只有他一人的呼吸声,刚刚侍候在马车周围的暗卫突然都不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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