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好的

　　“其他人都到了吗？”泰舒月边擦着刚洗完的手，边走出房间，脱下白色的外套看着身边等待的女孩问道。

　　“给我吧，”女孩接过她的外套笑着说，“对，他们还在签合同，做一对一答疑。”

　　“我先陪你去等待室，就走廊尽头那间，307。”女孩指了指走廊尽头。

　　“快结束了，”她轻声自语，抬手扶着脖子扭了扭，边往前走，边顺着手推脖子的力道看向走廊两侧的房间，“我自己去吧。”

　　大楼里的冷气开得很足，饶是在这样的盛夏也能让人感到丝丝凉意。

　　泰舒月慢慢往前走，只有厚厚的地毯时不时漏出些沉闷的脚步声。

　　“……这么小的一个芯片真有你说的功效吗，什么激发快乐什么的？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我倒是没所谓，只是……”

　　301……隔音做得倒是不错，就是不关门。

　　她瞥了眼房号又腹诽两句，晃悠悠走过虚掩着门的会议室。

　　“……没事的家长，您不用担心，芯片作用的代谢时间是一年……一年内不参加……没有影响……”右边的声音断断续续被左边房间的动静打断，她的注意力也不由得跟过去。

　　“想退出试验还得所有人同意？你们别是骗子吧！”

　　“是的先生，这个试验需要所有人配合……”

　　这是个暴脾气？那可不好办。

　　走过门口时她快速歪头望了一眼。乱糟糟的头发，皱巴巴的衣服，干瘪佝偻的后背……

　　不好办呐。

　　她撇了撇嘴，收回目光，往前快步走了几步。

　　“来，名字签在这里。我帮你把手指，放的这里，对。”

　　303的门也没关，泰舒月侧着头刚想看上两眼，没成想左边的门刷地打开，她猛地撞上一个低着头走出来的中年男人。她连忙往右边避了一大步才险险错开。

　　男人手里的水杯却惊得砸下来，“咚”得泼了他自己一身。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不，不，不好意思……”

　　两声道歉重叠在一起，张勇猛地抬头，又慌忙低头蹲下身子处理，脸憋红了大半。

　　“不好意思撞到你，是不是要去厕所处理一下？”

　　被堵在他身后的研究员这时走出来，扶着张勇指向右侧：“我带您去处理一下吧，这边走。”说罢冲泰舒月点了一下头，领着张勇离开。

　　泰舒月闻言又退后一步，后背轻轻撞到身后的门框上，她转过身，看着里面被惊扰的人，边做着“不好意思”的口型，边帮她们重新带上门。

　　“是有谁来了吗？”房间里的女孩偏过头轻轻问了一声。

　　“没事，只是走廊有人东西掉了。”

　　“姐姐，这个芯片真的能让我感受到别人的世界吗？我是说，我也能看到吗？”

　　“可以这么理解，这个芯片能放大并共享你记忆里最快乐的一件事给别人，同样地也能把别人……”

　　声音逐渐变小，泰舒月没有再听，加快步伐径直走去走廊尽头的307。

　　305，没有人。

　　306是个学生？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坐姿很乖巧地听讲解。

　　她在307门口站定，摇摇头不做他想，抬手敲了敲虚掩的门，旋即推门走了进去。

　　她不是第一个来客。

　　桌旁坐着的男人闻声抬头，直直望着她看了好半晌。

　　男人一身简单的工装马甲，左胸口袋别了一支笔，头发柔顺整齐，纵使隐隐有些胡茬和黑眼圈，仍然不显疲惫，目光凌厉地望过来。

　　门在背后嘎吱作响，扰醒了仿若被什么定身而傻站在门口的她。

　　也不说话，看得人毛毛的。

　　泰舒月强迫自己移开对视的眼睛，摸了摸热热的脸颊，嘀咕着磨磨蹭蹭关上门，转过身再不看他，只故意巡睃着其他几个座位犹豫着坐哪。

　　“你好，我叫柴巽。”

　　男人才反应过来一般，站起身主动伸出手，还没等她走近，又快速放下手在衣服上蹭了蹭重新伸出，不复方才的故作姿态。只是声音开口干涩，尾音轻颤，整个人透着一股莫名的激动。或是，紧张？

　　好奇怪的人。

　　“你好，我叫泰舒月。”她轻轻握上去，礼貌地一触即离。

　　柴巽紧张地用手指揉搓着手掌，划得掌心生疼，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左右看看，再拖出旁边的椅子摆好，见她坐下才憋出一句，“你也是来参加试验的吗？”

　　刚才精干凌厉的形象瞬间消散，倒是手忙脚乱。

　　“嗯。”泰舒月点了点头，“你也是？”

　　“嗯。”

　　天哪，我在反问什么？

　　泰舒月无语地皱着脸，吸了口气在心里盘问自己，可是半天也想不到下一句可以缓和气氛的社交用语。

　　至少不要显得这么傻吧。

　　柴巽反倒恢复了他的气定神闲，勾勾嘴角，轻轻笑了一声：“你看着很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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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找不到话题也是没必要硬找的。

　　泰舒月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无语，咬咬嘴唇，“呵呵“干笑两声：”谢谢，你也是。“随后迅速摸出手机假装打字，试图忽略身边那道灼热的目光。

　　目光好烫。

　　“你做过这种试验吗？“目光说。

　　不对，目光不会说话。

　　“唔嗯……“她话说一半卡住，想了想：”我倒是做过研究员。你呢？“

　　“我没有。“

　　“那你，那你植入了吗？“她放弃手上掩耳盗铃地刷新，把手机锁了屏扣在桌上，左手摸了摸耳后的疤，”我是说这个芯片。“

　　“嗯，做完了，还挺快的，也不痛。“被她动作引得他也想抬手摸一摸。

　　但也只想了一半。

　　“诶，别摸。刚做完不能摸。”

　　泰舒月的话也被打断，门又被推开了。

　　两人一同看向门口。

　　303的女孩扶着培训员的手肘慢慢走进来，后面紧紧跟着一个一脸关切的女人。穿着白袍的培训员将女孩带到门口第一个位置坐下，女人就紧接着在旁边的座位落座，只是关切地看着，一声不吭。

　　他们进来没多久，又跟进来那个低着头湿着裤腿的男人。他匆忙抬头扫视一眼，快速挪到了中间左右无人的座位坐下。

　　“再等一会，人齐了我们就正式开始。”培训员选了另一侧首位的座位坐下，翻看着手里的资料。

　　话音刚落，暴脾气丁零哐啷地走了进来，随便看了一眼选了个最近的空位把手机丢在桌上，重重坐下。

　　不知道这个占满屏幕的“GAME OVER.”是不是他暴躁的由头。

　　直到最后那位“学生”敲门坐下，培训员数好人数，才终于将手里的那沓文件拍拍齐整，站起来走到了桌子前的中间。

　　“大家好，感谢大家参与本次生物试验。进来之前大家都签署了一份《受试者知情同意书》，我们的医生和研究员同事也给大家做了一些试前准备，解释了一些规则和权利，在此我就不赘述了。没有其他问题的话，马上就会开始我们的测试。”

　　研究员拿着资料笑容可掬地看着坐在会议室里的其他7个人。窗外的天阴沉沉的，阳光被乌云全数围剿，这个小小的房间全靠头顶的白炽灯努力维持着光亮。

　　“小姑娘，我想再确认一下，只要完成一个人的测试，就会拿到1000块钱的工钱对吧？然后每个测试里每找到一个数字再给500块钱？是这个意思吧？”女人身体前倾贴着桌子连珠串似的紧张地问道，“7个人就是7份对吧？”

　　“是的，罗女士。每个测试结束我们都会为您记录成绩，并在整个试验全部结束后以现金的形式结算给您。”研究员微笑着不紧不慢地回答。

　　女人点点头，瞟了一眼旁边安静的女孩，前后摇摆了两下犹豫着慢慢靠回椅背。

　　“我们要在这呆几天？就这个小房间？”一道男声紧跟着响起，头发凌乱的男人双手抱臂靠着座位，审视的目光锁紧研究员。

　　“试验时长预计为168个小时，也就是一个星期。稍后我会带领你们前往测试室并为你们统一介绍。”研究员一点不在意他的态度，温和地保持着微笑。

　　“笑得我人都毛了。”

　　右边坐着的男孩小声吐槽了一句，引得泰舒月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欲盖弥彰地转向左边余光环视在座的受试人。

　　大家大多低着头，要么看着桌面，要么看着地面，只有左边这位。

　　左边的柴巽靠着椅背坐得离桌子很远，正炯炯有神地盯着她，在她看过来的时候挑了挑眉毛表达疑问。

　　泰舒月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看向别处。

　　“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大家各自做一下自我介绍互相认识一下，好吗？就从我开始吧，我叫徐丽华，大家可以叫我小徐，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会在测试室里陪伴大家进行这次试验，大家有各种问题都可以来找我。那接下来，从左边顺时针介绍一下。”她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就从你开始。”

　　“大家好，我叫刘槃笛，可以叫我小笛。”

　　“叫我罗萍，萍姐都可以。”

　　“郑琦！”“张……我叫张勇……”“我叫邵子轩。”“泰舒月。”“柴巽。”

　　自我介绍结束得异常迅速呢。

　　泰舒月默默垂下眼皮避开徐丽华的眼神。

　　徐丽华见实在没有人再说话，左手平摊着指向左侧的通道，笑着示意大家起身：“那大家先来交一下电子产品，再排一下队，我带你们去测试室。”

　　七个人稀稀拉拉地站起来，又乱七八糟地聚拢。

　　“从这边走。”

　　她示意队头女孩扶住她的手肘。

　　“我们这个人员组成，很难让人信任吧。”耳边响起柴巽压低的声音，泰舒月默默往旁边挪了一步，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这个芯片，”他指了指她的耳朵，“你现在会有什么感觉吗？特别快乐之类的？”

　　“没感觉，怎么了，你不舒服吗？”泰舒月侧头看了看他，试图发现什么不对劲。

　　“没有，”他手指轻推她的背，“看路，台阶。”

　　“只是听他们介绍的功效有点好奇。”看她平稳地下了楼梯才接着说，“不说样本数量，光看样本组成，我们都是中青年，也不都是完全健康的人，你和我也不像是未来受众，样本覆盖就不全面。而且……”

　　他们喘着气跟着队伍停在一个房间门口。

　　“看资本投入”，房间门缓缓打开，一个宽敞的、设施贫乏但因此一览无余到显得有些空旷的大平层映入眼帘，“有点超过标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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