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香茉影

　　夏末的风卷着最后一丝燥热，吹得老槐树叶簌簌作响，碎金似的阳光透过叶隙，洒在川城老巷的青石板上。
　　沈茉瑶背着崭新的天蓝色书包，被妈妈许静姝牵着手，一步三跳地往巷子深处走。书包带子上还挂着个同色系的小兔子挂件，一晃一晃的，和她身上的天蓝格子裙相映成趣。她跟着爸妈刚从云城搬到这里，脸上满是对新环境的好奇，叽叽喳喳地跟妈妈念叨着路边卖凉糕的小摊、墙根下爬着的黄桷兰，半点局促都没有。
　　“茉瑶，慢点走，待会儿见到婉清阿姨和芸蘅姐姐要礼貌些。”许静姝无奈地牵紧女儿的手，擦了擦额角的薄汗，“咱们刚搬来，以后就是邻居了，芸蘅比你大三岁，性子文静，你可别太闹腾吓到人家。”
　　“知道啦妈妈！”沈茉瑶脆生生地应着，眼睛却早飘到了巷子尽头那栋带小院子的两层小楼。白墙灰瓦，院门口爬满绿油油的爬山虎，墙根还摆着两盆晒着太阳的三角梅，红得耀眼，看着就格外舒服。
　　许静姝抬手敲了敲木门，很快，穿着米色家居服的苏婉清笑着开了门：“静姝！可算把你盼来了！”她笑着拉住许静姝的手，目光落在沈茉瑶身上时，瞬间被那股鲜活劲儿感染，“这就是茉瑶吧？瞧这活泼劲儿，真好，以后咱们就是邻居啦。”
　　沈茉瑶立刻松开妈妈的手，规规矩矩地鞠躬：“婉清阿姨好！”声音响亮，带着爽利劲儿，天蓝色的裙摆跟着动作晃了晃。
　　跟着苏婉清走进院子，沈茉瑶的眼睛瞬间亮了。院子里种满花花草草，角落的秋千晃悠着，院墙边的蔷薇开得正盛，粉的红的一片，风一吹，甜香漫了满身。屋檐下还挂着两串红辣椒和玉米棒子，透着川城人家独有的烟火气。
　　“芸蘅！快下来，静姝阿姨和茉瑶妹妹来了！”苏婉清朝二楼喊了一声。
　　楼梯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沈茉瑶立刻踮着脚尖抬头望。只见一个穿着白T恤牛仔裤的少女缓步走下来，身形纤细，马尾扎得整整齐齐，眉眼清隽，带着点懵懂的单纯，手里还捧着一本摊开的书，指尖轻轻抵着书页，看起来是刚在楼上安安静静地看书。
　　这就是杨芸蘅，七月初九生的她，性子像温吞的白开水，淡淡的，没什么起伏，也没什么鲜活的劲儿。而沈茉瑶是五月初四的生辰，活泼得像初夏的阳光，明媚又热烈。
　　她走到客厅，先对着许静姝微微颔首，声音轻轻的，带着点怯生生的温和：“静姝阿姨好。”随后看向沈茉瑶，眼神干净得像白纸，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是望着她，好半天才想起打招呼，“你好，沈茉瑶。”
　　“芸蘅姐姐好！”沈茉瑶笑得眉眼弯弯，一点都不认生，眼睛亮晶晶地打量着她，“姐姐你看的是什么书呀？封面好好看！”
　　杨芸蘅被她看得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把书往身后藏了藏，指尖攥着书页的边角，语气很轻，带着点无措：“一本散文，写得还不错。”
　　这时书房的门开了，杨敬亭穿着休闲衬衫走出来，金丝边眼镜衬得他格外儒雅，手里还拿着一把蒲扇慢悠悠地摇着：“秉文今天没来？说是公司有会，走不开嗦？”
　　“可不是嘛，”许静姝无奈地笑了笑，“他忙前忙后收拾新家，又临时被喊去开会，实在抽不开身，喊他跟你说声抱歉。”
　　苏婉清拍了拍杨芸蘅的肩膀：“别看书了，带妹妹去院子里玩玩，顺便把冰箱里的葡萄端出来，刚从市场买的，甜得很。”
　　“好。”杨芸蘅小声应着，合上书放在茶几上，转身走向厨房，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看沈茉瑶，轻轻说了句，“跟我来吧。”
　　沈茉瑶立刻哒哒地跟上，像只欢快的小尾巴，天蓝色的小兔子挂件在她身后一颠一颠。
　　厨房的冰箱里塞满了水果，杨芸蘅挑了一串葡萄洗干净，刚装盘，就听见身边的小姑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姐姐你读初一啦？初一的课间是不是比小学长呀？”沈茉瑶凑在旁边，眼睛里满是好奇，“我听说川城中学的糖醋排骨超好吃，姐姐你吃过没？对了，云城的米线也超香的！”
　　杨芸蘅一边擦着手，一边听着她的连珠炮，有点跟不上她的节奏，只是抿了抿唇，露出一个浅浅的、有些无措的笑，据实回答：“嗯，课间是长一点，食堂的糖醋排骨确实不错。云城的米线我没吃过，听着好像挺好的。”她把葡萄盘递给沈茉瑶，声音轻轻的，“吃吧，很甜。”
　　沈茉瑶捏起一颗塞进嘴里，眼睛弯成了月牙：“好甜！姐姐你也吃！”说着就递了一颗到杨芸蘅嘴边。
　　杨芸蘅又愣了一下，脸颊微微泛红，犹豫了两秒，才小心翼翼地张嘴接了，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漾开，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耳根却悄悄红了。
　　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蔷薇花的甜香阵阵飘来。沈茉瑶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以前在云城的趣事，说她和同学去湖边喂鸽子，说她外婆做的鲜花饼有多香，说个不停，手还不自觉地揪着书包上的天蓝小兔子挂件。
　　杨芸蘅就安安静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或者在沈茉瑶停下的时候，小声问一句“后来呢”，眼底没什么多余的波澜，只是单纯地听着，像听一个很新奇的故事。
　　“你刚转学过来，下学期读四年级？”杨芸蘅想了想，才慢慢开口，问了句最寻常的话。
　　“对呀！”沈茉瑶点头，忽然想起妈妈的话，凑近她小声问，“姐姐，我是不是太吵了？”
　　杨芸蘅看着她那双忐忑又明亮的眼睛，轻轻摇头，语气依旧是怯生生的温和，带着点单纯的认真：“不会，听你说话，很有意思。”她顿了顿，想着妈妈说邻居要互相照应，才鼓起勇气提议，“我在隔壁中学读初一，以后放学你可以在巷口等我，我们一起回家。”
　　沈茉瑶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猛地站起来，天蓝色的裙摆扬起好看的弧度：“真的吗？太好了！”她兴奋地原地转了个圈，“那以后我每天都等姐姐！我还可以给姐姐带我妈妈做的鲜花饼，是云城的特色呢！”
　　杨芸蘅看着她鲜活的模样，嘴角的笑意真切了几分，却也只是淡淡的。她伸手，从蔷薇花墙上摘下一朵开得最盛的粉色蔷薇，动作轻轻的，生怕碰坏了花瓣，然后小心翼翼地别在沈茉瑶的发间，粉白的花瓣映着天蓝的裙子，格外好看。这举动更像是邻家姐姐对妹妹最单纯的关照，干净又纯粹。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蔷薇的甜香混着少女的笑语，飘满了整个川城老院。
　　沈茉瑶摸着发间的花瓣，脸颊红红的，心里甜滋滋的，只觉得这个新认识的邻家姐姐人很好。
　　杨芸蘅看着她，指尖还残留着花瓣的清香，心里只想着，多了个从云城来的活泼邻家妹妹，往后的日子，应该不会太单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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