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1 章
谢星眠第一次见到宋月辞,是在澄海大学的校园里。
他和朋友百无聊赖、吊儿郎当的走着,商量晚上去哪里玩,有人叫住了他。
“同学,请等一等。”
那是一道很清亮的声音,干干净净,脆生生的,带点南方口音。
“谢星眠的学生卡,落在了地上。”她说。
他回头看去,是个皮肤有点黑,但眼睛很亮、牙齿洁白的姑娘,穿着洗得发白的旧T恤和牛仔裤,好奇地望着他们。
她手里拿着一张学生卡,印着谢星眠的名字和学号。
谢星眠伸出手,无所谓地拿过来,“我的。”
女生点点头,目光却没有收回去,反而认认真真地看了他两眼,似乎要把他的相貌印入脑海中。
“怎么?”谢星眠皱了皱眉。
女生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我是在想,原来你就是谢星眠。”
“我叫宋月辞。”她说,目光依旧落在他脸上。
平心而论,她的目光没有恶意,但谢星眠的心情仍然坏了下去。
“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吗?”他恶声恶气地说。
他的名字,在澄海大学如雷贯耳,或者说整个澄海市,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
他是谢家不成器的败家子,浪荡纨绔,叛逆张扬,做过无数罄竹难书的荒唐事,是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许多人听到这个名字,再看看他,心中恍然:
哦,他就是谢星眠啊。
老谢真可怜,有这么个儿子。
一把年纪了,还要给儿子收拾烂摊子,位高权重的集团董事长,一样跟在人身后低头赔罪。还好继妻又给他生了两个乖巧的儿女,不然偌大家业,落在这个纨绔混混手里,迟早给败光了。
所以谢星眠对这个名字,对旁人的目光,都十分敏感。
然而女生微微一怔,只是说:“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你长得真俊。”
她不以为忤,明媚地笑了笑,对他点点头,转身走了。
朋友见状,碰了碰谢星眠的胳膊,“哦呦,长得俊呢。”
他挤挤眉眼,目光猥琐,“这个套路不太一样哈,就是长得不好看,太黑了,显得土。”
谢星眠知道他在笑什么。
纨绔少爷身边,自然也有不正经的、别有用心的女人。
他们有的是模特,有的是小明星,还有雄心勃勃的女学生,给他一些廉价浅薄、随处可见的关心,换取他口袋中的金钱。
谢星眠最烦这种人,好像自己是个无人关心、情感空虚的小可怜,给点阳光就能吊走,口中说着爱意,眼里全是利益,装也装不像。
他嗤笑一声,“走了,理她呢。”
他转眼就将她忘到了脑后。
然而第二天早上,他再次见到了她。
当时他宿醉未醒,躺在狭窄的皮沙发上,鼻尖弥漫着浑浊的烟味和酒气。朦胧的晨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在他的眼皮上,映得他眼皮发花,头痛欲裂。
她逆光站着,乌黑的头发浸润在光中,泛着浅浅的金色。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啊。”她低下头,将湿毛巾扑在他脸上,热气烘烤着他的皮肤,带来熨帖的、温暖的湿意。
谢星眠感觉好了一些。
他扯下毛巾,皱眉坐起来,指尖掐着眉心,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你怎么在这里?”他问道,语气不太好。
宋月辞说:“我在这里打工。”
“澄海大学的学生,来‘星落’打工?”谢星眠声音扬起,带着嘲讽,“苏荷的手段,越来越低级了。”
“她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来勾引我?”谢星眠问,“我给你同样的钱,滚,别来烦我。”
宋月辞怔在原地。
她站在昏暗的酒吧里,看着沙发上的少年。
他染着凌乱的、毛躁的粉色头发,眉毛细长浓黑,丹凤眼狭长上挑,显得有些刻薄,鼻梁高挺,下颚锋利,整张脸都透着桀骜的锐气,仿佛一柄出鞘的剑,随时可能刺伤别人。
与从前报纸上,穿着规整西装,干干净净的小男孩截然不同。
只有细长精致的眉眼里,依稀还能看到旧时的模样。
宋月辞一直珍藏着这张报纸,她记得十分清楚,报纸的标题是:《传承善意彰显担当邦盛集团董事长携爱子开展慈善行动定向帮扶山区留守儿童》
宋月辞说:“我不认识苏荷,也不是她让我来的。”
她解释道:“这里工资高,所以我来这里打工。我是从兴源省高考来的,刚到澄海不到一个月。”
谢星眠不说话了,眉头皱得很紧,一直用力揉额头。
宋月辞问:“你头疼吗?要不要止痛药?”
谢星眠恶声恶气地说:“滚!”
宋月辞静了静,不再说话,安静离开了。
旁边打扫卫生的张阿姨拽了拽她,小声说:“别去招惹那个小霸王,他脾气坏得很。”
宋月辞低声问:“他经常来这里喝酒吗?”
张阿姨说:“一周里有三四次吧,每次都带一堆人来,吆五喝六,各种酒混着喝,弄得包间里一塌糊涂。有人接的晚上被家人带回去,他没人接,经常在这里睡到天亮。”
宋月辞问:“那他的家人呢,不来接他吗?”
张阿姨有些惊讶,“你没听说过他吗,他是谢星眠,邦盛集团的小少爷呀。他爸爸管着那么大一个集团,日理万机,哪有空来管这种小事?他也不成器,这么大岁数了,成天不着调,也不晓得干点正事,去他爸面前卖卖好。”
“这样下去,他家的那块产业,迟早都得给他弟弟。”
“弟弟?”宋月辞问。
“是呀,他爸和后妈生的,听说正式的商务场合,他爸都带他弟去。”张阿姨摇了摇头,口中啧啧有声,“可见啊,女人不能死太早,死了老公未必记得你的好,过不多久迎个新人进门,自己的儿子没人管,连家都没了。”
“……他母亲,什么时候去世的?”
宋月辞分明记得,报道慈善活动时,谢星眠还是父母双全。
“得有十年了,”张阿姨说,“不过听说,他弟就比他小一岁。啧,有钱的男人啊……”
张阿姨八卦了两句,继续打扫卫生去了。
宋月辞站在原地,看了看角落里的谢星眠,他歪斜着身子,似乎又睡过去了。
她想了想,还是去附近的药店买了一盒布洛芬,接了一杯温水,放在他面前。
谢星眠睁开眼睛,冷漠地看她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宋月辞没有劝,默不作声地走开,也去打扫卫生了。
这是她新找到的兼职,工作时间凌晨四点到早上八点,为“星落”酒吧打扫卫生。酒吧下午四点营业,客流陆陆续续,到晚上十二点时到达巅峰,直到第二天凌晨四点散去,彻夜笙歌后,留下一地污浊和狼藉。
宋月辞需要清理所有角落的卫生,桌椅移到墙边,地板擦洗干净后再重新摆齐,冲掉厕所的呕吐物,将瓷砖刷得光可鉴人,点起清幽雅致的熏香,让这里下午可以正常营业。
是个体力活,有些辛苦,但报酬丰厚。
工资周结,每周能拿到一千块钱。
宋月辞前十八年的人生中,从未接触过这种生活。这里一瓶可乐,就要88块钱,各种从未见过的酒类标着吓人的价格,来这边消费的男男女女,都穿着光鲜的衣服,挥金如土,纸醉金迷。
而繁华散尽后打扫卫生的她,仅两个月的收入,就比得上老家种地一年的收成。
可见人只要活着,就有无限可能。可以看到各种风景,获得意想不到的际遇。
七点半,宋月辞把所有垃圾打包好,送到垃圾桶,让垃圾车把它们都铲走。
张阿姨提着包出来,准备离开,说:“难得见小姑娘做这份工作,你早上起得来?”
宋月辞笑着说:“起得来,我习惯早起。”
在老家干农活时,也要凌晨三四点起床,干完活后赶去上学。
而高中的时候,四点的走廊是最安静的,这时学习效率最高。
张阿姨叹了口气,“农村来的小女孩,能吃苦的。”
她眯起眼角的皱纹,笑了笑,“我也是农村的,后来儿子进了城……算了,我得回家给他们做早饭了,他们九点上班。”
张阿姨对她点点头,匆匆骑上电动车。
“阿姨,”这时宋月辞叫住她,回头看看谢星眠,“那他……”
“不用管,”张阿姨说,“他认识老板,有这里的钥匙。你正常关门就行,这里都是监控,东西丢不了。”
宋月辞点点头,张阿姨一拧车把,很快骑远了。
宋月辞看了谢星眠一会儿,轻轻走过去,小声问:“你还在睡吗?”
谢星眠没有说话,眉头仍然紧紧地皱着。
宋月辞见他没有反应,轻手轻脚地拿过一条毛毯,盖在他的身上,离开了。
她刚一走,谢星眠就睁开眼睛。他定定地看着身上的毛毯,桌上的水杯和止痛药。
片刻后,他实在头疼的厉害,撑起身体拿出一片药,和着水吞了下去。
水温正好,缓解了喉中的干渴,他盖着毛毯,终于模模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临睡之前,他想:他听到了她们的聊天,陈词滥调,没什么好说的。
就是不知道妈妈如果看到今天,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她是个很刚强的女人,一生要强,不肯服输。
可惜生了个废物儿子,不成器。
妈妈……
宋月辞回到学校,还没走到教室,便收到了室友的信息。
喵喵:@月辞,你去搭讪谢星眠了?
底下是一张照片:梧桐大道旁,她举着学生卡,站在谢星眠身前,弯着眼睛笑。
阳光从细碎的树叶间落下,洒在谢星眠的眉眼间,显得俊雅又干净。
喵喵:别看他有钱,就去招惹他,他有一群小太妹“后宫”,小心她们撕掉你。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