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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岸线下的新娘
2017年5月17日,凌晨3点42分。香港西贡海边。
陈伯这辈子钓过最大的鱼,是七年前在吐露港拉上来的一条二十八斤青斑。
但今天,他钓到了人生中第一个“人”。
钓竿猛地一沉时,他还以为是钩住了海底的废弃渔网。可收线的触感不对——太软,太沉,带着某种令人不安的韧性。他打开头灯,海面上浮起一团被黑色塑胶袋缠裹的东西,随着浪轻轻晃动。
塑胶袋破了个口子。
一只肿胀发白的手从裂口垂落,指尖朝下,指甲缝里塞着泥沙和海藻
“喂?999吗?我钓到……钓到个人啊!”
报警人的声音在海风中抖得不成样子。
四十分钟后,红蓝警灯划破了海岸线的黑暗。三辆警车急刹在防波堤旁,车门推开时,几名穿便衣的男女跳下车,证件在腰间晃荡。
“头儿,这边!”
俞至把手里吃到一半的鱼蛋扔进垃圾桶,黑色T恤下摆还沾着庙街夜市的烟火气。他187公分的身高在凌晨的海岸边像一柄出鞘的刀,浓眉紧锁,快步走向被警戒线圈起的那片礁石。
沈未殊跟在他身后,头发胡乱扎成马尾,身上还带着半小时前和母亲争吵时沾上的红酒味——那瓶原本打算用来浇愁的波尔多,现在只能浪费在家里的茶几上。
“情况。”俞至蹲下身,手套已经戴好。
最先到场的巡逻警员声音发紧:“报案人陈伯,夜钓爱好者。凌晨三点半左右,钓竿突然沉得拉不动,以为是条大鱼,结果拉上来……”
防水布下,一截惨白的手臂裸露在外。手腕处有明显的切割痕迹,指甲上残留着暗红色的甲油,食指戴着一枚铂金婚戒,钻石在警用强光手电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只有手臂?”沈未殊问。
“不。”另一名警员指向不远处,“十五分钟前,潮水退下去,那边礁石缝里又发现一块……躯干部分。”
法医团队的车辆这时才赶到。领头的中年法医一下车就皱起眉:“俞sir,你们刑侦队来得比我们还快?”
“刚好在附近吃宵夜。”俞至站起身,摸出烟盒又塞回去——现场不能抽烟,“初步判断?”
“女性,年龄25至35岁之间,死亡时间……”法医蹲下仔细检查切口,“切割工具非常专业,关节处都是精准分离。抛尸时间应该不超过24小时,海水浸泡让具体时间很难判断。”
天色渐亮时,更多碎片被找到了。
左小腿在距离第一现场三百米外的沙滩上。右大腿卡在防波堤的水泥桩之间。头颅始终没有出现。
早晨六点,西贡海边拉起了长达两公里的封锁线。媒体车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聚集在警戒线外,长焦镜头对准每一个进出现场的警察。
“俞队。”沈未殊从临时指挥车里钻出来,手里拿着刚打印出来的报告,“初步DNA比对有结果了。”
“说。”
“匹配上了失踪人口数据库。刘香姀,32岁,报失踪时间是……昨天下午四点。”
俞至接过报告,目光停留在照片上。那是一张精致的证件照,女人笑得很温婉,耳垂上戴着珍珠耳钉,脖颈线条优雅。
“报案人是谁?”
“她丈夫。林国栋,国盛集团董事局副主席。”
俞至的眉头跳了一下。
国盛集团。香港地产界三大巨头之一。
“通知家属了吗?”
“刚打过电话。”沈未殊顿了顿,“接电话的是林国栋的秘书,说林先生正在开会,稍后会联系我们。”
“妻子失踪不到24小时,尸体碎成十几块,他还有心情开会?”俞至冷笑一声,“走,去国盛大厦。”
“现在?我们还没拿到——”
“去等。”俞至已经拉开车门,“我要亲眼看看这位‘悲痛’的丈夫。”
上午九点十七分,国盛大厦顶层会议室。
林国栋确实在开会。透过玻璃幕墙,俞至看见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坐在长桌主位,西装笔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在听下属汇报季度财报。
秘书歉意地说:“两位阿sir,林总这个会议真的很重要,能不能再等——”
会议室的门开了。
林国栋走出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沉重:“两位警官,抱歉久等。我们到办公室谈。”
他的办公室大得能打羽毛球,一整面落地窗俯瞰维多利亚港。林国栋没有坐进那张夸张的红木办公桌后,而是选择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这个细节让沈未殊多看了他一眼——要么是真的悲痛到顾不上摆架子,要么是太会演戏。
“林先生,节哀。”俞至开门见山,“今早在西贡海边发现的遗体,经过DNA比对,确认是您的妻子刘香姀女士。”
林国栋闭上眼睛,手指按在眉心。这个动作持续了整整十秒钟。
“怎么……死的?”他声音沙哑。
“我们还在调查。目前可以告知的是,死者遭遇暴力伤害,具体细节需要等完整的尸检报告。”俞至盯着他,“您最后一次见到妻子是什么时候?”
“前天晚上。”林国栋睁开眼,眼眶确实有些红,“我们在家里吃的晚餐,然后她说约了朋友做SPA,晚上不回来了。我昨天一整天都在公司,晚上回家发现她还没回来,打手机也关机,这才报了警。”
“刘女士平时经常夜不归宿吗?”
“偶尔。她有自己的社交圈。”林国栋的语气很平静,甚至过于平静,“警官,香姀是个很独立的人。我们结婚五年,互相尊重彼此的空间。”
“您知道她最近和什么人有过矛盾吗?”
“没有。”林国栋回答得太快,“她性格很好,从不与人结怨。”
沈未殊突然开口:“林先生,您妻子手指上还戴着婚戒。法医说,戒指卡得有些紧,应该是很久没摘下来过。”
林国栋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所以呢?”
“所以,至少在婚姻忠诚这件事上,她做得不错。”沈未殊微笑,“您呢?”
空气凝固了三秒。
“这位女警官,”林国栋的声音冷下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例行询问。”俞至接过话头,“林先生,我们需要查看您妻子近期的通讯记录、银行流水,以及她常去场所的监控。另外,也请您提供一下前天晚上您本人的不在场证明。”
“我在家。一个人。”
“有证人吗?”
“保姆晚上八点就下班了。”林国栋站起身,这个动作明显是送客的意思,“两位,我配合警方调查,但也请你们注意分寸。国盛集团是香港的纳税大户,我和香姀也是公众人物。我不希望看到媒体乱写。”
“命案面前,人人平等。”俞至也站起来,身高优势让他需要微微低头看林国栋,“林先生,这句话您应该听过。”
走出国盛大厦时,沈未殊低声说:“他在隐瞒什么。”
“看出来了。”俞至拉开车门,“一个刚确认妻子惨死的男人,第一反应不是问死亡细节,不是要求尽快破案,而是提醒我们注意媒体影响。有意思。”
“现在去哪儿?”
“查刘香姀的‘社交圈’。”
下午两点,刑侦队办公室。
白板上已经贴满了照片和线索条。刘香姀的生活轨迹被一点点拼凑出来:豪门贵妇、慈善基金会理事、艺术画廊合伙人。她的社交账号上全是高端酒会、艺术展览和海外旅行的照片,每一张都笑得无懈可击。
“表面看没有任何问题。”年轻警员陈家乐挠着头,“社交干净,财务正常,没有不良嗜好。连信用卡账单都整齐得像教科书——每月固定金额存入,固定消费,几乎没有大额异常支出。”
“太干净了。”俞至咬着笔帽,“一个活到32岁的人,怎么可能一点污点都没有?”
沈未殊从电脑前抬起头:“头儿,查到一个有趣的事。刘香姀名下的画廊,三个月前签了一个新人画家,叫苏晚。23岁,刚从伦敦艺术学院毕业。”
“然后?”
“然后这个苏晚,上个月搬进了半山壹号公寓。”沈未殊调出资料,“月租八万的单位,付款账户是……国盛集团的一个子公司。”
俞至挑起眉。
“还有更精彩的。”沈未殊放大一张偷拍照片,画面里是林国栋和一个年轻女孩从餐厅走出来,女孩的手很自然地挽着他的手臂,“昨天下午四点——也就是刘香姀被报失踪的时间点——林国栋和苏晚在半岛酒店喝下午茶。监控拍得清清楚楚。”
“不在场证明是假的。”俞至站起身,“申请搜查令,去半山壹号。”
苏晚开门时,穿着真丝睡袍,脸上还敷着面膜。看到门口的警察证件,她明显僵了一下。
“苏小姐,我们是刑侦队的,想请您协助调查一桩案件。”沈未殊出示搜查令。
公寓不大,但装修极尽奢华。落地窗前摆着画架,画布上是一幅未完成的海景,色调阴郁得不像出自23岁女孩之手。
“我不知道刘女士的事。”苏晚坐在沙发上,手指绞在一起,“我和林先生只是……朋友。他欣赏我的画,赞助我的创作。”
“赞助到可以住八万一个月的公寓?”俞至在房间里踱步,目光扫过每一件摆设。
梳妆台上,一瓶香水让他停了下来。银色瓶身,标签上是法文。他拿起瓶子,转头问:“这款香水,你也用?”
苏晚点头:“林先生送的。他说……很配我。”
“刘香姀也用同款香水。”俞至放下瓶子,“法医在尸体残留的皮肤组织上,检测到了这款香水的后调。限量版,全香港只有三家店有售。”
苏晚的脸色白了。
“苏小姐,前天晚上七点到十二点,你在哪里?”
“我……在家画画。”
“有人能证明吗?”
“没有。”她声音开始发抖,“我一个人住。”
沈未殊从卧室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装着一把裁纸刀。刀刃很新,但刀柄缝隙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暗红色。
“这个,我们需要带回去检验。”
苏晚猛地站起来:“那是我的画具!你们不能随便拿走!”
“只是例行检验。”俞至接过证物袋,仔细看了看刀柄,“苏小姐,你是画油画的,为什么需要裁纸刀?”
“我、我有时候也画水彩……”
“水彩需要用到这么专业的解剖刀式裁纸刀吗?”俞至逼近一步,“这种刀,一般是外科医生或者……处理精细手工的人用的。”
苏晚跌坐回沙发,面膜从脸上滑落,露出底下年轻却写满恐慌的脸。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苏晚。”沈未殊在她对面坐下,声音放柔了些,“你还年轻,有些错误一旦铸成,就没有回头路了。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
女孩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林先生他……他说会离婚的。他说刘香姀根本不爱他,他们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他说等离了婚,就正式和我在一起……”
“所以你就杀了她?”俞至问。
“没有!”苏晚尖叫,“我没杀人!前天晚上我是和林先生在一起,但我们只是在酒店……我根本不知道刘女士在哪里!”
“哪个酒店?”
“悦榕庄。我们晚上九点到的,第二天早上才离开。酒店有记录,你们可以去查!”
俞至和沈未殊交换了一个眼神。
如果林国栋和苏晚的不在场证明成立,那么凶手另有其人。
第五天下午,尸检报告完整出来了。
法医指着投影屏幕上的照片:“死因是机械性窒息。颈部有勒痕,但真正致死的是塑料袋套头导致的缺氧。死后被分尸,切割工具非常专业——不是普通的刀,而是某种高频振动骨锯。”
“医用?”俞至问。
“或者工业用。但切口干净利落,操作者肯定受过专业训练。”法医顿了顿,“还有一个发现。我们在死者胃内容物里检测到高浓度的苯二氮卓类药物成分。也就是说,她在被杀害前,被人下了强效镇静剂。”
“所以她是先被药晕,然后被勒窒息,最后分尸?”沈未殊记笔记的手顿了顿,“这么复杂的杀人手法……”
“更像是仪式性的。”法医说,“分尸不是为了方便抛尸——如果是那样,应该切得更碎,装进袋子扔进海里就行。但凶手特意保留了关节完整性,甚至仔细清洗了每一块尸块。这很反常。”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
“头儿,”陈家乐推门进来,“刘香姀的手机数据恢复了。最后一条通话记录,是失踪当天下午三点,打给一个未实名登记的电话卡。我们追踪了信号基站,位置在九龙塘的一间咖啡厅。”
“监控呢?”
“咖啡厅的监控刚好在那天坏了。”陈家乐说,“但街对面的便利店监控拍到了一个人。”
照片被投影到屏幕上。一个穿灰色连帽衫的女人,低着头快步走出咖啡厅,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但她手里拿着一个纸袋,袋子上印着咖啡厅的logo。
“放大她的手。”俞至说。
画面放大。女人右手虎口处,有一块明显的深色胎记,形状像一片枫叶。
“这个胎记……”沈未殊突然想起什么,快速翻动案卷,抽出一张照片,“刘香姀的妹妹,刘香凝。她手上就有这样的胎记。”
刘香凝,30岁,刘香姀同父异母的妹妹。家族企业财务总监,未婚。案发时声称在深圳出差。
“查她。”俞至说,“现在。”
刘香凝被带到警局时,穿着一身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表情冷静得不像一个刚失去姐姐的女人。
“我知道你们怀疑我。”她开门见山,“但我有不在场证明。失踪当天我在深圳开财务会议,酒店和会议中心都有记录。”
“那这个怎么解释?”俞至推过去那张监控截图。
刘香凝看了一眼,笑了:“这能证明什么?一个穿连帽衫的女人?虎口有胎记的人全香港不止我一个吧。”
“但你姐姐遇害前最后联系的人是你。”沈未殊说,“你们在咖啡厅见了面。谈了什么?”
“家事。”刘香凝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姐姐想问我借钱。她投资失败,欠了高利贷,又不敢告诉姐夫。”
“借多少?”
“两千万。”
俞至挑眉:“刘女士,据我们调查,您姐姐名下的资产超过五亿,需要向您借两千万?”
“资产都在姐夫控制下。姐姐只有使用权,没有支配权。”刘香凝的笑容变得讽刺,“你们真以为豪门阔太那么好当?林国栋早就把姐姐架空了一—连她名下的画廊,实际控股人都是国盛集团。”
“所以你借给她了吗?”
“我没有那么多现金。”刘香凝说,“我建议她去找父亲。但她不敢——父亲如果知道她投资失败,会更看不起她。”
谈话陷入了僵局。
就在俞至准备换一个方向时,技术科的电话打了进来。
“头儿,重大发现。我们复原了刘香姀手机里一个加密相册,里面全是……林国栋和苏晚的亲密照片。拍摄时间跨度长达一年。另外,还有十几段录音。”
“什么内容?”
“刘香姀在和林国栋摊牌,要求离婚并分割财产。林国栋威胁她,如果敢离婚,就让她身败名裂,一分钱都拿不到。”技术警员停顿了一下,“最后一段录音,是案发前一天。刘香姀说,她已经联系了律师,准备正式提起诉讼。”
“律师是谁?”
“简崎。”
俞至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全香港最难搞、胜率最高的刑诉律师。也是简家那个最不像简家人的三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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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傍晚,沈未殊站在了“简与衡律师事务所”的玻璃门外。
前台小姐微笑:“请问有预约吗?”
“没有。但请告诉简律师,是关于刘香姀女士的案子。”沈未殊出示证件,“警方调查需要他的配合。”
五分钟后,她被带进一间办公室。
简崎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门。白衬衫,黑西裤,身形修长挺拔。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
沈未殊第一次理解了什么叫做“冰冷美人”。简崎的长相确实惊艳——丹凤眼,眼尾微挑,鼻梁高挺,嘴唇薄而色淡。但他周身散发的气场太冷了,像终年不化的雪山。
“沈检察官。”简崎的声音也很冷,像冰片划过玻璃,“请坐。”
“简律师知道我?”
“香港司法圈说大不大。”简崎在办公桌后坐下,双手交叠,“刘香姀女士确实委托过我。但我们的谈话受律师-当事人保密特权保护。”
“她死了。”沈未殊直视他,“被分尸抛海。所以保密特权自动终止。”
简崎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我知道。新闻报了。”
“她死前最后一次联系的人是你。你们谈了什么?”
“她提供了丈夫婚内出轨的证据,以及国盛集团涉嫌洗钱的部分财务资料。我建议她向警方报案,但她担心林国栋的势力太大,想先通过民事诉讼离婚,分割财产后再考虑刑事报案。”
“那些证据现在在哪里?”
“在我的保险柜里。”简崎拉开抽屉,取出一份文件袋,“但根据法律规定,我必须先通知我的当事人才能提交给警方——尽管她已经去世。”
“简律师。”沈未殊身体前倾,“这是一桩谋杀案。凶手很可能就是林国栋。你现在手握的证据,可能是指控他的关键。”
简崎沉默了几秒。
“我可以把证据给你。”他说,“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这个案子,如果进入公诉阶段,我要做控方律师。”
沈未殊愣住了:“你是刑辩律师,而且……你通常接的都是被告方。”
“所以我这次想换一边。”简崎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刘香姀死前跟我说过一句话。她说:‘简律师,我知道你们简家在香港是什么地位。如果连你都怕林国栋,那这个城市就真的没有公道了。’”
他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
“我要让她知道,这个城市还有公道。哪怕代价是和我自己的家族作对。”
沈未殊看着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简崎要接这个案子,不仅仅是为了刘香姀。
他是要用这个案子,向某个庞大的、阴影里的东西宣战。
“我会向律政司推荐你。”沈未殊说,“但前提是,你现在就把证据给我。我们时间不多了——林国栋已经开始销毁证据了。”
简崎走回办公桌,按下内线电话:“Anna,把A-07号保险柜里的文件拿过来。”
等待的间隙,沈未殊问:“你觉得凶手是谁?”
“从作案手法看,不是林国栋。”简崎说,“他那种人,如果真要杀人,会买凶,会制造意外,但不会亲自动手,更不会用这么……情绪化的方式。”
“情绪化?”
“分尸,清洗,却保留婚戒。”简崎的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这是恨,也是执念。凶手对刘香姀的感情很复杂——既想毁灭她,又想以某种扭曲的方式‘净化’她。”
文件送来了。简崎递给沈未殊。
“这里面有林国栋转移资产的证据,有他和苏晚关系的详细记录,还有……”他顿了顿,“国盛集团过去五年里,三笔无法解释的巨额资金流向。收款方都是海外空壳公司,最终流向疑似缅甸和泰国的某些账户。”
沈未殊翻看着文件,越看越心惊。
这已经不只是一桩婚内谋杀案了。
“简律师,这些资料……”
“足够掀起一场海啸。”简崎平静地说,“所以,你确定要接这个案子吗,沈检察官?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
沈未殊合上文件,抬起头。
“我进检察院第一天宣誓的时候,也没想过要回头。”
简崎看了她两秒,然后,很轻地笑了一下。
那是沈未殊第一次看见他笑。冰冷,但真实。
“那么,合作愉快。”他说。
窗外,香港的夜幕正在降临。霓虹灯渐次亮起,照亮这座永远不眠的城市。
而在光芒照不到的暗处,海潮正一遍遍冲刷着海岸线,试图抹去所有痕迹。
但有些痕迹,是抹不掉的。
比如血。
比如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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