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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
熏香炉里袅袅升起香烟,透过青纱帐,床上躺着一位女子,依稀可以看出被褥下的曼妙身姿。
一声娇吟打破了宁静,原是那床上的年轻女子发出的,只这呻吟娇滴滴的,听其声便让人面红耳赤。
床上的女子悠悠转醒,姜姜望着头顶的百子千孙帐,有些发怔。昨夜母亲明明说今早要去祠堂,她才早早歇下,这帐子何时换的?自己竟半点不知。一个未嫁的姑娘,房里挂这样的花样,实在不妥。她抿了抿唇,心想等见了娘,定要换成百蝶戏春的才好。
姜姜原是21世纪的一名法大学生,她立意做一名精彩绝艳的艺术家,可作为法律世家,还是被父母给塞进了法律这行当。
可姜姜学的却是吃力,这不熬夜写毕业论文,猝死穿成了这大曌王朝的一名小婴儿。
这大曌王朝,姜姜在现代从未听说过,只怕是时空缝隙中哪个被遗漏的朝代。现在的姜姜降生在一个七品小官之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姜父姜母多年只得这么一个女儿,也是千娇百宠地给养大了。
如今姜姜来到这个朝代已经16年之久了,久到她觉得生活在现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里头有了动静,外头的丫鬟便掀帘进来。姜姜抬眼,前头两个是自幼跟着的皎皎与明月,后头却跟了两位面生的。
她心里纳闷:娘何时又买了人?怎么也不说一声。皎皎和明月已是够用了,何必费这个银子。
“娘子醒了,奴婢伺候您洗漱。”皎皎走近,声音轻轻柔柔。
见是熟悉的人,姜姜暂且按下疑惑,正要起身,却忽然觉得身上不对劲。
那件水红亵衣松垮地裹着身子,一动便滑开些,露出肩颈一片肌肤。上头竟印着点点青紫,像是被什么揉捻过。浑身更是酸软难言,尤其腰腿之间,胀得厉害。
她哪里明白这是什么,眼眶一下子便红了。
“皎皎……”声音里带上了惶惑,“我身上这是怎么了?”。
后头一个插着桃花簪的婢女瞥见她这副模样,嘴角一撇,低声嗤道:“又不是头一回,装什么清白。”
听到她的小声嘀咕,旁边另一个婢女赶紧扯她袖子:“雨纯,少说两句!“
“我说错了么?”那女婢还不服气地哼哼道。
皎皎与明月已围上来,温声劝着:”小姐莫惊,许是昨晚受了累。奴婢们侍奉您沐浴,再抹上玉容膏,明日便好了。“
姜姜还没答话,那桃花簪的婢女已往前一步,嗓门略高:“娘子快些吧,日头不早了。伺候完您,奴婢还得去预备大爷晚间的膳食呢。”
姜姜早已注意到了她,只今早只觉得头昏脑涨,摸不清状况,一时没理会,此刻见她这般作态,才凝神细看——
一身桃红襦裙,头上桃花簪,耳下垂着石榴红坠子,脸上脂粉涂得匀匀的。
可惜皮色青黄粗糙,桃红反而衬得人暗淡;那耳坠质地浑浊,灰蒙蒙地压在耳下,更添了几分俗气。倒真对得起这名字——雨纯,着实有些蠢气。
今早怪事一桩接一桩,姜姜心里明白,此刻不是发作的时候。她没再看那婢女,只搭着皎皎的手,慢慢起身。
“你们不必进来。”她声音轻轻的,说完便转身往浴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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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浴桶,皎皎执起玉梳为她细细梳理长发,明月则用软巾轻拭其面。
姜姜仍然是满头雾水。父亲不过是一七品小官,何来银钱置办这般讲究的浴室?且方才醒来的那间屋子,规制陈设也远胜自己的闺房。
还有那名唤雨醇的丫鬟口中所提的“大爷”……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困扰着她。
此刻借故遣开旁人,正是弄清缘由的时机。
“爹爹与母亲何时置办了这样好的宅子?”她轻轻撩水,“昨日我分明是在家中睡下,怎一觉醒来,竟换了天地?”
顿了顿,又道:“母亲何时新买了丫鬟?那雨纯说起的大爷……又是何人?”姜姜一连串的问题抛了出来。
皎皎与明月皆是一怔,手中动作不由停下,对视间神色怔愣。
皎皎性子灵俏,平日与姜姜相处更似姐妹,此刻忍不住趋近些,声音发急:“娘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睡迷了心窍?可莫吓奴婢……”
姜姜手中未停,只眼风轻扫过去:“你几时见我糊涂过?说罢,是不是爹娘让你们瞒我,想给我个惊喜?
见她神情认真,不似作伪,两个丫鬟这才觉出不对。
“娘子……”明月稳了稳心神,轻声试探,“您当真不记得此处是何处?也不记得……大爷是谁?”
明月向来沉稳,此言一出,姜姜蹙起眉尖:“明月,你怎也同她们一道戏弄我?什么叫‘不记得’?我从未知晓,又何来忘记?”
二人闻言,面色倏地白了。娘子这模样,分明是遭了事。可昨日一切如常,并无异样啊。
“娘子,”皎皎再不敢迟疑,急急道,“这儿是沈府,您方才问的大爷……便是您的夫君,沈知远啊。”
“什么?!”姜姜猛地从水中坐直身子,水花溅湿桶沿。
“沈府?我怎会在沈府?我何时有了夫君?”她声音微颤,似是听见极荒唐的事。
“娘子,您入府已一年有余了。”皎皎答得小心。
姜姜睁大了眼,檀口微张,喃喃似自语:“那如今是何年岁?不该是天启元年,新皇方才登基……”
“娘子,如今已是天启三年了。”明月也焦急开口。
天启三年……竟已过去了两年。这两年发生了什么,她竟一丝印象也无。但当下明显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去弄清。
“那这沈知远究竟是何人?我……为何会嫁他?”
两婢女又对视一眼,终是明月上前半步,低声回话:“大爷如今在都察院任左都御史一职……”至于为何而嫁,她也不知如何开口。
虽姜姜对如今的官职等级不甚了解,却也知道都御史属朝廷高官,又怎会娶她这个小官之女呢?
“他为何娶我?“虽姜姜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当年还有那皇亲国戚欲纳她为贵妾,但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嫁与都御史,那可真真是高攀,单有一副皮囊可以远远不够的。
“这……”两个丫鬟皆支支吾吾不肯开口。
姜姜面色沉下来,“有话便直说。我既失了记忆,你们更该事事分明,不可瞒我。”
明月咬了咬唇,终于轻声吐出:“娘子,沈御史并非娶……而是纳。”
听闻明月之言,姜姜犹如当头一棒,纳便为妾,她竟成了妾。
清白女儿家以做妾为耻,且姜父姜母非攀龙附凤之辈,当年皇室提亲时也严辞拒绝了,怎会容她为人妾室?
纵然如今大曌王朝已经百年发展,许多女眷可以经商、管账、主持家业,社会风气已开明得多。
然而即便如此,女子若为人妾室,其地位依然极其低贱卑微,既无独立的人格尊严,也无自主的生活选择,所有财产、所生子女在法律上都归属于正室夫人和夫君,自己不过是主人的附属品罢了。正因如此,姜姜决议不信爹爹娘亲把她嫁做他人妾。
“爹爹和娘亲怎会把我许做他人妾室?”一日之间怪事迭生,桩桩不合常理,姜姜强撑着才问出这句。
听到自家小姐如此询问,两婢女更是面面相觑,吞声不敢言。
“说!实情如何便如时说!”姜姜掷地有声到。
看到自家小姐发了脾气,皎皎红着眼眶脱口道:“娘子,此事……并非老爷夫人做主,是您、您自己的主意。”
姜姜只觉眼前一黑又一黑,自己竟自甘堕落到去给他人做妾,那人莫不是潘安再世,不然她怎会昏了头。
她肩头无力地垂下,怔怔望着桶中晃荡的水影,声音几乎轻的听不见:“爹爹和娘亲……便任由我如此么?定是觉得我辱没门风了吧……”。
话音未落,皎皎已忍不住呜咽出声,明月亦偏过头去,眼眶通红。
“我丢了两年的记忆,如今如同盲人夜行。”姜姜低声呢喃,“你们若再瞒我,我便真是孤身一人了。”
皎皎再难抑制,抽泣起来。明月吸了口气,哽咽道:“娘子……老爷和夫人,他们……已不在了。
“什么?!“姜姜只觉天旋地转,浑身力气倏地被抽空,软软伏在桶沿,背脊轻颤,泪珠无声滚落,没入氤氲水雾之中。
“怎会如此……怎会……”她将脸埋在臂间,泣不成成声,“爹娘竟这样……抛下我一人……”
怪事未明,又乍闻双亲离世。纵是两世为人,此般打击亦如泰山压顶。一时浴室之中,只余压抑低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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