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壳与水仙花

　　眼前精致的檀木盒子，是温奶奶去世后，留给因父母离异，远走断联外孙的遗物。

　　闻画望着这个盒子，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她要找的那个人，貌似记忆里和她不太对付，如果她没认错人的话。

　　温奶奶和闻家奶奶多年好友，自然对如同自家孙女的闻画也是十分疼爱。加之闻父也是温奶奶曾经教过的学生，寻找那位神秘外孙，转交遗物的任务，就交到了她的手中。

　　说来也巧，她们基地最近翻新整改，因此收获一段长达两月的悠闲假期，同时也能为精神抚慰犬心理疏导方式寻求新的灵感。

　　回忆温奶奶去世时的场景，眼中全是空茫的遗憾。

　　两天前，老人家颤巍巍抓住闻画的手，请求她务必帮忙实现这个遗愿。

　　“画画啊，奶奶知道你不爱跟男孩儿打交道。我现在实在没有办法，身边靠得住的人只有你了。你是个好孩子，这样一来，我孤身一人走得也放心。那孩子这些年一个人在外面，不知受了多少苦。”

　　“温奶奶，您放心，我一定尽力去做。”

　　闻画按照温奶奶的指引，找到那个檀木盒，以及一张照片和大致地址。

　　映入眼帘的人像，让她怔怔出神。照片上的人有些眼熟，有点像她读书时候印象最深的那位。

　　长相虽然没有摆脱那份青涩稚嫩，但五官依稀能拼凑出记忆里重合的影子，这不会是那个读书时把她当变态的自恋狂吧？

　　得知他的名字，闻画更加确定，应该就是他。

　　他怎么会是知书达理的温奶奶的外孙？八竿子打不着的感觉。

　　简直可以说是基因突变！她都不想回忆那个校园噩梦！

　　此刻，她犹疑许久，脑海里天人交战，一方面是重要长辈的临终嘱托，另一方面则是即将要去找那个记忆中的讨厌鬼。

　　什么啊？这世界也太小了，烦人的是，对方还是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以为自己长得好看，谁都想往他跟前凑似的，生怕谁占他便宜。

　　还好他当时转走了，否则她不知道还要被耻笑多久，那可是给她心灵带来不小的冲击，谁能想到有人的脑回路能崎岖成那样。

　　至今，闻画想忘记他的名字都难。萧卫，两个字，鼎鼎大名。

　　感性和理性决战，私人恩怨和长辈托付，最终理性占上风。

　　怕什么，自己根本没做什么，不用虚的，大不了见了面当不认识，完成任务就走人。

　　闻画心里这么告诉自己，如果找到那人，一定得离他十万八丈远，不然万一他又怀疑她对他居心不良怎么办。

　　当下有了决断，她简单规整好需要的行李，准备次日出发。

　　这次她要去的目的地，在一个小地方，距离沂海市一百多公里，那地方叫榆林，据说那里是有名的果城。她看着导航给出的推荐路线，原计划准备自己开车过去的想法，霎时泡汤，最终决定乘坐火车前往。

　　第二天一早，和父母道完别，嘱咐她路上注意安全后，闻画正式踏上寻找萧卫的“旅途”。

　　出了车站，时间还早，她在就近的餐厅吃了点快餐。拿出记载地址的照片确认下一步交通方式，目前所在的出站位置是琉县，榆林属于其管辖的下方小镇，她只能打出租或是坐大巴。

　　出租车嫌去一趟乡镇回来会返空，不愿接这单。出于安全考虑，她选择公共大巴，条件可能没有专车舒服，但出门在外还是要结合自身实际，毕竟一个姑娘家家。

　　刚才她出站就注意到，站口集结着很多拉人的组合车，司机们正争相揽客。大巴客运就在火车站侧面，闻画收好背包就直奔那里。

　　车费只要八元，车程四十分钟，到达榆林已是下午两点半。照片上的地址写的榆林镇五区十二栋，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剩下的只能靠人工询问。

　　所谓的“五区”闻画不懂，顺口问了几个本地路边卖菜的阿姨，阿姨说往西走到头，有家汽修厂，旁边有条小路上山，那里有个果园，很多人都是五区那一片的。

　　按照阿姨们说的，她很快找到那家汽修铺，旁边是有条小道。地上竖着一个手写标牌：如要前往果园，请沿标记指引行走，小心路滑，注意安全。

　　这条路坡度相对平缓，地上铺了石砖，走了大约十分钟，她有些微微出汗。找出包里的水喝了几口，就继续赶路。

　　十五分钟后，闻画瞧见醒目的“寻树集”三字招牌，走近一看，下排还被不同笔迹添上彩色的“缤果庄园”花体字。果园大门被篱笆围起来，看上去很有旧年代风格。

　　就是这里了，她没迟疑，加快脚程。

　　走了没几步，一个掩面疾跑，带着口罩帽子的黑色人影和她擦肩而过。更巧的是，那人好像还和她撞衫了，小镇也能撞款，且对方还是个男的。

　　她明明想出门轻便舒适，才穿这么一套防晒装备，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闻画预感不妙。

　　很快，她就听见几个人大声叫嚷的声音。“快点快点，那偷果贼又来了，这次一定得把他抓住，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老板还心软不追究吗？”女声声音紧迫。

　　“别说了，耽误时间，动作快点，我刚看见人往这边跑了，黑色衣服，瘦高瘦高的。”

　　一个粗犷男声喊道：“在那儿！是不是那个，我看见了，这孙子胆儿还挺大，直接大摇大摆搁那等着我们呐！”

　　叽叽喳喳的声音逐渐逼近，闻画的心不由一跳。

　　那孙子？不是早跑没影了吗？他们在说谁？她停下脚步左顾右盼，确认刚才那个人是否还在这附近。就这一愣神的功夫，她被人团团围住。

　　等等，他们该不会把她当成那个偷东西的贼了吧？可她是个女的啊？

　　显然，闻画小姐忘记了，此刻自己的穿着打扮，和那贼别无二致。

　　她个头在女生里算高的，净身高一米七，戴上帽子和口罩，一身宽松劲黑，两米开外难辨男女。

　　戴着头巾的中年大姐先开口：“我说你干什么不好，有手有脚四肢健全跑来偷东西。一次两次就算了，这都多少回了。”

　　“就是，我们程老板人好心善，不跟你计较，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不？”稍微年轻点的女人跟着附和。

　　有个粗眉男子说话很不客气：“把口罩帽子摘下来，我们倒要看看你真面目，是不是真那么没脸没皮。”

　　一群人七嘴八舌讲话，全是剑拔弩张的架势。

　　被人冤枉的滋味并不好受，闻画脱下帽子和口罩，反问：“凭什么认定是我？你们这里没监控吗？男女不分？不过就是衣服一样而已，刚那个人老早就跑远了，你们要实在不信，报警吧，就现在，我奉陪到底。”

　　众人眼见说话的是个女生，言之有理，他们还没来得及去确认监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收场。有人戒备心很重，人不可貌相，半信半疑，还是想确认这个陌生人的背包。

　　“我看别了吧，这姑娘理直气壮，那么坦然，看这气质也不像那种人，我们没这个权利去翻人家的包。”先前的中年大姐缓和了态度。

　　年轻女人有些迟疑，“要不行我们把程哥叫来，看他怎么说。万一把人冤枉了，也能有个解决方式。”

　　“对对，等老板来看老板怎么处理。”

　　一群人四散开，使得之前的包围圈不复存在，分站在各角落等待他们口中的老板到来。

　　闻画相当无语，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事儿？还好这些人当中有能听得进去话的，她双手抱胸站在原地，脱离了口罩和帽子的束缚，呼吸更加顺畅。

　　二十分钟后，背后传来略带急促却很沉稳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她听见来人说话：“实在抱歉，我的员工因为抓贼心切，是个误会。”

　　态度听上去还算诚恳，不是个不讲理的人，闻画转过身，径直对上那人的眼睛。

　　不是想象中年纪稍大的长者，相反，是个留着利落短寸的年轻人，估摸着二十七八岁。眉宇凌厉，充满锐气，带着些莫名的熟悉感。

　　她淡淡开口：“既然是个误会，那我可以走了？”

　　对面没有回应，视线落在她身上许久没动。闻画以为他还在考虑，手掌朝他晃了晃。

　　那人醒神，她好像没认出他。

　　这下有意思。

　　“稍等，我代表我们全体员工向你道歉。为表歉意，这里的所有水果你可以随意采摘，期限一个月。”原来气势汹汹的员工也跟着低头道歉，而后各自去忙手头的工作。

　　“不用，道歉我接受了，我还有其他事，再见。”闻画转身要走。

　　“或者你在榆林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可以帮你解决，我叫……程卓骁。”那人伸出手，表示诚意。

　　闻画原本迈出的脚步停顿下来，她被这儿的事一耽误，差点忘记，原本上山就是为了询问五区的具体位置。卖菜阿姨说这里很多人都是五区的，问谁都是问。

　　老板都发话了，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没有回应程卓骁，反而后退一步，直奔主题：“你好，程老板，我来这里是想问路。听说你们这很多人都是五区那一片的，五区十二栋，但这里导航给出的路线并不准确。”

　　“五区十二栋？你要找谁？这一片的人家我基本都认识，我住五区。”程卓骁眉头一挑，倒也没在意，收回手，眼里藏不住的兴味。

　　闻言，闻画不想再浪费心力，直说：“琉县榆林镇五区十二栋，有个叫萧卫的。”

　　“萧卫？”程卓骁像是不经意笑了一下，一只手叉在腰上，“你认真的？”

　　闻画不再多言，看他反应就知没戏，“没跟你开玩笑，认不认识一句话，没办法就是我自己的事了。”

　　“呵，认识，怎么不认识？你找他什么事？”本尊都在眼前了还用得着找？程卓骁心想。

　　看来闻画是真不记得他了，没跟他装，要不哪有功夫在这和他掰扯。

　　“与你无关，你要兑现承诺吗？”她想要个确切的答复。

　　片刻，程卓骁回答：“当然，不过很不巧，他最近去外地务工，一时不会回来。”

　　闻画只觉被耍，不该随意相信一个陌生人，他说认识就真认识了？当即扭头就走。可走了没多远，忽然感觉背部一阵刺痛，有种火辣的灼烧感，像是被什么尖锐物体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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