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旋律,我的剧本

作者:悸染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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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身监禁


      陆承屿从浴室出来时,白色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的小臂上有一道新鲜伤口,血珠顺着皮肤纹理缓慢爬行,像某种诡异的装饰。

      他对着镜子微笑,脸习那个弧度——温润的、无害的、世家公子该有的笑容。

      镜子里的男人俊美得像艺术品,只有他自己知道,每道弧线之下都藏着细密的裂痕。

      敲门声响起时,陆承屿正在用消毒水处理伤口,液体接触皮肉的刺痛让他眼底泛起愉悦的微光。

      “进来。”他声音温和。

      门开了。

      林宇澈站在门口,黑色西装一丝不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看起来像座移动的冰山,连空气都在他周围凝结。

      “陆先生,您的日程表。”他递上一份文件,声音平稳得像机器合成。

      陆承屿没接,而是转过身,伸出还在渗血的手臂。

      “先帮我处理这个,林助理。”

      他用了“助理”这个词,舌尖轻抵上颚,带着某种玩味。

      林宇澈的目光落在伤口上,停留了两秒。那两秒里,陆承屿仔细观察他的眼睛——没有惊讶,没有同情,甚至连基本的职业性关切都没有。

      只有审视。像鉴定师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损坏程度。

      “这不是我职责范围。”林宇澈说。

      “现在它死了。”陆承屿微笑,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雇佣合同,翻到某一页,指尖点在某行小字上,“‘必要时提供生活协助’,条款第3.2条。我认为现在就是必要时刻。”

      空气安静了三秒。

      然后林宇澈放下文件,走向洗手台。他打开水龙头,冲洗双手的动作精准得像外科手术准备。从急救箱取出纱布和药膏时,他的手指稳定得可怕。

      “坐下。”他说。

      陆承屿顺从地坐在床沿。林宇澈在他面前单膝蹲下——这个姿势本该是臣服,但他做起来却像某种仪式。

      酒精棉触碰皮肤的瞬间,陆承屿轻轻抽气。

      “疼?”林宇澈问,声音依旧没有起伏。

      “有点。”陆承屿低头看他,从这个角度,能看见林宇澈浓密的睫毛和紧抿的唇线,“林助理,你一直这么……没有情绪吗?”

      “情绪影响判断。”林宇澈开始缠绕纱布,动作利落专业。

      “那如果我现在告诉你,”陆承屿往前倾身,伤口因为拉伸又渗出一点血,“这道伤口是我自己划的,因为无聊,你会怎么判断?”

      纱布的动作停了。

      林宇澈抬起头。这是陆承屿第一次真正看清他的眼睛——深灰色,像冬日的铅云,沉重而密不透风。

      “我会判断,”林宇澈说,声音低了一度,“您需要更严格的监管。”

      陆承屿笑了,这次是真的笑,笑意从喉咙深处滚出来:“监管?有意思。你以为你是谁?我的监护人?”

      “某种意义上,是的。”

      林宇澈打完结,没有立刻起身。他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从西装内袋取出一枚黑色徽章,放在陆承屿腿边的床单上。

      徽章很简洁,只有一个字母:W。守望者。

      陆承屿的笑容僵在脸上。

      “陆承屿,二十四岁,陆氏家族唯一继承人。”林宇澈的声音变成某种冰冷的宣告,“智商167,有三次自毁行为记录,七次超出安全范围的情绪波动,最近一次是上周三凌晨两点,您独自驾车前往跨海大桥,在栏杆旁停留四十七分钟。”

      他每说一句,陆承屿的脸色就白一分。

      “家族评估认为,您存在不可预测的风险性。因此,聘请我为您的终身监管者兼伴侣——”

      “伴侣?”陆承屿打断他,声音尖锐起来,“你说什么?”

      “伴侣。”林宇澈重复,终于站起来,身高带来的压迫感在房间里弥漫,“法律意义上的。合同昨天已经生效,在您签署那份‘助理雇佣协议’时,同步生效的是婚姻登记文件。”

      陆承屿猛地站起,打翻了床头柜上的水杯。玻璃碎裂的声音在房间里炸开。

      “你疯了。”他盯着林宇澈,呼吸急促,“你们都疯了!”

      “也许。”林宇澈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极其细微的,唇角几乎无法察觉的上扬,“但数据显示,极端不稳定个体在建立稳定情感联结后,风险值会下降63%。我是最优解。”

      “最优解?”陆承屿重复这个词,像在品尝毒药。然后他笑了,笑得肩膀颤抖,“所以你是来拯救我的?用婚姻?”

      “不。”林宇澈向前一步,皮鞋踩过玻璃碎片,发出细碎的声响,“我是来监管你的。婚姻只是确保监管权不受挑战的法律手段。”

      他从地上捡起一片锋利的玻璃碎片,在指尖转了转,然后递向陆承屿。

      “现在您有两个选择。”

      陆承屿盯着那片玻璃,盯着林宇澈毫无波澜的眼睛。

      “第一,接受监管,遵守规则,您仍然是陆家的继承人,享有除自由外的一切。”

      “第二,”林宇澈手腕微动,玻璃碎片反射出冰冷的光,“用这个结束一切。数据表明您有17%的概率会选择这个选项。”

      房间陷入死寂。

      陆承屿看着玻璃碎片,看着自己扭曲的倒影,看着林宇澈那双深灰色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眼睛。

      然后他伸出手。

      不是去接玻璃,而是握住了林宇澈的手腕。他的手指冰凉,林宇澈的皮肤温热,这种温差让两人都微微一颤。

      “你漏掉了第三个选项。”陆承屿轻声说。

      林宇澈挑眉。

      “我可以接受监管,”陆承屿慢慢说,每个字都像在刀尖上舞蹈,“但条件是我要同等的权限。”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监管我,我也可以了解你。”陆承屿的手指收紧,“你的过去,你的秘密,你为什么会接受这种……荒谬的任务。林宇澈,你看起来不像会把自己卖给某个家族当保姆的人。”

      林宇澈的瞳孔收缩了。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陆承屿捕捉到了——那个完美的冰面具上,第一道裂痕。

      “这是交换条件?”林宇澈问。

      “这是游戏规则。”陆承屿松开手,后退一步,重新戴上温润的面具,“既然你要玩监管游戏,那我们就玩得公平点。你记录我的每一次‘出格’,我挖掘你的每一层伪装。看谁先——”

      他顿了顿,笑容加深。

      “看谁先彻底看透对方。”

      林宇澈沉默了很久。久到陆承屿以为他会拒绝,会转身离开,会叫来保镖把这个疯狂的继承人绑起来。

      但他没有。

      他只是收起玻璃碎片,从口袋里取出一副黑色手套,慢条斯理地戴上。

      “成交。”他说。

      然后他做了件陆承屿完全没预料到的事——他再次单膝跪地,这次不是为了包扎伤口,而是从西装裤口袋取出一个黑色丝绒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枚戒指。简洁的铂金圈,没有任何装饰。

      “按照程序,我需要为您戴上这个。”林宇澈说,声音依然平稳,但陆承屿听出了一丝极细微的紧绷,“象征监管关系的确认。”

      陆承屿看着那枚戒指,看着林宇澈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看着这个荒谬到极致的情景。

      然后他伸出左手。

      “戴吧。”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的……监管者。”

      戒指滑过指节时,金属的冰凉刺入骨髓。

      林宇澈站起身,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这一次,陆承屿看见了他眼底深处——那片深灰色海洋之下,原来也有暗流。

      “最后提醒您,”林宇澈说,手指轻轻拂过戒指表面,“游戏已经开始。”

      “您每一次违规,我都会记录。”

      “每一次尝试挣脱,我都会阻止。”

      “直到——”

      他停顿,唇角再次浮现那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直到您完全属于这个牢笼。或者,我们一起把它拆了。”

      他后退,转身,走向门口。

      在门关上前,陆承屿听见自己的声音:“林宇澈。”

      对方停住,没有回头。

      “今晚你会住这里吗?作为……伴侣?”

      沉默在走廊里蔓延。

      然后门轻轻关上。

      但陆承屿知道答案了——因为十分钟后,他的手机震动,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信息:

      “隔壁房间。随时监控。”

      陆承屿看着这条信息,看着手上的戒指,看着地上破碎的玻璃。

      然后他笑了,笑得倒在床上,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疯了。

      所有人都疯了。

      但他第一次觉得,这种疯,好像有点意思。

      清晨六点零七分,陆承屿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卧室里没有一丝光,厚重的窗帘隔绝了所有外界窥探的可能,但他知道,监控在运行。天花板角落那个微小的红点,每隔三秒闪烁一次,像机械的心跳。
      他对着黑暗微笑,然后起身,赤脚踩在地毯上。
      浴室镜前,陆承屿解开睡衣纽扣,露出结实的胸膛。他对着镜子检查身体,指尖划过皮肤,像在评估一件艺术品的状态。然后他拿起剃须刀——不是电动的,是老式刀片。
      刀片在指间翻转,银光闪烁。
      他抬起下巴,让刀刃贴近颈动脉。镜子里的男人眼神平静,甚至有几分温柔,仿佛只是在完成日常的清洁程序。
      刀片压下,皮肤凹陷。
      “建议您停止。”
      林宇澈的声音从隐藏式扬声器传出,平稳得像天气预报。陆承屿没回头,也没停手。
      “我在刮胡子,林监管。”他轻声说,刀片继续下滑,留下一道极细的红线,没有出血,但足够醒目。
      “您左侧颈动脉上方三厘米处的压力值正在升高,已超出安全阈值12%。”林宇澈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继续施压有7%的概率划破表层血管。”
      陆承屿笑了,刀片停在半空。
      “你在实时监测我的生命体征?连这都能做到?”
      “合同细则第4.3条,监管者有权使用一切必要手段确保被监管者安全。”
      “一切必要手段。”陆承屿重复这个词,舌尖品尝着它的边界,“那如果我偏要划下去呢?”
      沉默持续了五秒。
      然后浴室门滑开了。
      林宇澈站在门口,穿着深灰色家居服——陆承屿没想到他会有这种衣服。他看起来刚洗过澡,头发微湿,少了西装带来的疏离感,但眼睛依然冷得像冻湖。
      “那就意味着监管升级。”林宇澈走进来,从陆承屿手中取走剃须刀,动作自然得像接过一杯茶,“您会失去使用任何锋利物品的权利,包括餐具。所有食物将由我切割,所有饮水将使用防摔杯。”
      陆承屿转身靠在洗手台上,睡衣敞开着,那道红线在灯光下像某种装饰。
      “听起来像是喂养宠物。”
      “如果您表现得像宠物,就会被当作宠物对待。”林宇澈打开药箱,取出消毒棉签。他靠近时,陆承屿闻到他身上有股冷冽的雪松气息,和他本人的气质完全吻合。
      消毒棉触碰皮肤的瞬间,陆承屿微微一颤。
      “疼?”林宇澈问,和昨晚同样的问题。
      “有点。”陆承屿同样回答,但这次他抬起手,抓住了林宇澈的手腕,“你的手在抖。”
      林宇澈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陆承屿感受到了——那极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震颤,像精密仪器内部某个齿轮的微小错位。
      “我不喜欢意外。”林宇澈说,没有挣脱,“您刚才的行为是计划外的。”
      “所以你紧张了?”陆承屿凑近,呼吸几乎喷在林宇澈耳侧,“怕我真的把自己弄伤?怕你的完美监管记录上出现瑕疵?”
      林宇澈后退半步,消毒棉签被他精准地扔进垃圾桶。
      “我只是在履行职责。”他转身走向门口,但陆承屿的声音让他停住。
      “林宇澈,你手腕内侧有一道疤。”
      空气瞬间凝固。
      林宇澈没有转身,但陆承屿看见他肩膀线条的僵硬——那个永远挺直如松的背影,第一次出现了裂缝。
      “你怎么——”林宇澈的声音依然平稳,但尾音有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断裂。
      “昨晚你戴手套时,我看见了。”陆承屿慢条斯理地扣上睡衣纽扣,“很旧的疤痕,但处理得很专业,应该是外科手术留下的。手腕内侧,这个位置……让我猜猜,是自杀未遂?还是——”
      “早餐七点。”林宇澈打断他,声音恢复了那种机械般的平静,“请准时到餐厅。”
      门关上了。
      陆承屿对着镜子,笑容慢慢扩大。他触碰自己颈间那道红痕,指尖感受着皮肤下微弱的刺痛。
      第一个秘密。
      他找到了林宇澈的第一个秘密。
      ---
      餐厅长桌足够坐下十二个人,但此刻只摆了两副餐具。
      林宇澈坐在主位左侧——那是陆家女主人的传统位置。陆承屿走进来时,他正在切烤面包,刀叉在他手中像外科手术器械,每一刀都精确到毫米。
      “坐。”林宇澈没有抬眼。
      陆承屿拉开主位的椅子——那是他父亲的位置,他从未坐过。椅背很高,雕花繁复,象征着某种沉重的权力。
      “这里有摄像头吗?”陆承屿环顾四周。
      “三个。”林宇澈将切好的面包片推到他面前,“天花板吊灯,壁画左眼,还有您右手边的花瓶。”
      陆承屿看向那个青瓷花瓶,里面插着几支白色百合。他伸手碰了碰花瓣。
      “监控藏在花蕊里?”
      “叶片背面。”林宇澈将果酱推过来,“野草莓,低糖,符合您的健康指标。”
      “你知道我所有的健康指标?”
      “我知道您所有的一切。”林宇澈终于抬眼看他,深灰色瞳孔像无风的湖面,“血型、过敏原、睡眠周期、压力触发因素,还有您每次自毁行为前的生理信号——体温会下降0.3度,瞳孔会放大17%。”
      陆承屿拿起面包,没有涂果酱,直接咬了一口。
      “听起来像在描述实验室动物。”
      “某种意义上,人类也是生物数据集合体。”林宇澈开始切自己的煎蛋,蛋白和蛋黄被完美分离,“不同的是,大多数人不了解自己的数据,而我了解您的。”
      “那你的数据呢?”陆承屿端起咖啡,白瓷杯在他指间转动,“你的体温变化,瞳孔反应,压力指标?监管者不需要被监管吗?”
      “不需要。”林宇澈回答得很快,但陆承屿注意到了——他切蛋的动作比平时快了0.5秒。
      “是吗?”陆承屿放下咖啡杯,陶瓷碰撞发出清脆声响,“那昨晚我提到你手腕伤疤时,你的心率至少上升了15%。这是我在大学实验室测谎仪项目学到的——人撒谎时,即使表面毫无破绽,生理数据也会出卖你。”
      刀叉停在盘中。
      林宇澈抬起头,这次他的目光真正落在陆承屿脸上,不再是那种程序化的审视,而是某种更深层的评估。
      “您很敏锐。”
      “我只是无聊。”陆承屿微笑,“被关在笼子里,总得找点乐子。而你,林监管,是我目前唯一的玩具。”
      “玩具。”林宇澈重复这个词,然后也笑了——极其细微的唇角上扬,却让整个餐厅的气压骤降,“陆承屿,你搞错了一件事。”
      他放下刀叉,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这个姿态让陆承屿想起了昨晚——那个单膝跪地的监管者,和此刻这个掌控全局的男人,是同一个人,又好像不是。
      “我不是你的玩具。”林宇澈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是你的牢笼。而你正在做的,是试探牢笼的每一根栏杆,想知道它们有多坚固,想知道有没有可能——”
      他停顿,目光在陆承屿脸上逡巡。
      “有没有可能把我变成你的同谋。”
      陆承屿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然后他大笑起来,笑得肩膀颤抖,笑得眼泪几乎要流出来。
      “天啊,”他抹了抹眼角,“林宇澈,你比我想象的更有趣。”
      “有趣不是监管的目的。”林宇澈重新拿起刀叉,继续切那颗已经冷掉的煎蛋,“但如果您觉得这能让监管过程更顺利,我不介意。”
      早餐在沉默中继续。陆承屿观察着林宇澈的每一个动作——他吃东西时从不发出声音,咀嚼次数固定,吞咽节奏规律得像节拍器。这不是普通人的用餐习惯,这是训练出来的、为了最大限度控制身体反应的模式。
      “你受过专业训练。”陆承屿突然说,“不是普通的保镖或助理训练。更接近……特工?或者某些特殊部门的人员?”
      林宇澈的叉子在空中停顿了0.3秒。
      “这不重要。”
      “对我很重要。”陆承屿推开盘子,“如果我要被一个人24小时监控,我想知道我面对的是谁。一个拿钱办事的监管者?还是一个有自己目的的……”
      他顿了顿,找到一个词。
      “……潜入者。”
      窗外的鸟鸣突然停止。
      餐厅里安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的出风声,还有陆承屿自己加快的心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他在赌,赌林宇澈的反应,赌那道伤疤背后的故事。
      林宇澈放下餐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缓慢得像在拖延时间。
      然后他站起来,走向餐厅角落那架三角钢琴——陆承屿母亲留下的,已经七年没有人碰过。
      “您想听真相?”林宇澈掀开琴盖,手指划过琴键,但没有按下,“真相往往是单调的。没有阴谋,没有潜入,只有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
      林宇澈按下一个琴键,中央C,音符在空旷的餐厅里回荡。
      “我的自由,换您的安全。”他转过头,晨光从侧面照进来,给他的轮廓镀上金边,“就这么简单。”
      “我不信。”陆承屿也站起来,走到钢琴边,“没有人会为一份工作出卖自由,尤其是你这样的人。”
      “我是什么样的人?”林宇澈问,手指在琴键上移动,弹出一段简单的旋律——是《致爱丽丝》的开头,但节奏慢了一倍,听起来忧郁而沉重。
      “骄傲的人。”陆承屿说,“控制欲强,有强迫症倾向,追求完美执行。这样的人不会甘于做别人的监管者,除非——”
      琴声停了。
      “除非什么?”林宇澈问,手指还停留在琴键上。
      陆承屿凑近,几乎能数清林宇澈睫毛的根数。
      “除非你也在逃避什么。”他轻声说,“那道伤疤,林宇澈。你在逃避什么?”
      长久的沉默。
      然后林宇澈关上了琴盖,声音在寂静中像一声枪响。
      “早餐时间结束。”他说,转身走向门口,“您今天的日程包括:上午十点心理评估,下午两点财务会议,晚上七点家族晚宴。我会全程陪同。”
      “林宇澈——”
      “另外,”林宇澈在门口停住,没有回头,“今晚您需要学习一些基本规则。比如,什么可以问,什么最好不要问。”
      “如果我问了呢?”
      林宇澈终于转身。晨光此刻落在他脸上,陆承屿看见了他眼底深处的某些东西——不是冰冷,不是机械,而是某种更沉重、更黑暗的疲惫。
      “那就意味着监管进入第二阶段。”林宇澈说,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真实的情绪波动,“而您不会喜欢第二阶段的。”
      门关上了。
      陆承屿独自站在钢琴旁,手指轻轻划过光滑的琴盖表面。
      他低头,看见自己左手上那枚戒指,在晨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牢笼。
      是的,这是个牢笼。
      但他突然发现,他并不急着出去。
      因为这个牢笼里,关着两个囚犯。
      而游戏,才刚刚开始。
      晚上七点的家族晚宴,陆承屿穿了件烟灰色的羊绒西装,领带是林宇澈选的——深蓝色,带细微的银线刺绣,像夜空中的暗流。
      “颜色太暗了。”陆承屿对着镜子调整领结时轻声抱怨。
      “符合您今晚的角色。”林宇澈站在他身后半步,正低头检查平板上的监控数据,“被监管的继承人,需要表现出适当的……收敛。”
      陆承屿从镜子里看他。林宇澈换了套深黑色礼服,剪裁完美贴合他挺拔的身形,但依旧是那种毫无破绽的规整感,像橱窗里的模特。
      “那你呢?”陆承屿转身,手指不经意地拂过林宇澈的领口,替他调整其实已经完美无缺的领结,“你今晚扮演什么角色?尽职的监管者?还是……”
      他凑近,呼吸擦过林宇澈的耳廓。
      “……我的新婚伴侣?”
      林宇澈后退半步,动作流畅得像早已预演。“两者都是。在公开场合,我们需要维持基本的关系表象。”
      “表象。”陆承屿品味这个词,笑容加深,“也就是说,私下里你可以继续当我的狱卒?”
      “监管者。”林宇澈纠正,将平板递给他,“这是您今晚需要注意的人员名单。红色标记是已知的对您继承权有威胁的家族成员,黄色标记是潜在盟友,绿色标记是中立但需要维持表面友好的对象。”
      陆承屿扫了一眼屏幕。三十七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跟着详细的档案摘要——喜好、弱点、近期动向,甚至包括一些不宜公开的秘密。
      “你从哪里弄到这些的?”他问,指尖划过其中一条:“陆明轩,四叔,有赌债,藏得很好。”
      “我的工作的一部分。”林宇澈收回平板,“现在,我们需要确定今晚的策略。您倾向于主动出击还是观察等待?”
      陆承屿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逐渐聚集的豪车。每辆车都载着一个想要从他身上分一杯羹的亲戚,每个人都戴着笑脸面具,手里藏着刀。
      “我想玩个游戏。”他说,没有回头。
      “什么游戏?”
      陆承屿转身,眼睛在暮色中亮得惊人:“我们打赌。赌今晚谁会第一个对我发难,赌谁会第一个试图拉拢你,赌……”
      他顿了顿,笑容变得危险。
      “赌在晚宴结束前,我能从你这里得到几个真实的答案。”
      林宇澈的表情没有变化,但陆承屿看见他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这不是游戏,陆承屿。”
      “但我们可以把它变成游戏。”陆承屿走近,手指轻轻搭在林宇澈的西装前襟,感受布料下结实胸膛的起伏,“规则很简单:每当我猜中一件事,你就回答我一个真实问题。每当你阻止我一次‘危险行为’——按照你的标准——我就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
      “听起来不平衡。”林宇澈说,但陆承屿注意到他没有推开那只手。
      “为什么?”
      “因为你的秘密,我大多已经知道了。”
      陆承屿笑了:“真的吗?那我们来测试一下。”
      他突然踮起脚尖——他们身高相仿,这个动作让两人几乎鼻尖相碰——在林宇澈耳边轻声说:
      “我右手腕内侧,有一道和你相似的疤痕。只是位置更深,处理得更隐蔽。你想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吗?”
      林宇澈的呼吸停滞了。
      陆承屿退后,满意地看着那双深灰色眼睛里终于出现的裂痕——真正的、无法用程序计算的震惊。
      “你不知道这个。”他轻声说,“你的数据库有缺口,您监管。”
      楼下传来隐约的谈笑声,晚宴即将开始。
      林宇澈闭上眼睛,深呼吸一次。当他再次睁眼时,那些裂痕已经被重新封印。
      “游戏成立。”他说,声音恢复了那种机械般的平稳,“但我要修改规则。”
      “请便。”
      “每个问题的价值由我评估。如果问题触及核心监管权限,我有权拒绝回答,但需要用等值信息交换。”
      陆承屿挑眉:“很公平。那么作为开局……”
      他从西装内袋取出一小枚银色U盘,放在林宇澈掌心。
      “这是我私人服务器的访问密钥。里面是所有我知道的、关于陆家每个人的秘密——比你档案里的更黑暗,更真实。作为我今晚的……诚意证明。”
      林宇澈盯着掌心的U盘,指尖微微收紧。
      “为什么给我这个?”
      “因为游戏要玩得尽兴,双方都需要筹码。”陆承屿转身向门口走去,“现在,我们该下楼了。我的家人们在等着呢。”
      他在门口停住,回头,笑容温柔如春风:
      “对了,第一个问题我已经想好了。”
      “晚宴结束后,我要知道那道伤疤的故事——你的,和我今晚即将为你赢得的答案。”
      ---
      宴会厅里水晶灯耀眼,空气里弥漫着香水、酒精和虚伪的笑意。
      陆承屿一出现,整个大厅有瞬间的安静。所有目光聚焦在他身上——以及他身边那个陌生的、英俊得近乎冷酷的男人。
      “承屿来了。”四叔陆明轩第一个迎上来,笑容满面,但眼睛快速扫过林宇澈,“这位是?”
      “林宇澈,我的伴侣。”陆承屿回答得自然,手臂轻轻揽过林宇澈的腰——他感受到手掌下那具身体的瞬间僵硬,但林宇澈没有躲开。
      “伴侣?”四叔的笑容凝固了半秒,然后迅速恢复,“哎呀,怎么之前没听说……恭喜恭喜!”
      周围的亲戚们开始窃窃私语。陆承屿能听出那些低语里的震惊、算计和嘲讽。一个被监管的继承人,一个突然出现的“伴侣”,这组合足够他们咀嚼一整晚。
      “赌注一,”陆承屿侧头在林宇澈耳边轻声说,嘴唇几乎碰到皮肤,“四叔会是第一个发难的人。他三分钟之内会试探你的来历。”
      “我接受这个赌注。”林宇澈低声回应,同时向四叔微微颔首,“很荣幸见到您,陆先生。常听承屿提起您对家族生意的贡献。”
      完美的应对。既保持了礼貌,又暗示了他与陆承屿的亲密程度,还给了四叔一个不得不接的恭维。
      陆承屿几乎要为这个表演鼓掌。
      果然,两分四十七秒后,四叔端着香槟再次靠近。
      “林先生是哪里人?听口音不像本地人。”四叔笑呵呵地问,但眼睛里的审视锐利如刀。
      “我在多个城市生活过。”林宇澈的回答滴水不漏,“最近几年主要在海外处理一些家族事务。”
      “家族事务?不知是哪方面的?”
      来了。陆承屿抿了一口酒,等待林宇澈的反应。
      “主要是资产管理和风险控制。”林宇澈说,从侍者托盘中接过一杯水——陆承屿注意到他没碰酒精,“特别是针对一些……特殊情况的应急预案。”
      四叔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特殊情况的应急预案。”他重复,目光转向陆承屿,“承屿,你这位伴侣很专业啊。”
      “他确实很擅长处理特殊情况。”陆承屿微笑,手指在林宇澈腰间轻轻一按,“比如昨晚,我就差点做了件傻事,幸好他及时制止了。”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
      周围的谈话声突然降低,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陆承屿的“傻事”在家族里不是秘密,只是没人敢公开谈论。
      林宇澈侧头看了陆承屿一眼,那眼神很复杂——有警告,有不赞同,但也有一丝……欣赏?
      “我很庆幸自己在场。”林宇澈平静地说,然后转向四叔,“实际上,这正是我来这里的原因之一。确保承屿的安全,是我的首要职责。”
      他用的是“职责”而非“愿望”,这个措辞让四叔的眉头微微挑起。
      “看来大哥为你考虑得很周到。”四叔说,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所以这桩……婚事,是大哥的安排?”
      赌注二来了。陆承屿在心里默数。
      “是我自己的选择。”陆承屿抢在林宇澈之前回答,笑容甜蜜,“就像父亲常说的,幸福要掌握在自己手中,不是吗,四叔?”
      他特意加重了“掌握在自己手中”几个字,看到四叔的脸色白了一瞬。
      四叔有把柄在父亲手里,陆承屿知道,但他不确定林宇澈知不知道。现在看来,林宇澈知道——因为当四叔尴尬地找借口离开时,林宇澈的手指在陆承屿腰间轻轻按了一下。
      一个隐秘的信号:我明白你在做什么,我配合。
      晚宴在虚伪的和谐中继续。陆承屿像只优雅的蝴蝶,在人群中穿梭,与每个人交谈,微笑,接受祝福或试探。而林宇澈始终在他身边半步的距离,沉默,观察,偶尔在他快要越界时递上一个眼神或一句低语。
      完美的双人舞。
      直到陆承屿的堂妹陆清语端着酒杯走过来。
      清语是家族里少数真心对他好的人,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最难应付。
      “哥。”她拥抱他,眼睛红红的,“你还好吗?”
      “我很好,清语。”陆承屿拍拍她的背,声音温柔。
      清语退后一步,打量林宇澈。她的目光直接而坦诚,没有算计,只有担忧。
      “所以你就是那个……”她犹豫了一下,“监管者?”
      这个词说得很轻,但陆承屿感觉到林宇澈的身体再次僵硬。
      “我是林宇澈。”他回答,向清语微微颔首,“很高兴认识你,清语小姐。”
      “我也很高兴。”清语认真地看着他,“请你……好好照顾我哥哥。他真的需要有人……”
      她哽住了,低头擦了擦眼角。
      “我会的。”林宇澈说,声音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柔和一些,“我保证。”
      陆承屿看着这一幕,心里某个角落轻轻颤动。清语的真诚,林宇澈那一瞬间的温柔——这不在他的计算之内。
      游戏开始出现意外变量。
      晚宴进行到甜点环节时,陆承屿借口透气,走向宴会厅外的阳台。林宇澈自然跟随。
      夜风很冷,但陆承屿需要这份清醒。
      “你刚才对清语说的是真心的吗?”他靠着栏杆问。
      林宇澈站在他身边,侧脸在月光下像雕塑。
      “监管者不会说谎。”他说,但顿了顿,“但有些时候,真话可以有多种表达方式。”
      陆承屿笑了:“你在玩文字游戏。”
      “你也在玩更危险的游戏。”林宇澈转头看他,“你故意在四叔面前提起昨晚的事,是想测试他会有什么反应,还是想测试我会怎么应对?”
      “两者都有。”陆承屿承认,“结果很令人满意。四叔的反应证实了他确实在担心某些事情,而你的应对……完美。”
      “这不是赞美。”林宇澈的声音冷了下来,“你将自己置于风险之中,只为了满足好奇心。这恰恰证明了监管的必要性。”
      “不。”陆承屿转身面对他,“这证明了你的监管方式有问题。如果你真的想控制我,就应该给我一个出口。一个安全的、可控的出口,让我释放这些……冲动。”
      林宇澈沉默了。月光下,他的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这就是你的理论?”他终于开口,“用危险的行为替代更危险的行为?”
      “用可控的失控替代彻底的崩溃。”陆承屿纠正,“心理学101,林监管。你总不会连这个都没学过?”
      “我学过的比你想象的多。”林宇澈突然上前一步,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包括如何识别和应对自毁倾向的操纵性表达。你现在就在做这件事——用看似理性的理论,为你的冲动寻找合理性。”
      陆承屿没有后退。他能闻到林宇澈身上那种冷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宴会厅带出来的淡淡香槟味。
      “那你打算怎么应对?”他轻声问,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领带——林宇澈为他选的领带。
      林宇澈的目光落在那只手上,然后慢慢上移,锁定陆承屿的眼睛。
      “我会给你出口。”他缓缓说,“但按我的规则。”
      “什么规则?”
      “从明天开始,每天一小时。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在我的监督下。但条件是,这一小时之外的时间,你必须完全遵守我的安排。”
      陆承屿挑眉:“任何事?”
      “在我的安全评估范围内。”
      “那这个出口,第一个小时我想用来做什么都可以?”
      “在规则内。”
      陆承屿笑了,真正的、从眼底漾开的笑。
      “成交。”他说,然后做了件自己也没预料到的事——他伸手,指尖轻轻擦过林宇澈的唇角,那里沾了一点点刚才甜点环节的奶油。
      林宇澈完全僵住了。
      “你这里有东西。”陆承屿解释,收回手,看着指尖那点白色,“监管者先生,你也不是完全完美。”
      然后他做了一件更大胆的事——他将那根手指放进自己嘴里,舔掉了那点奶油。
      林宇澈的瞳孔骤然放大。在监控数据上,这一刻他的心率至少飙升了三十个百分点。
      “这是作弊。”他终于找回声音,但声音有些沙哑。
      “这是游戏的一部分。”陆承屿微笑,“而我刚刚赢了一分。记得吗?每当你失去控制——即使是生理反应——我就得到一个答案。”
      他后退一步,重新靠在栏杆上,满意地看着林宇澈努力恢复平静的侧脸。
      “我的第一个问题很简单。”陆承屿说,声音在夜风中飘散,“那道伤疤……它疼了多久?”
      长久的沉默。楼下传来隐约的音乐声,宴会还在继续,但阳台上仿佛与世隔绝。
      林宇澈闭上眼睛,深呼吸。当他再次睁开时,那些失控的痕迹已经被彻底抹去。
      “三个月。”他回答,声音平稳得可怕,“伤口本身一周就愈合了。但神经损伤的疼痛持续了三个月。每天凌晨三点最严重,像有人用烧红的铁丝在骨头里搅动。”
      陆承屿的呼吸滞住了。他没想到会得到如此具体、如此痛苦的答案。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他轻声问。
      “因为这是游戏规则。”林宇澈转身面向他,月光照亮他半边脸,另外半边藏在阴影里,“而且你需要明白,陆承屿,疼痛是有记忆的。它不会消失,只会学会隐藏。”
      他向前一步,这次是他在缩短距离。
      “现在轮到我了。”林宇澈说,手指突然握住陆承屿的右手腕,拇指精准地按在疤痕的位置——即使隔着衬衫和西装,陆承屿也能感觉到那份压力。
      “你的这道疤,”林宇澈低声说,眼睛在黑暗中发亮,“不是自杀未遂。伤口角度不对,深度不均匀,更像是在挣扎中造成的。有人试图伤害你,你反抗了,但不够彻底。”
      陆承屿感到一阵眩晕。不是恐惧,而是某种奇怪的解脱感——终于有人看见了,终于有人知道了。
      “谁?”林宇澈问,手指收紧,“三年前,陆家老宅,谁在你房间里留下了这道疤?”
      音乐声从楼下飘来,是一首缓慢的华尔兹。陆承屿能感觉到林宇澈的脉搏,通过那只紧握的手腕,与自己的心跳逐渐同步。
      他张了张嘴,答案就在舌尖——
      “承屿?林先生?”
      清语的声音从阳台门口传来。
      两人同时松开手,后退,整理表情。当清语走进月光下时,他们又恢复了那对优雅伴侣的模样——只是陆承屿的呼吸有些急促,林宇澈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你们在这里啊。”清语笑着说,“切蛋糕的环节要开始了,父亲让我来找你们。”
      “我们这就来。”陆承屿回答,声音比平时高了一度。
      清语离开后,阳台重新陷入沉默。
      “游戏继续。”林宇澈轻声说,为他拉开阳台门,“但答案,我们改天再继续。”
      陆承屿走过他身边时,停顿了一瞬。
      “你猜对了大半。”他低声说,“但不是完全正确。”
      然后他走进温暖的宴会厅,重新戴上温柔的面具。
      林宇澈在阳台上多停留了几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只刚才握住陆承屿手腕的手,现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愤怒。
      他知道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陆承屿会被评估为高风险,为什么需要24小时监管,为什么那道伤疤的档案被刻意模糊。
      有人伤害过他。
      而那个人,很可能还在这个家族里,还在这个宴会厅里,还在对陆承屿微笑、祝福、假装关心。
      林宇澈闭上眼,深呼吸,让冰冷的风平息血液里的热度。
      当他再次睁眼时,监管者的面具已经重新戴好。
      但面具之下,游戏的性质已经改变。
      这不是监管者与被监管者的博弈了。
      这是两个受伤的人,在寻找各自伤口的源头。
      而真相,往往比疼痛更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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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终身监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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