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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相遇
沈书跟着指示牌走向出口,脚步不自觉地有些迟缓。十年了。
这座他出生、长大、度过最躁动青春期的城市,此刻以一种熟悉的陌生感包裹了他。街道更宽了,高楼更多了,霓虹灯牌闪烁着他不认识的品牌。
连空气的味道,似乎都掺杂了更多汽车尾气和现代建材的生硬气息。
他坐上一辆出租车,报了市中心一家酒店——那是凌昊订的。
车子穿过繁华的市中心,渐渐驶向记忆里更熟悉的街区。那些变化被距离拉近、放大:常去的书店变成了连锁奶茶店。
卖早点摊子的街角建起了时尚的便利店,曾经尘土飞扬的足球场铺上了崭新的人工草皮……
但有些东西还在。比如那棵立在老街转角、枝叶葳蕤的老榕树,比如母校外墙爬满的。
到了季节应该依旧盛放的紫藤枯枝轮廓,比如远处江面上那座桥的轮廓,在暮色中亮起熟悉的灯带。
每一样熟悉的存在,都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一扇记忆的门。
车窗外掠过的街景,渐渐与少年时骑单车飞驰而过的画面重叠。他仿佛能看见穿着蓝白校服的自己,
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和凌昊并肩骑车,大声讨论着刚结束的考试或某场球赛,笑声能惊起路边的麻雀。
那时的风是热的,带着汗水与阳光的味道,未来遥远得像天边的云,却有无限可能。
然后,毫无预兆地,顾泽川的身影就会闯入这些泛黄的画面。
有时是图书馆安静的一角,那个穿着干净校服的少年独自坐着,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不近人情的专注。
有时,仅仅是走廊擦肩时,那一声淡淡的“学长”,和那双沉静的黑眼睛……
更多的,是那个阳光过分明媚的午后转角,那个站在耀眼女生身旁的、疏离而平静的顾泽川。
这个画面带来的钝痛,时隔多年,在重回故地的此刻,依旧清晰可辨。
沈书闭上眼,靠在后座,试图屏蔽这些翻涌不休的影像。他回来,是因为凌昊组织的“十年之约”聚会。
凌昊在电话里大呼小叫:“沈书你必须来!十年了!咱们得看看彼此被社会摧残成啥样了!”
他笑着答应,心里却有一丝隐隐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或者说,忐忑。他知道,这座城市里,不仅有凌昊这些老友,还有……顾泽川。
尽管这些年他们几乎断了联系,但共同的朋友圈仍在,一些零碎的消息还是会传来。
他知道顾泽川将家族企业做得风生水起,知道他早已是这座城市商业版图中无法忽视的年轻力量。
而自己,依旧在另一座城市里,过着不温不火、谈不上失意却也绝无活口。
出租车在酒店门口停下。沈书付钱下车,站在门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今晚,注定又是一个无眠之夜。只不过,原因从单纯的近乡情怯,变成了更复杂、更难以厘清的,关于过去、现在与未来的一团乱麻。
沈书拿起手机给凌昊发了一个微信,
“我到了,晚上在哪里聚,到时候把地址发给我,我直接过去。”发完沈书把手机放进大衣的口袋里。
拿到房卡的时候也不过两点半,其实沈书带的东西并不多,因为他并没有想在这里呆很久。
然后他把东西放到房间,拿出手机。刚好手机弹出来一条信息是凌昊发来的,
“julong酒店晚上八点”
沈书发了一个“好”就把手机放在床头没管它了
时间还很早,沈书收拾了一下带来的东西,整理好一切。然后就把外面的大衣脱了。,躺在床上思绪乱飞。
顾家现在是当地最有影响力的豪门家族之一,涉足金融、房地产、制造业等多个领域,拥有庞大的商业帝国和深厚的政治背景。
而顾泽川作为顾家最小的孙子。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生。
身为顾氏集团的总裁,顾家的继承人,从小在豪门家族的环境中长大,接受了系统而严格的商业教育。
凭借着自己卓越的商业天赋和不懈努力,将顾氏集团发展壮大,成为商业界的传奇人物。家族长辈对他寄予厚望。
沈书以为时间久了就会淡忘,结果后面的这么多年里,他都会时不时地出现在他的梦里。可怕又可悲。
想着想着沈书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手机铃声准时在七点响起。
沈书迷迷糊糊的醒来,随手把手机铃声关了。看了眼昏暗的房间,
随手把床头的灯打开,房间瞬间明亮起来,起床赶紧收拾了下自己出门。
酒店楼下。
沈书站在路边正准备打车,一辆线条流畅、漆面在暮色中泛着幽暗光泽的黑色迈巴赫,无声无息地滑到他面前,稳稳停下。
低调,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沈书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以为挡了路。后座深色的车窗却缓缓降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随意搭在窗沿上的手,腕骨清晰,手指修长,戴着款式简洁却价值不菲的腕表。
然后是顾泽川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他似乎是刚从某个正式场合过来,脱了外套,只穿着质地精良的白色衬衫,领口松开了一颗纽扣,少了几分白日里的凌厉,多了些慵懒,但目光扫过来时,那份沉静下的掌控感丝毫未减。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沈书喉咙有些发紧,心脏不受控制地快跳了几下。
他强迫自己镇定,扯出一个还算自然的笑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只是偶遇的寻常:“顾总,好巧啊。” 语气里带着刻意的、社交距离的客气。
顾泽川看着他,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将他那点不自然尽收眼底。然后,他极淡地勾了一下唇角,那弧度几乎算不上是笑。
“不巧。” 他开口,声音比傍晚的空气更凉一些,清晰地穿透了街道隐约的嘈杂,“我等的就是你。”
“……”
沈书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大脑有瞬间的空白。等他?什么意思?
顾泽川似乎很满意他这副反应,“凌昊组的局,地址发我了。”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着沈书微微睁大的眼睛,抛出后半句,不是询问,而是陈述,“不介意聚会多我一个吧。”
话音落下,他甚至没有给沈书任何拒绝或思考的机会,只是微微偏头,示意了一下自己身侧空着的后座。“上车。”
命令式的口吻。没有“要不要一起”,也没有“顺路送你”。
他直接截断了沈书所有的退路,用一种近乎霸道的方式,宣告了两人接下来必然的同路。
沈书站在原地,指尖微微发凉。晚风吹过,带来不远处甜品店飘来的甜腻香气,与他此刻口腔里泛起的淡淡苦涩形成鲜明对比。他当然介意。
可拒绝的话,在顾泽川那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能感觉到,自己此刻的任何犹豫和推拒,在对方眼里恐怕都只是徒劳的挣扎。
黑色的车门依旧静静敞开着,像一张沉默而等待吞噬的口。
他不再看顾泽川,只是沉默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门关上,彻底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车内弥漫着一种清冷的木质香气,混合着顾泽川身上极淡的、特有的冷冽气息。
空间如此狭小,距离如此之近,近到沈书几乎能感受到身侧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和存在感。
顾泽川没有立刻吩咐开车。他侧过头,看着沈书紧绷的侧脸和刻意看向窗外景色的视线,
沈书知道,从坐上这辆车开始,今晚这场所谓的“十年之约”同学聚会,已经彻底变了味。
而他,正被顾泽川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带往一个未知的、充满审视与回忆的漩涡中心。
车子驶入主干道,汇入傍晚稠密的车流。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在深色车窗上划过一道道模糊的、
转瞬即逝的光带,将车内映照得忽明忽暗。那种清冷木质香和顾泽川身上特有的气息混合在一起,无孔不入。
让沈书每一次呼吸都感到一种微妙的窒息感。他身体微微绷紧,视线固执地锁定在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上,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东西。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发酵,像不断充气的气球,紧绷得几乎能听见即将破裂的嘶嘶声。
顾泽川的目光并没有移开,始终若有似无地落在沈书僵硬的侧影上。
他姿态松弛地靠着真皮座椅,一手随意搭在窗沿,另一只手……指节在膝盖上极轻地叩击了一下,打破了这令人难熬的寂静。
“昨晚,”他开口,声音不高,在安静的车厢里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平淡的、却直指核心的审问意味,“我发了条好友申请。”
沈书的脊背几不可察地僵直了一瞬。他当然知道。那个红色的小点,在他混乱失眠和昏沉睡去之间,曾短暂地亮起又熄灭。
他看到了,却像被烫到一样,选择了忽略……
“看到了?”顾泽川问,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却比直接的指责更让人无所适从。
沈书喉咙发干,吞咽了一下,才发出一个短促的、几乎听不清的“嗯”。
他依旧没有转头,视线死死黏在窗外某个闪烁的广告牌上,仿佛那是什么救命稻草。
“为什么不同意?”顾泽川继续问,语速平缓,却字字清晰,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切入沈书试图用沉默构筑的防御工事。
“是没看见,还是……”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但最终选了一个更直白、也更尖锐的,“觉得没必要?”
他猛地转回头,终于对上了顾泽川的视线。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黑,里面没有愤怒,也没有失望,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探究,以及一丝……了然?
沈书像是被那目光烫到,气势瞬间弱了下去,狼狈地移开视线,落在两人之间的皮质座椅上。
“……不是。”他声音有些发涩,努力想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昨晚……有点累,后来睡着了,忘了。”
“忘了。”他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舌尖仿佛在品味其中的敷衍。“沈书,十年不见,你找借口的能力,倒是没怎么变。”
他没有提高音量,甚至语气都没有太大起伏,可话里的分量却沉甸甸地压下来。
沈书的脸颊微微发热,一种混合着窘迫、难堪和被戳穿谎言的恼意涌上来。
他握紧了放在膝上的手,指甲陷入掌心,带来些微的刺痛感,勉强维持着镇定。
“随你怎么想。” 他生硬地吐出几个字,再次把头转向窗外,用后脑勺对着顾泽川,摆明了拒绝继续这个话题。
车内的空气彻底降至冰点。比之前的沉默更加凝滞,更加令人不适。
尴尬如同实质的蛛网,层层缠绕在两人之间。顾泽川没有再追问,也没有试图缓和气氛。
他只是收回了落在沈书身上的目光,也看向前方川流不息的道路,侧脸的线条在光影变幻中显得冷硬而疏离。
车子继续前行,距离聚会的会所越来越近。沈书的心却一点点沉下去。
他知道,今晚的聚会,从坐上这辆车、从顾泽川问出那句“为什么不同意”开始,就已经不再是简单的老友重逢了。
他和顾泽川之间这十年横亘的冰山,看似只是裂开了一道缝隙,底下却是深不见底的、未曾化解的隔阂与某种……他暂时还无法清晰定义的、更复杂的情绪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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