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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司务,您应该相信我,我以您的工资发誓,我绝对不是变态。”
“我已经再三跟您解释过了,我握拳,是因为我必须握拳,不然您就该以为我是变态了。”
“好吧,既然您不相信,那我也只能……”
一声尖叫,伴随着枪响,在狭小的空间里骤然炸开。
长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已经是本月的第三枪了。
身为遵纪守法的三好公民,律法的光辉怎么就普照不到他身上呢?
头顶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像是无数只振翅的夏蝉,在他耳边聒噪不休。
斑驳的墙皮如干枯的树皮般剥落,露出底下暗黄的霉斑。审讯室的空气杂糅着铁锈、汗水与廉价消毒水的味道,凝固而沉重。
是有点重了。腿上。
长空后仰着的脑袋渐复正,视线从天花板上偏移,躲开了一片掉落的白灰。
轻轻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细微的咔哒声,仿佛生锈的齿轮重新开始转动。
胸口那个原本该是致命伤的弹孔周围,皮肉正以一种非人的速度蠕动着,将变形的弹头缓缓推出。
叮当一声,染着血迹的金属小块掉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枪管上的低阶符箓缓缓飘落。那位年轻的小司务呆若木鸡,似乎被眼前这超乎常理的自愈景象吓得魂不附体。
鼻尖嗅到一股与审讯室格格不入的清香,一头湿漉漉的黑发映入眼帘,发尖的水滴将落未落。
长空猛地回神!
随后,他僵住了。
一个男人,一个活生生的、只在下身草草围着一条白色浴巾的男人,正侧坐在他的大腿上。
那湿发有几缕紧贴着男人轮廓分明的额角,水珠顺着贲张的胸肌与紧实的腹肌线条滑落,没入浴巾边缘不会引人遐想的阴影里。更重要的是,长空的右手,此刻正以一种近乎搂抱的姿势,搭在对方劲瘦的腰侧,掌心下传来肌肤紧实而温热的触感。
男人似乎也刚从某种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长空没捕捉到的情绪。
他眉头微蹙,锋锐的双眼先是扫过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又落在腰间那只不属于自己的手上,最后才环视这间狭小、杂乱、还弥漫着淡淡硝烟味的审讯室。
“……”男人开口,是一种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说着长空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但语气中的不悦与质问意味显而易见。
长空连忙缩回手,像被烫到一样。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热。
叽里呱啦地说什么呢?也不快点从他腿上下去,他腿都麻了。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用尽量无害的语气沟通:“那个……兄弟?你先起来?我们这姿势……挺容易让人误会的,尤其是我刚被当成变态挨了一枪子儿……”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试图挪动大腿,示意身上的‘不速之客’赶紧下去。
可男人非但没起身,反而微微调整了重心,坐得更稳了些,竖瞳锐利地审视着长空。
男人似乎并不惊讶长空的身体能够自愈。“……”他再次开口,语调低沉敛着威压。他抬手,修长冰冷的手指径直指向地面。
长空:“……”嘚,鸡同鸭讲。
而且这位看起来脾气不太好,似乎完全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他腿是真麻了,受饥饿的影响,很容易发麻,而且这审讯室可不是什么安全之地,刚才那声枪响,天知道会不会把其他司务引来。到时候看到这场面,那他变态的罪名可真就洗不清了。
他就早上喝了一碗稀饭,现在没有太多力气,不然他一定直接将这似乎是嫌弃地板脏的男人扔下去。
审讯室外传来了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与隐约的人声,正在迅速靠近!
长空心头一紧。肯定是刚才的枪声引来了其他人!
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了。他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腕,触手一片冰凉滑腻,如上好的寒玉。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兄弟!不管你从哪儿来,现在大麻烦要来了!你想被一群人围观你现在这个造型吗?”说着,他上下扫视了男人一眼。
男人似乎听懂了他语气中的急迫,又或许是看懂了他眼中的意思,双眼微眯,扫了一眼紧闭的铁门,脚步声已在门外!
只见他起身,方才虚踩在长空鞋背上的脚落实,给长空疼得龇牙咧嘴的。
这兄弟看着精瘦,分量可不轻!他还没来得及抱怨,就被男人反手扣住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长空只觉眼前一花,审讯室刺眼的白炽灯、斑驳的墙壁、甚至门外越来越近的喧哗声,都像被瞬间抽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粘稠、失重的黑暗,以及一股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
仅仅一瞬,脚底重新触碰到坚实的地面,刚刚仿佛只是经历了一场短暂的幻觉。
长空踉跄一步,差点摔倒,手腕上的钳制也随之松开。
空气微凉,草木清香。耳边不再是审讯室令人心烦的嗡嗡电流声,而是乡野夜晚特有的静谧,间或夹杂着几声遥远的犬吠与不知名虫豸的低鸣。
眼前是一间老旧的二层房屋,全木质结构,独门独院,门口扫得干干净净。几盆顽强的狗尾巴草在掉皮的红砖墙根长得正盛,给这简陋增添了一抹亮色。正是黄昏时分,夕阳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暖茸茸的金边。
有点眼熟……
再一看,嚯,这不正是奶奶家嘛!
直接到家门口了?!
下意识摸了摸胸口,那里的皮肤已经光滑如初,只残留着一点微痒感。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不速之客。
男人依旧只围着那条浴巾,站在乡间的土地上,显得更加格格不入。如墨般的黑发不再滴水,但几缕发丝仍贴着他轮廓分明的脸颊。
他身姿挺拔,即使装扮如此清凉,那周身散发出的凛然威严却丝毫未减,仿佛他站着的不是长空家门前的石头地,而是什么神圣的王座之前。
他双眼正冷静地扫视着四周,从陈旧的木屋、到远处的山峦、再到头顶那片被夕阳染红的天空,眼里依旧一片淡然,没有丝毫讶异之色。
长空叹了口气,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不管怎么说,这人帮他脱离了审讯室的麻烦。他掏出钥匙,咔嚓一声打开了那扇漆色斑驳的木门。
“进来吧,兄弟。”他侧身让开,“虽然简陋了点,总比站在外面被人观赏的好。”
屋内如外面所见般简陋,但异常整洁。简单的木质家具摆放得规整,窗户玻璃擦得透亮。空气里有淡淡的木头与阳光的味道。
男人迈步走进,步履沉稳,浴巾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他似乎对这里的简陋并不在意,视线掠过屋内简单的陈设,继而落在长空身上,又用那种听不懂的语言说了句什么,语调平缓,听不出情绪。
“行行行,知道您老驾临,寒舍蓬荜生辉。”长空敷衍地应着,朝二楼走去,去到卧室墙边的老式五斗柜前,拉开抽屉翻找起来,“我们这沟通是个大问题……不过首先,你得有件衣服穿。”
他翻出一件自己洗得发白变形的旧T恤跟一条宽松的居家裤,递了过去。“喏,我的,可能有点不合身,你将就一下。总比现在强。”
男人看着长空递过来的衣物,没有立刻接。双眼在衣物跟长空脸上来回扫了扫,随即长腿一迈,来到柜子前,打开最上那层,取出屉左其中一条明显不同于右边那些有些起球的、叠得规规整整、用料明显考究的深色裤头,直接解开浴巾就穿。
长空:“……”这也太不拿他当外人了吧?
他眼睁睁看着男人无比自然地穿上了那条裤头,尺寸分毫不差,仿佛这柜子是他家的,裤头也是他自个儿提前备好的。紧接那件洗得发白、印着已褪色模糊卡通图案的旧T恤跟宽松居家裤,也被男人面不改色地接过去,利落地套在了身上。
变形后的衣服大了些,T恤领口微垮,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袖口盖到了男人手肘,居家裤的裤脚也堆叠在脚踝处。
但穿在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威仪非但没被这身接地气的行头削弱,反而奇异地融合成一种居家的、却依旧让人不敢放肆的气质。
诶……?
等等!
长空心中一惊,一个大胆的猜想瞬间浮现脑海!
眼前这人,该不会是……
他试探性的展开右手。右手手心贯穿手背的星耀眼图随着他的动作渐渐舒展,可手心却空无一物。他重复着方才动作,仍旧空空如也。没有再召出内裤。
长空盯着自己手心,又猛地抬头看向男人。
“你……”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敛着难以置信的干涩,“你该不会就是……我召来的……裤头吧?”
男人理了理略大的T恤领口,听到长空的话,那双深邃的竖瞳转了过来,视线落在长空脸上。
长空:“……”他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所以,你是裤头妖?还是……你依附在裤头上?或者……你其实是裤头之神?”最后一句话出口,他自己都觉得离谱,嘴角抽搐了一下。
男人面无表情,但似乎对裤头之神这个称呼不甚满意。他迈开步子,朝着长空逼近一步。
长空顿时紧张起来,又退了一步,后背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喂喂,兄弟,冷静!我们有话好说!虽然我不知道裤头怎么变成妖……呃,但我们好歹也算有缘,对吧?我还给你衣服穿了呢!”他试图用笑容缓解气氛,但笑得有点僵硬。
男人在离他一步之遥处停下,双眼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他,那似点了红梅般的双唇轻启:“我可不是什么裤头之神,记住了,我名——京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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