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者

　　“警报，坐标(200,916)，启昼中学，魔物编号C6670，危险等级C，攻击最大范围10公里，60秒，请所有人远离魔穴，重复……”
　　令人绝望的警报声骤然响起，半空中那紫黑色的魔穴像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撼动了整个启昼中学。
　　“魔穴在那里！就在操场正上方！”一声惊叫划破教室的宁静，一位靠窗的男同学猛地指向窗外，霎时间，所有学生都涌向窗边，一双双眼睛瞪得滚圆，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那紫黑色的深渊。拥挤的窗前，九分惊恐一分好奇交织成一片死寂的呼吸。在这里生活的人虽然对魔穴的出现早已见怪不怪，可当它真的出现在自己头顶的时候，那种突然被死神点名的不真实感还是会涌上心头。如临大敌的班主任们像沙丁鱼似的踩着啪啪响的脚步声立刻赶到各自的教室里。
　　“执行者还有多久才到啊？”办公楼里，校长用汗津津的双手握紧话筒，当他从警报声中听到“启昼中学”四个字时，绝望的灭顶感瞬间传遍了他的身体，他颤抖着拨通了专门负责诛灭魔物的界安局的电话。现在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但话筒另一端的人却很平静地回答他：“还有四分钟。”
　　“那不还有两分钟的空隙吗？我们怎么办，我们的学生怎么办？”校长如同从门缝不断往外渗出水珠的坏掉的冰箱一般，冷汗直冒。
　　“请您冷静，如您所见，执行者黑正全速奔赴战场，在他抵达之前，请您维持好现场秩序。”
　　很显然，对方冷冰冰的话让校长无法接受，他气急败坏地开口指责：“你们就没有办法避免学校范围内出现魔物吗？这里可都是孩子啊！”
　　“没办法。”对方的声音依旧不见丝毫温柔，“魔物和人一样，是有自我意识的，它们并不受人类的约束。有能力诛杀它们的，也只有‘执行者’黑和白。请您耐心等候执行者黑抵达现场。”
　　“执行者黑……”说到这“黑”字时，校长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比起魔物他甚至更害怕这位执行者。“都快一年了你们还没找到新的执行者白，我真怕黑会连带着我们学校给轰了。”
　　“我们会控制好——”
　　毫无意义的对话。还没等对方说完，校长就沉着脸挂断了电话，他无力地瘫坐在地板上，那片泛紫色的危险天空邪得让他心悸，可现在他只能听天由命了。
　　“各位同学快回到座位上，我要清点人数。”高二10班的班主任文昭华人还没进到教室声音就已经传来了。
　　“昭昭老师，君愈，许君愈不在！”秦朗明的一句话如惊雷般在教室炸响。文昭华不愿相信自己听到了如此噩耗。
　　“刚上完体育课，我急着上厕所，就让他替我去数球了。”叶旭阳哭丧着脸，活像蔫了的茄子一般。他是体育委员，本来是由他负责清点体育器材的。“愈哥要是有什么事，我……”
　　“没事的没事的，别紧张。”文昭华安抚着叶旭阳，“朗明，你看着旭阳，我要打电话给界安局说明一下情况。各位同学务必不要离开教室。”出教室前，她最后提醒道。
　　警报响起时，许君愈正独自待在操场角落的器材室里完成叶旭阳交付给他的任务。即使是这样枯燥的任务，但只要有音乐陪伴，一切都会变得有趣起来。许君愈就很喜欢一边戴着耳机听音乐一边完成这种机械性的工作。
　　随着音乐哼唱的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像无声前行的毒蛇一般缠上他的裤腿了。
　　“30个，搞定！”当所有篮球全部归位，许君愈满意地宣告任务完成时，广播也传来了最后的警报：“战场已定。”
　　“哇！快要上课了，得赶紧回去。”抬眼看了一下手表，许君愈倒吸一口凉气，他心里的小嘴巴立刻叽叽喳喳地吵了起来，谴责自己听歌太入神了，竟然忘了上课时间。
　　“这，这是什么？”刚推开器材室的门往外走了一步，许君愈就像被钉在原地般猛地僵住了，惊愕与恐慌如冰水般瞬间涌向他的头顶，他的视野甚至因为剧烈的冲击而阵阵发白——一团紫黑色的巨大烂泥状物体正在距离他100米左右的位置蠕动着。那是史莱姆形态的魔物。
　　早就缠上他裤腿的“毒蛇”得到了信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缠上他的脖子，许君愈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连呼吸都是那么沉重。他使劲压低本就很微小的呼吸声，他很害怕这点几不可闻的声音让魔物注意到他。这魔物的压迫感太强了，它实在是太巨大了，半径至少有10米，许君愈从未像此刻这般共情有巨物恐惧症的人。
　　幸好这魔物好像只长了体型没长脑袋，它始终没有发现杵在器材室门口的许君愈，它像刚出生的婴儿般对周围充满好奇，当场翻滚了两圈，留下的粘液把地面都洇湿了。
　　看着那黏糊糊的液体，许君愈的脸瞬间皱成一坨，光是想象自己被这粘液碰到，他就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时，魔物突然发出”刺啦刺啦”像是蟑螂半夜偷偷翻垃圾袋的声音。这声音让人听着头皮发麻，十分刺挠，许君愈心里又痒又麻的，仿佛被投进胡椒水里一般。这种奇怪的声音一直持续着。就在许君愈以为这魔物不会做出让人更不适的动静时，毫无征兆地，无数只比人还大的眼睛在魔物身体各处唰地一下睁开了，许君愈的惊恐错愕就像猫咪突然炸开的毛一样，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的灵魂从七窍逃出了。
　　强烈的恐怖感随着这些大眼睛排山倒海地袭来，尽管许君愈没有被魔物察觉到，但在他眼里，魔物那些数不清的眼睛仿佛早已把他盯穿。许君愈脊下意识眯起眼睛，错开视线，他甚至不切实际地想通过闭眼去逃避眼前的一切。剧烈的寒意在他体内卷起千层雪，他在心里祈祷着魔物千万不要发现自己。
　　这时候，魔物又发生了变化，它那数不清的眼睛在身体表面突然间不规律地朝各处张望，眼球转动间还发出了咕噜咕噜的肉麻水声，它应该是在搜索攻击的目标。
　　许君愈觉得自己浑身麻了，他巴不得扑通一声到地上晕死过去。但求生欲迫使他咬紧牙关，绷紧肌肉。他开始幻想地上凭空出现一个洞能让他立刻爬进去。
　　就在许君愈在幻想中麻痹自我的时候，眼珠子转半天却没有找到目标的魔物再次发生了变化，它表面所有转动的眼睛骤然定格，紧接着齐齐向内收缩，尽数隐没入于躯壳深处。下一秒，无数忽长忽短的尖刺破体而出——它变成了一颗狰狞的巨型海胆。魔物一边发出乌拉乌拉的叫声，一边不断收缩身躯，它的尖刺变得愈发粗长、锋利，每一根尖刺看上去都像时蓄势待发的箭矢一样，凶芒毕露。
　　这些尖刺刺破了许君愈神游的幻想，在眼睛捕捉到这些尖刺的霎那，他心头一紧——这些尖刺怕是会像箭一样朝四周激射，贯穿目标。这种数量的巨型尖刺同时射出，破坏力之大绝对不堪设想。许君愈眼前仿佛出现教学楼被拦腰击断、同学们倒在血泊里的画面。
　　大家一定会死。执行者呢？黑呢？
　　时间仿佛突然停滞，各种想法在许君愈脑子里转来转去，但除了黑的到来外，他看不到其他任何一条破局的方法。还要等吗？可是，魔物的攻击已经蓄势待发，等不及了，等不及了！
　　“喂！”许君愈朝魔物张开双手呼喊着。
　　为什么我要这样做？我干嘛找死？许君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可是身体先于头脑作出了反应。
　　我要赶紧停下来，不能让它注意到我，我会死的。许君愈心里明明这么想着，嘴里却大吼：“看这里！”
　　魔物往内挤压的尖刺突然停止了动作，突然间，它面朝许君愈那一面的尖刺被急速收起，取而代之的是占据半个身子的巨大的眼睛，这只眼睛正直直地盯着许君愈。
　　我到底在干什么？与那只诡异的大眼捕对视着，许君愈开始发抖，他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迅速变冷，急速倒流，他身上每一寸肌肉都在紧绷着，仿佛在无声地悲鸣。
　　死定了，死定了。许君愈的后脑勺一阵发热。我得逃，我得逃！就算是无用功，他也想让双腿赶紧跑起来，能跑一米是一米，可是，魔物带来的过强压迫感让他非常恐慌，这使得他的大脑无法及时调动他紧绷的双脚。
　　在许君愈的脑子强行调动身体的时候，魔物已经锁定了他，它收起所有尖刺，巨眼变小腾出了空间，一张布满尖牙的血盆大口在巨眼下方以诡异的弧度朝许君愈的方向缓缓张开。
　　“我要死了”这四个字充斥着许君愈的脑海，绝望让他看到了走马灯，他在刹那间回顾了自己的迄今为止的人生，走马灯的最后，他听见他的母亲跟他说：“君愈，妈妈不需要你扬名立万也不需要你赚大钱，我只想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过好自己的一生。”
　　可是，妈，我这一生可能有点太短了，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许君愈的肩膀往下一沉，在万念俱灰中，他认命地闭上双眼，黑暗里，无数的遗憾涌上许君愈的心头：早上还没来得及吃的新品汉堡包，还没来得及看的漫画，想要领养却还没带回家的小猫……老妈、老爸、妹妹、他的偶像执行者黑……
　　执行者黑？好可惜啊，我到现在都还没亲眼见过黑。遗憾怎么这么多？
　　面对束手就擒的猎物，魔物兴奋地往上跃起，仿佛喷涌而出的地下喷泉一样突刺上天，它张着堪比断头台的大嘴朝许君愈的方向落下……
　　“炎魔，出阵。”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清冷的人声在许君愈前方响起。随即，无数武器扎入地面的声音伴随着魔物发出的“咕叽”怪叫持续响起。
　　预想之中的痛苦没有袭来，得救了？许君愈一点点地睁开眼，这时，他脑海中的身影和眼前那个高大的黑色身影重叠了。
　　“黑！”是执行者黑！有救了！许君愈大喜过望，他激动得像小鸡一样原地小跳了几步。
　　红色腰带、黑色唐装、过肩而又边缘炸起酷似狼毛的干燥黑发，透过屏幕看过无数次的背影如今赫然出现在眼前。真的是他！许君愈的目光无法从这个人身上移开。他赶上了，他赶上了！七分绝处逢生的惊喜三分见到偶像的激动，两种感情瞬间糅杂在一起，让许君愈又想哭又想笑。
　　黑回头看了许君愈一眼，朝他点点头，吩咐道：“不要动。”随即，他沉默着握紧手上炙热的火焰大刀，朝魔物飞奔而去。这时候的魔物已经被无数燃烧着火焰的兵器死死地钉在地面上动弹不得。
　　好帅！许君愈目不转睛地紧盯着执行者黑，他从未像此刻一般感到如此安心如此亢奋。
　　许君愈一直很崇拜这位执行者黑，他总期盼着能在现实生活种见他一面，没想到这愿望居然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实现了。这回可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此时，在黑的攻击下，魔物的身躯下部分三分之一已经被火焰兵器的高温炙烤得硬邦邦了，但它那勉强维持水润灵活的部分仍在垂死挣扎，它故技重施，想用最初未成的招式攻击，可惜只冒出来了少量的尖刺。尖刺高速朝黑发起攻击，黑灵活地把它们尽数斩落。
　　眼见被硬化的身体体积越来越大，魔物决定断尾求生。它撕裂身躯，试图“干湿分离”并再次跃起，然而，手持火焰大刀的黑早已预判了它的战略，飞速跃到它的正上方，借着地心引力，黑把燃烧着的刀狠狠地扎进了魔物的脑袋，随即松开武器一跃而下。
　　顷刻间，魔物像泄气的皮球般以极快的速度瘪塌了下去，滚烫的蒸汽如同火山喷发般从大刀劈出的缝隙中呼啸而出！炽热的白雾瞬间笼罩半个战场，连躲在器材室门口的许君愈都被这热浪扑得脸颊发烫。他下意识后退半步，用手挡着脸，他心头骇然——要是被这蒸汽正面喷中，恐怕是要被烫得皮开肉绽，瞬间变成"熟人"。
　　魔物在高温的炙烤下发出凄厉哀嚎，它全身都被火舌缠绕，整个身躯最后烧得如饼干般脆弱易碎，最后，黑用刀轻轻卷起一阵微风就把它彻底吹散了。
　　“魔物生命信号消失，全球直播结束，安全警戒解除，请各位市民静候界安局工作人员抵达现场进行战后修复，注意请勿踏入战场。请启昼中学的师生不要离开原地，请相关人员做好人数清点，确认每位师生的安全情况。”象征安全的广播声终于响起，所有人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稳稳落下了。通过直播确认自己班的同学安然无恙，高二10班的师生更是用力地松了一口气。
　　“好吓人啊！”
　　“我还以为愈哥要死了。”
　　“好勇啊愈哥。”
　　“愈哥，从今天起他就是我哥！”
　　劫后余生的同学们议论纷纷。
　　心头大石落下的文昭华长舒一口气——自己的学生平安无事了。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地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幸福时，警报声竟又突然响起——
　　“警报，坐标(200,916)，启昼中学，校内，危险等级SSS，请校内所有人立刻留在原地不要移动。警戒级别SSS，任何人不听指挥进行移动，将会因违反《战场秩序法》被逮捕。重复……”
　　“怎么回事？”怎么警报又响了？
　　听到警报，大家的心又再次像沉入了冰窟中一般，所有人如同惊弓之鸟，恐惧再次袭来。
　　“秦朗明呢？”文昭华突然反应过来，看向那个空空的座位，就在战斗结束前不久，秦朗明请示要上洗手间，文昭华批了，可现在警报声再次响起，秦朗明却还没回来，这叫文昭华怎么可能坐得住？她深呼吸了好几下，屏气凝神，似乎在下了好大的决心。最终，她留下一句“同学们绝对不要离开教室，副班长维持好秩序”后，咬着牙就冲出了教室，她跑到最近的男厕所去看——没有人，她一间一间男厕去找，直到把上下五层楼的男厕都找完了，还是没找到秦朗明。
　　“这孩子哪去了？”要不是怕惊动到不知名的SSS魔物，文昭华真的急得要跺脚。
　　没有倒数，没有直播，也没有魔穴，只有警报。这么诡异的情况自三年前发生了过一次后就再也没出现了。
　　所有人都紧张地等待着，几乎忘记了呼吸，校内陷入了一片更深沉的死寂。危险等级SSS，警戒级别SSS，这种恐怖的威力，还有人能活下来吗？
　　君愈、朗明，你们一定要平安无事！急得眼眶红润的文昭华诚心地祈祷着。

　　操场上，一黑一白的两个身影靠得很近。
　　“警报！可是你……”黑现在看起来不像是能战斗的状态。面对再次响起的警报许君愈心里慌极了。
　　“没有魔物，这警报因我而起，你快走。”黑红着眼艰难地喘气，一呼一吸都拉扯着他的痛觉神经，让他备受煎熬。
　　“为什么？”为什么黑会引发警报？“你，你到底怎么了？”许君愈不知道黑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明明他刚才还很正常的，可魔物消失后，他突然连武器都握不住，咚地一声跪倒在地，呼吸也变得粗重、混乱。现在他还难以自控地用双手撕扯着胸前的衣料，布料应声撕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面对这样异常的黑，尽管警报在响，许君愈还是在走与留中迟疑了。
　　“唔……”黑痛苦地以头抢地，豆大的汗珠不断滴落。
　　“哎，真是不听话，都说了，在缺少‘白’的情况下不要用饱和战术，怎么就不听呢？尹，之后你要多说说他”观察到黑的异样，界安局中负责管理执行者的李千寻在控制室里唉声叹气。
　　“好嘞，那这次怎么办？要我上场吗？”李千寻身旁也即将负责管理执行者的尹迹问道。
　　“不用，‘神’说过，祂会亲自来压制。”
　　“哦。那我也省事了。”
　　“不过，另外那两个学生，该怎么办好呢？”李千寻看着屏幕中本不该出现的两个人，心里犯愁。
　　“你快走，危险。”黑用力按住抽痛的额角，他知道自己快要失控了。
　　面对黑的催促，许君愈很快就说服自己了。他心知自己只是凡人一个，就算他很想向黑伸出援手，但此刻他确实无能为力。既然警报响起，那就证明界安局的人已经知道黑的情况，他们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而且警报解除前，也不会有人胆敢靠近这里。想到这儿，许君愈心神稍定，他点头道：“我知道了，那你保重。”他抽身正欲离开——
　　“君愈！君愈！”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竟然有人在附近呼喊。这声音本身一点都不大，但当下整个校园实在是太安静了，使得这点声音显得特别清晰。
　　许君愈一下就认出这是秦朗明的声音。
　　“不能，不能被看到……”黑蜷缩着痛苦地呻吟。
　　许君愈脚步一滞。走还是不走？一边是不想被人看见的黑，一边是不断逼近的好兄弟。如果我冲过去拦着秦朗明呢？不行，他还是会发现的。把黑挡着？怎么可能挡得住！怎么办？没时间了！
　　“黑，跟我走。”许君愈把心一横迅速抓起黑的手往自己肩膀上架，他用另一只手搀扶着对方的腰。好烫！黑一贴近许君愈，他身上那异常的热浪就传到许君愈他身上。这根本不是凡人的血肉之躯能承受的高温！
　　“我带你藏起来。”
　　“你走。”
　　“别啰嗦了，我都已经看到了！”比黑身形小一圈的许君愈好不容易才把人撑了起来。
　　实在是不能再纠缠了，黑只好妥协。两人前脚刚离开，秦朗明后脚就来到了。
　　“奇怪，明明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还有警报？吓死我了。”秦朗明仔细环顾四周，没观察到什么异样。他并非故意在这种情况下跑出来，只是他刚上完洗手间就听到战斗结束的广播声，他想着反正自己都走出教室了，索性救去找许君愈吧，结果快走到操场时，第二次警报拉响了，但来都来了，他也没发现有魔穴，更没看见引发警报的魔物，进退两难的他眼见周围也没什么异样，于是选择小心翼翼地继续找人去了。
　　算了，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紧撤。壮着胆子来到操场的秦朗明心里其实还是挺害怕的，一路上他一边在心里骂许君愈这小子不让人安心，一边又精神紧绷地提防着那SSS级魔物，同时还祈祷着自己不要真的因为擅自移动而被界安局逮捕。
　　这时，许君愈已经带着黑躲进体育器材室里了。
　　脑子一热就把黑带进来了，现在该怎么办好呢？许君愈直勾勾地看着黑，不知如何是好。黑看起来痛苦万分，许君愈考虑了一瞬要不要拨打120，但理智告诉他，医生帮不了黑。况且黑现在这样子要是被更多人看到了，恐怕会引起更大的骚动。
　　此时的黑如同一头人形野兽。他黑色的长发早已被汗水浸湿，胡乱地披散着，青筋从他脖子爬到脸上，他上颚的两颗犬牙变得像兽牙般粗长，处于青筋末端的双眼正往外冒着红光。他极其难受地在地面上扭动着，仿佛地板上扎满针刺痛了他一般，
　　变异了！许君愈心里惊呼着。安全第一，眼下绝不会有人进来，先把黑关在这里，出去后立刻通知界安局。很好，计划很完美，现在马上跑！短暂的思考一结束，许君愈立刻转身。
　　然而，就在许君愈迈出脚步的一瞬间，一只手猛地从后方攥紧了他的手腕。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仿佛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一般，许君愈再次僵在原地，他几乎已经猜到身后发生了什么，但他却不愿、也不敢回头确认。
　　手腕传来阵阵痛感。糟了。许君愈自知大事不妙，掌心渗出了湿冷的汗，但他仍强撑着目视前方。他试着用力挣脱，那只手却纹丝不动。除非断腕，否则根本逃不掉。不能再逃避了。许君愈抿紧嘴唇，在心里为自己加油鼓劲，他终于一点点回过头去——
　　只见黑趴在地上死死地抓住他的手，野兽般锋利细长的指甲已掐入他的腕间。不！许君愈在内心发出无声的悲鸣，他咬紧牙关不敢出声，他怕一张嘴，自己的灵魂就会从口中飞出，惊惶逃走。
　　不会的，黑不会伤人的。许君愈宽慰着自己。此时，他跳得极快的心脏像是要撞出胸膛一般，心跳的声音非常清晰。
　　这时，黑从喉咙深处传出了野兽般的低吼声，他慢慢地探头靠近许君愈，就像是看到了猎物的狼一般，目光死死地锁住了对方。
　　惊恐的许君愈腿一软便跪倒在地上，他摇着头，身子一直往后缩，他无声地大喊着：“你不要过来啊！”
　　许君愈退一步，黑就往前一步。
　　要死了，要死了。避无可避了。许君愈的后背已经撞到了坚硬的墙壁，没有再往后躲的余地了。
　　我要被我偶像杀死了？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戏码？许君愈没想到自己撑过了魔物这一劫后居然会迎来偶像这一劫。
　　这种死法算不算是粉丝对偶像的终极幻想？完全不对！许君愈对自己死到临头心里居然有这么无聊的想法而感到可笑。没救了，逃不掉！许君愈不甘地咬紧牙关，最终他还是认命地再次闭上双眼。
　　那低吼声越来越近，最后几乎紧贴着他的耳膜震动，仿佛就是从他自己喉咙处发出的绝望共鸣。许君愈觉得自己成了饿狼利爪下那只瑟瑟发抖的绵羊，除了咬紧牙关等待撕裂的剧痛之外，别无他法。
　　就在他绝望之际，他的右肩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感——像是被烧红的铁钎狠狠贯穿。许君愈痛得闷哼一声，不受控制地张开了紧咬的牙关。黑如同吸血鬼进食一般用两只锋利的獠牙刺穿了他的肩膀。
　　“啊，疼，别……”心脏没有从嘴里跳出来，求饶声却变得零零碎碎，太疼了，许君愈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黑，住手，不，住嘴。”许君愈徒劳地推拒着，可每次挣扎都只换来肩上更凶狠的力道，剧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再不敢轻举妄动。
　　大动脉肯定是破了，瞬间的大量失血让许君愈眼前发黑，他看到的东西都开始变成一闪一闪的。
　　这就是死亡吗？双眼无力地闭上后，许君愈的内心竟意外地平静，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沉入一片虚无的宁静，死亡似乎隔绝了一切喧嚣，仿佛它本就是这般安然的存在。
　　许君愈的意识在死亡的怀抱中越陷越深，骤然间，一声枪响撕裂了看似永恒的平静。子弹破门而入，分毫不差地击中黑的眉心。黑温热的鲜血瞬间飞溅在许君愈脸上。
　　是血。
　　从沉寂的永恒中然惊醒，许君愈吃力地最后抬眼，他看到黑倒下了。
　　黑怎么中枪了？他要死了吗？不要！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死？怎么会这么荒唐？他可是黑啊！
　　我不喜欢这个结局！能不能重来？能不能重来？
　　在意识彻底消散前，这是许君愈最后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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