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迹

　　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黄金，铺满了整个操场。运动会开幕式的喧嚣还未散去，四百米跑道旁已经围满了学生。夏冰檐蹲在终点线附近的草坪上，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拍立得的镜头盖。她的同桌林小满在第三跑道朝她疯狂挥手："冰檐！记得拍到我冲线的样子啊！我要发朋友圈的！"

　　"知道了。"夏冰檐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心里盘算着待会儿溜去图书馆看新到的艺术杂志。她调整着相机焦距，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跑道。

　　发令枪突然响起。

　　夏冰檐的镜头本能地追着林小满的身影，却在取景框的边缘捕捉到一道醒目的红色残影﹣﹣第四跑道的女生像一簇跳动的火焰，在阳光下格外夺目。她的高挑身影在一众选手中显得鹤立鸡群，红色短跑队服衬得皮肤微微泛着蜜色，细框眼镜稳稳架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鹰。

　　她的跑姿带着一种近乎嚣张的流畅感，步幅大得让其他选手显得笨拙。风掀起她的头发，红色队服紧贴着她因发力而绷紧的背部肌肉，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咔嚓。"
　　快门声响起，拍立得吐出的照片上，林小满被虚化成了模糊的背景，而正中央是那道红色的身影﹣﹣她的表情专注而凌厉，嘴角抿成一条直线，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锁定猎物的猛禽。

　　"哇！你居然拍到了于桉！"林小满喘着气跑过来，脸颊因剧烈运动泛着红晕，"她是校羽毛球队的哦，但是短跑超厉害，每次运动会稳坐第一！"

　　夏冰檐的目光不自觉地追向跑道尽头。那个叫于桉的女生正弯腰解下号码牌，红色队服的后背湿透了一片，贴在皮肤上。她接过队友递来的矿泉水，仰头灌了几口，水珠顺着下巴滑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于桉？"夏冰檐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高二八班的于桉，短跑校队主力，去年市运会百米破了纪录。"林小满擦了擦汗，语气里带着崇拜，"听别人说，她人超级好的。"

　　夏冰檐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照片，又抬头望向远处。于桉正和队友说着什么，突然笑起来，嘴角勾起一个痞气的弧度。

　　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精致美，却带着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野性张力，像草原上自由驰骋的烈马。

　　夏冰檐没再接话，只是默默把照片塞进了书包夹层。

　　晚上回到家，夏冰檐打开电脑，登录了学校的匿名论坛。她在搜索栏输入"于桉" 立刻跳出了几十条相关帖子。

　　【热帖】求问今天四百米穿红色队服的学姐是谁？
　　最新回复：「高二八班于桉，备注：短跑队王牌，眼镜是本体。
　　热评第一：她看人的眼神像在说'你配不上我的速度'。」
　　夏冰檐滚动鼠标，又点开另一个帖子：

　　【科普】关于于桉的冷知识：
　　1．直女杀手，无事勿扰！
　　2．脾气有点臭，但对自己人很护短。
　　3．据说拒绝过七个告白者，名言是"没空谈恋爱，我要破纪录"。

　　她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敲着键盘。论坛上的于桉和她今天看到的那个人重叠在一起﹣﹣张扬、锋利，又带着点神秘的吸引力。夏冰檐关掉电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她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于桉在跑道上的身影——那种近乎野性的力量感和自由感，让她感到一种奇怪的吸引力。

　　运动会第二天的清晨，操场上的露水还未蒸发。4×100米混合接力赛的检录处前，七班的陆骁正带着三个队友做最后的热身。她单手倒立着做俯卧撑，迷彩运动背心被汗水浸出深色痕迹，后背的鹰隼纹身随着肌肉起伏。

　　"骁姐，刚去八班那边转了一圈。"寸头男生凑过来，"许菲在贴肌效贴，看样子真要上场。"

　　陆骁一个翻身站起来，拧开矿泉水浇在头上："我就说于桉那货看不上团体赛。"她甩了甩短发，水珠溅在跑道上。

　　八班的休息区，于桉独自坐在长椅上看比赛手册。当教练拿着报名表走过来时，她连眼皮都没抬："不参加。"

　　"许菲刚才..."

　　"关我屁事。"于桉把手册翻得哗啦响。

　　看台上，夏冰檐调试着相机。镜头扫过七班气势汹汹的队伍，又停在八班孤零零的候补区。取景框突然捕捉到于桉抬头看来的视线——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像瞄准猎物的狙击手。

　　医务室门口，许菲手捂着脚踝，脸色苍白。教练环顾四周时，于桉已经不在座位上了。

　　发令枪响前三十秒，红色身影晃到了起跑线。陆骁正在和队友碰拳，转头看见于桉的瞬间，拳头直接砸在了跑道旁的铁栏杆上。"操！"金属震颤声惊得裁判差点摔了发令枪。

　　比赛过程像场屠杀。八班前三棒结束时落后近三十米，看台上已经有人起哄。但当于桉接过接力棒的瞬间，整个操场突然安静——她起跑的爆发力让钉鞋在跑道上擦出蓝烟，三十米就追平了七班的第三棒。最后五十米，她甚至放慢速度，扭头看了眼拼命追赶的陆骁。

　　颁奖台成了修罗场。陆骁扯下银牌摔在地上："你他妈玩我？"金属奖牌在跑道上弹跳着滚到于桉脚边。

　　"临时替补而已。"于桉用脚尖挑起银牌，"你转弯时踩线了，裁判没看见而已。"

　　陆骁一把揪住于桉的衣领：“初中市运会也是，去年省联赛也是，于桉，你就非要在我快赢的时候出现？！”

　　于桉突然抓住陆骁的手腕，痛感让陆骁松了手。

　　“赢不了我，是你自己不够快。”

　　夏冰檐的相机定格下这一幕：于桉站在领奖台最高处，红色队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陆骁离去的背影拖着长长的影子，像柄不肯入鞘的刀。

　　运动会后的日子如常流转。夏冰檐的生活轨迹开始出现微妙的偏移——原本直奔图书馆的午休时间，现在总会先绕到羽毛球场边的梧桐树下；每周二四的体育课，看台第三排成了她的固定座位；就连去小卖部买水，都会"恰好"选在短跑队结束训练的时间。

　　这些刻意的偶遇持续了半个月后，某个训练结束的傍晚，于桉在收拾球包时突然抬头，精准地撞上了看台上那道未来得及撤离的视线。夏冰檐慌忙低头翻书的动作太生硬，被晚霞映红的侧脸也太醒目。

　　之后的日子，这种若即若离的互动逐渐成形。于桉从不当众点破夏冰檐的注视，但总会在擦肩而过时多停留半秒目光，或是在夏冰檐路过训练场时，突然来个高难度的背身扣杀。有次食堂排队，夏冰檐发现于桉不知何时站在了她斜后方，正用毛巾擦着汗湿的短发，镜片后的眼睛被热气蒸得发亮。

　　"她绝对注意到你了。"林小满信誓旦旦地说，"昨天你假装看宣传栏时，于桉和队友说话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就为了说那句'下周市运会我肯定破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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