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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界河上的跪拜》
【场景:战后和平协定签署会场·主厅】
(巨大的厅堂穹顶低垂,仿佛压着铅块。长条形的谈判桌光可鉴人,像一条冻结的河,将空间冷酷地一分为二。一侧,是战胜国的代表们,军服笔挺,勋章冷硬,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鹰隼般的锐利与一种压抑着的亢奋。空气里弥漫着雪茄、皮革和胜利者特有的、略带血腥气的自信。另一侧,战败国的代表团人数寥寥,衣着暗淡,如同暴风雨后蜷缩的树叶,笼罩在屈辱与沉重的静默中。无数记者、观察员、各国使节聚集在四周廊下,无数道目光聚焦于那条“无形的线”。)
(会议已近尾声。所有苛刻条款已逐一落定,只剩最后一项象征性的程序:战败国王储,时年八岁的L王子,作为“永久和平的抵押品”,将穿越这条界线,正式移交。这是胜利者精心设计的仪式,旨在将屈辱烙进一个民族的历史记忆。)
(战败国席位首座,年迈的L国王——L王子的祖父——缓缓站起身。他穿着一身旧式军礼服,洗得发白,勋章却擦拭得锃亮。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但他用力拄着权杖,挺直了早已被国事压弯的脊背。他身边,紧紧抓着他衣角的小王子,穿着一身过于正式、尺寸略大的王子礼服,小脸苍白如纸,翡翠色的眼睛里盛满了这个年龄无法理解的、纯粹的惊恐。他像一只被抛到冰原上的幼兽,本能地瑟缩着。站在国王侧后方的,是X小姐。她一身素黑,作为王子的启蒙教师与随行学者,她必须跟随。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戴上了一张白玉面具,只有那双交叠在身前、指节用力到发白的手,泄露着内心的惊涛骇浪。她的目光,越过那条线,落在了对面阵营中一个同样笔挺的墨绿色身影上——P小姐。那时的P,军衔尚未至巅峰,但已是战功赫赫、以冷静(或者说冷酷)闻名的年轻将官,坐在本方代表团的中后位置。)
司仪官:(声音洪亮,带着程式化的庄严,在寂静的大厅里回荡)“依据《大陆和平宪章》最终条款,及双方陛下之神圣认可,现进行最后确认程序:洛伦王国第一顺位继承人,L王子殿下,将于此,在诸国见证下,为永固和平,履行其光荣职责。”
(“光荣职责”几个字,像裹着蜜糖的毒刺。战败国席位上传来几声无法抑制的、低低的抽泣,随即被更沉重的死寂吞没。L国王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吸进了他余生的所有力气。他低下头,用只有祖孙两人能听到的、干涩到嘶哑的声音,对孙子说了最后一句话。然后,他轻轻推了推小王子的后背。)
(小小的身影,被那股微弱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推离了祖父的庇护。他踉跄了一下,像个蹒跚的、精致的玩偶,开始一步一步,走向那条光亮得刺眼的谈判桌,走向那条无形的、却比钢铁长城更森严的界线。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每一步都引起两侧人群一阵更明显的、胜利者阵营难以抑制的兴奋低语和战败者阵营心碎的窒息。闪光灯开始零星又疯狂地闪烁,记录这“历史性时刻”。)
(X小姐下意识跟了半步,立刻被己方一名礼官严厉的眼神制止。她停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看着那个小小的、孤独的背影,向着“敌人”的领地走去。她的视线再次投向P,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近乎绝望的祈求。)
(终于,L王子走到了长桌中央,那条无形的线就在他脚下。他停下,茫然地抬头,看向对面。他看到的是一片森林般的墨绿色军服,一张张或漠然、或审视、或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与得意笑容的脸。那些眼睛,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件稀世珍宝、一件证明自身强大的完美战利品、一件即将被锁进展示柜的活体标本。孩子的恐惧达到了顶点,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微微发抖。他想回头,想扑回祖父怀里,但身后是更深的绝望。)
(就在这时——)
(战胜国席位中,那个一直静坐如雕塑的墨绿色身影,动了。)
(P小姐站起身。她的动作并不突兀,甚至带着军人特有的精准与克制,但在全场注意力都聚焦于王子、情绪已达某种癫狂边缘的时刻,这一起身,如同冰湖投石,瞬间吸引了大部分目光,也让那些低语和闪光灯诡异地停顿了一瞬。)
(众人以为她要发表什么胜利宣言,或是展示战胜者的威严。就连她身边的同僚,也侧目看向她,眼中带着疑惑,或许还有一丝期待——期待这位以极端爱国主义和冷硬作风闻名的同僚,能说出或做出什么更“提振士气”的举动。)
(然而,P小姐没有看任何人。她的目光,越过了那些灼热的视线,越过了冰冷的谈判桌,径直落在了那个正在瑟瑟发抖的八岁孩子身上。然后,在所有人——包括她本国的同僚、对面的敌人、四周的旁观者——惊愕到近乎呆滞的注视下,她绕过席位,步伐稳定地走向长桌,走向那条线,走向那个孩子。)
(她在距离王子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既保持了礼节,又不会给惊恐的孩子带来压迫感。接着,她做了一件让整个大厅瞬间陷入死寂、让所有记录历史的笔和镜头都为之凝固的事情——)
(她抬起右手,置于左胸心脏位置,那是她国家军人对皇室最崇高的抚心礼起始动作。然后,她没有任何犹豫,右腿后撤,左膝弯曲,竟向着那个来自敌国、作为“战利品”的八岁王子,缓缓地、庄重地、单膝跪了下去!她挺直的背脊在跪拜过程中划出一道优美而谦卑的弧线,墨绿色的军服下摆铺洒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她低下头,颈项弯折,垂下的视线落在自己膝前的地面上,那是觐见本国皇帝时才需使用的、最高规格的跪拜礼!)
(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闪光灯忘了闪烁,低语声彻底消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战败国席位上,L国王浑浊的老眼猛然睁大,X小姐的“玉面具”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震惊与难以置信涌上她的眼眸。战胜国席位上,同僚们的表情从疑惑变为惊愕,继而是一阵轻微的骚动和无法理解的皱眉。那些原本洋溢着贪婪与兴奋的脸,此刻写满了错愕与隐隐的不快——这女人在干什么?向一个战利品下跪?!还是敌国的王子!她疯了?!)
(P小姐维持着跪姿,清晰而平稳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因极致的寂静而传遍大厅的每个角落,用的是王子能听懂的、她苦练过的、带着奇异韵律的战败国贵族语:)
P小姐:“以晨曦与钢铁之名,以我此生荣誉与剑刃起誓,在此界河之上,见证您的勇气与承担。殿下,前路或有风雪,但请勿忘,尊严不因疆界而易色,灵魂不为他者所拘役。”
(这段话,不是官方辞令,没有胜利者的傲慢,也没有虚伪的安慰。它是一个军人,对另一个被迫承担远超年龄之重的“战士”,致以的最高敬意与最隐晦的承诺。说完,她抬起头,目光与王子惊惶含泪的眼睛对视了一秒。那眼神里,没有怜悯,没有施舍,只有一种冰冷的清澈,和一种近乎绝对的尊重。)
(然后,她才缓缓站起,动作依旧一丝不苟。她甚至没有多看周围表情各异的众人一眼,只是对王子微微颔首,便转身,迈着与来时一样稳定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重新坐下,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跪,只是拂去肩上一粒尘埃般寻常。)
(大厅里,死寂仍在蔓延,但某种东西已经被永久地改变了。那些看向小王子的“战利品”目光,似乎被这一跪无形地挡开、削弱了些许。孩子眼中的惊恐并未完全消失,但迷茫中,似乎多了一点点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支撑。X小姐深深地看着P的背影,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随即强迫自己恢复了平静,但眼底的冰封,已悄然裂开一道细缝。L国王闭上眼,一滴浑浊的泪终于滚落皱纹纵横的脸颊。)
(司仪官似乎也被这意外打断,愣了几秒,才勉强找回声音,干巴巴地继续流程。L王子最终被引向战胜国指定的监护人区域。仪式在一种诡异的、被震慑后的安静中草草结束。)
(许多人后来在回忆录或报告中提及这一幕,试图解读P将军这“反常”举动的政治含义或深谋远虑。只有极少数人,或许在多年后,在另一个国王扶起将军的场景中,才隐约窥见,那或许并非算计,而仅仅是…一个人,在面对另一个个体最深的恐惧与孤独时,无法抑制的、近乎本能的,人性微光。那道微光,穿透了国家、仇恨、政治的厚重帷幕,在历史冰冷的长河中,投下了一缕短暂却永恒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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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不喜勿喷,人物实在是想不出来什么名了,就用p,x ,l来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