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档有一手[无限流]

　　兰溪和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唤醒，那声音沉闷刺耳，像重锤毫无节奏地砸在兰溪和的心脏，兰溪和睁开眼的同时猛地从床上弹起，仿佛从水中逃离的溺水者，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这是哪儿？

　　兰溪和大脑一片混沌，他试图回忆睡前的事，脑海中却只有充斥视野的炫目白光。

　　屋子里一片漆黑，兰溪和摸索着打开灯，被换下的衣物胡乱的被扔在椅子上，吃了一半的零食没有封袋，大敞着肚皮仰面躺在桌面，空气中还残留着泡面的味道，地上的几滩油渍正是其存在过的证明。

　　兰溪和茫然地戴上放在床头的眼镜，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溪和！你上班要迟到了！赶紧起来！”

　　敲门声仍在持续，还有浑厚的女声混杂其中，兰溪和来不及多想，连忙跑去开门。

　　门外是个大学生模样的女性，穿着卡其色的风衣，踏着一双棕色皮靴，兴许是敲急了，一张脸苹果似的通红，见兰溪和终于开了门，立马进屋把兰溪和往里推。

　　“你看看你！衣服都没换！给你十分钟打理然后打车去公司！”

　　将兰溪和丢进卫生间后，女性轻车熟路地来到卧室，从衣柜中翻出一套黑色工装服，又插上热水壶、将速溶咖啡粉倒进陈旧的塑料杯，然后掏出手机预约了一辆车。

　　洗手台前的兰溪和将冷水拍到脸上，终于感觉自己的大脑运作起来，他浑身酸痛、眼睛也有些肿胀，不用凑近镜子就能看见眼中的血丝，但这一看，他竟发现到自己视野中有诡异的红色虚影。

　　当他的视线聚焦在镜子，先是有浅色的红色光点围绕在镜子周围，接着那些光点逐渐集中，争先恐后地涌向镜子，直到那面镜子彻底被鲜红覆盖，仿佛有大量血液泼洒在镜面。

　　兰溪和惊讶地甩甩头，那红色便消失了，他试探性地拿起牙刷，果不其然，只多看一会儿，那浅红色的光点又出现了，并重复聚拢的过程直到再次覆满牙刷。

　　“怎么回事？！”

　　兰溪和惊慌地扔掉手中的牙刷，声响惊动了隔壁的女性。女性奔到卫生间门口，恨铁不成钢地唠叨起来，兰溪和惊奇地发现，此时红光又聚拢在女性身上，不足十秒便让把女性也染满了血色。

　　“兰溪和！你发什么呆呢！”

　　女性生气地捡起牙刷，稍微冲洗就塞回兰溪和手中。

　　“还不赶紧洗漱！”

　　说完，女性又跑回客厅忙活，兰溪和再次将视线重新集中在牙刷，不一会儿牙刷变为了血色，他又把视线转移到马桶上，很快马桶也变为血色。

　　自己是不是得了眼科疾病？或者……脑科疾病？

　　兰溪和只能不断转移视线，浅红的光点在视野中央切换，却始终没有消失，仿佛星光就生在他的眼睛里，绮丽又诡异。

　　待兰溪和整理好自己，女性督促他喝掉咖啡，又利索地将床头的手机拿出来放进兰溪和的衣兜，接着便把人往门外推，兰溪和这才注意到外面月明星稀，他点亮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周三凌晨十二点半。

　　“那个……请问你是谁？我要去上什么夜班？”

　　兰溪和试图从女性的脸和周围的景色中提取记忆信息，可伴随着钝痛，他依然只找到炫目的白光。

　　“你睡得连你亲姐都不认识了？！”

　　女性一巴掌呼在兰溪和的后脑勺，气得声音提高了八度。

　　“我哪儿知道你上什么夜班，神神秘秘地说什么等出人头地了要给我买最好的跑车——得了吧就你这破德行，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

　　兰溪和低垂着头不敢说话，走过底楼时瞥了一眼仪容镜中的二人，他有着浅金色的头发、乌黑的瞳孔，昏暗的灯光下皮肤显得病态白皙，虽然自己进行评价有些矫情，但他的五官确实配得上“精致”这个形容。而他身后的姐姐同样靓丽，乌黑的长发垂直后背，碧绿的瞳孔仿佛绿宝石熠熠生辉，唇红齿白英气十足，除了和他一点都不像没有任何问题。

　　亲姐姐？

　　兰溪和疑惑地收回视线，他怎么连至亲的名字和样貌都忘记了？而自称“亲姐”的女性仍一刻不停地念叨着，什么“要不是妈妈担心你被公司警告想不开我才不会来”，什么“好不容易重新找到工作一定要认真坚持下去”，直到车辆停到两人跟前，兰溪和的耳根才终于清净下来。

　　兰溪和同女性道谢后上了车，茫然地看着窗外不断远去的灯光，巨人般林立的大厦遮住天际线，越往前走灯光也越发稀疏，公路上只有零星车辆往来，人行道上几乎不见人影，毕竟已是深夜。为了获取更多信息，兰溪和划开手机，却被屏保密码难住。

　　他甚至不知道如何解锁自己的手机。

　　看着屏保上大红色的“八方来财”，兰溪和总觉得不自在。“这不是自己会用的屏保图片”，兰溪和下意识地想到，他摩挲着屏保中的“财”字，苦涩如落石坠入湖面，在胸腔中激起千层涟漪——他想要的不是“财”。记忆空洞中竟隐隐浮现出一个异常强烈的愿望：我一定要去见他。

　　他是谁？

　　兰溪和试图用别的方法解锁手机，可这台手机没有设置面部和指纹密码，他只能胡乱输几组，结果直接变成了暂时锁定，这手机在他手里的作用竟只有看时间日期和拨打紧急电话。

　　兰溪和在十二点五十三下了车，与周围黯淡无光的房屋不同，眼前的大厦灯火通明、直插云霄，不少穿着同款工装的男男女女都在往大门里走，许兰溪和只好跟了进去，虽然什么也想不起来，但他的认知中工作还是要认真做的。

　　兰溪和正祈祷着自己的工作是能快速上手的简单内容，就被人突然揽住了肩膀，一个挂着黑眼圈的中年男人亲昵地凑到他身上，温热的呼吸洒在兰溪和的耳廓。

　　“83号！几天不见你看起来精神不错啊？”

　　中年男人将身体重量直接压到兰溪和身上，兰溪和已经懒得去记忆中翻找，白光中他得不到任何答案，于是便装模作样地低头回应。

　　“晚上好。”

　　“啊？”

　　中年男人颇为疑惑地打量着兰溪和，接着露出狡诈的笑容，

　　“怎么？这次的计划是用心理攻势降低他们的防备再一把拿下吗？”

　　兰溪和听不懂中年男人的意思，难道自己的工作，是推销？大半夜去推销吗？兰溪和笑而不语，假装点头认同。

　　“行啊，那今天你先上，我伺机而动，咱们这次可一定要成！说不定还能多搞定几个！”

　　还能多搞定几个？

　　兰溪和越听越迷糊，一晚上要谈好多个订单吗？用心理攻势降低客户的防备又是什么意思？是指让客户信任自己爽快签约吗？

　　兰溪和耳边是中年男人的絮絮叨叨，心里则紧张得把战鼓锤了十万八千次，他有不好的预感，他的工作似乎比他想象的复杂得多。

　　不过有中年男人在，兰溪和不需要找路了，这个话里话外听起来都是自己“搭档”的男人揽着他挤进电梯来到地下三层，然后拐了不知道多少个弯，刷脸走过至少五个金属门，终于来到一个仓库模样的大房间。

　　这里分散着约莫上百人，从学生模样的小年轻到满脸皱纹的老人，大家都穿着相同的服装，有人谈笑风生手里还拿着啤酒瓶，有人愁眉苦脸窝在角落中跪坐祈祷。

　　兰溪和抬起头，这个仓库天花板很遥远，看起来内里得有三层楼高，正对面有一个银行金库一般的巨大金属门，而仓库中央有几个铁架，上面整齐摆放着黑色的摩托车头盔，中年男人拿下两个，将其中之一丢给兰溪和，便带着兰溪和找了个墙根靠着。

　　“哟，这不是83号和84号吗？今天看起来势在必得啊。”

　　一旁抽着烟的中年女人调笑地看着两人，吐出一阵白烟。

　　“也是，尤其是84号，已经吃满三次警告，今天再没有收获，就得——”

　　女人故意拖长语气，配合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引得周围人哄堂大笑。中年男人气得直跺脚，满嘴喷着唾沫把女人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兰溪和低着头，尽量让自己融入阴影中，不祥的预感在他心底肆意疯长，如同带刺荆棘勒紧心房，引得一阵心慌。

　　手机上的时间跳到一点整，巨大的钟声立刻从天花板中传来，仓库中的所有人都神色严峻地望向了金属大门。

　　“晚上好，猎人们，欢迎再次来到猎场。”

　　沙哑的男声从门上传来，兰溪和这才注意到金属大门上镶着一个音响模样的东西。

　　“规则不变！彻夜狂欢！聆听首脑的教诲！记下象征荣誉的神谕！”

　　沙哑的男声越发高昂，金属大门上的门闩旋转收回，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哒”，巨大的金属门缓缓打开。

　　“今日的神谕是:嘉禾傍金穗，倚风述秋声。”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戴上头盔冲向金属大门，只有兰溪和还呆愣在原地。

　　什么猎人？什么猎场？什么首脑？什么神谕？这句诗歌又是什么意思？

　　84号回头看到还呆愣在原地的兰溪和，着急地跑回来一把抢过兰溪和手中的头盔扣在兰溪和头上，然后抓住兰溪和的胳膊再次往金属大门奔去。

　　“好搭档，你可不能这时候打退堂鼓！想改命，就得拼命！”

　　兰溪和踉跄地跟随着，厚实的摩托车头盔让他的呼吸变得困难、视野变得狭窄，可等他扶正头盔，眼前的面罩上竟出现了电脑屏幕一般的景象，浅绿色的光标停在84号的身上，扫描的进度条在84号身上快速跑动，最后在头顶出现了“84号”的字样。

　　这又是什么？各种信息碎片充斥了兰溪和的大脑，可他却没有一根线能将它们串联起来。等他被强硬地拉到门后，金属大门徐徐关闭，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而呈现在兰溪和面前的，是硝烟四起的摩天都市。

　　烈焰在街边焚烧，灰烬如大雪漫天飞舞，枪击声如雷贯耳，还有凄厉的哭喊声和粗鲁的谩骂声此起彼伏，夜幕被闪烁的霓虹灯和赤红的火焰照亮，银白的圆月仿佛一只眼睛监视着都市的每个角落。

　　头顶突然传来爆破声，兰溪和俯身险险躲过突然倒塌的残垣，狼狈地摔在碎石堆中，头重重磕在什么东西上。鲜血顺着头盔外侧缓缓滑下，兰溪和抬起头，一双空洞的血色眼窝正注视着他，猩红的血液从那两个血肉深渊中泂泂渗出，汇成两条溪流落在兰溪和的眼前。

　　“欢迎加入劣民清除计划。”

　　和仓库里相同的低沉男声突然在兰溪和脑海中响起，与兰溪和的惊叫声一同被土崩瓦解的断壁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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