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和乙游男主们一起穿越到了孤岛？

　　愚人节这天，公司群从早上九点开始就没消停过。

　　有人在群里发「老板说今天不用加班」，下面跟了一堆「？」和「你骗人」；然后十分钟后消息撤回，换成「愚人节快乐」。
　　冬柚子坐在工位，揉了揉眉心，把刚写到一半的表格关了回收站。

　　到晚上十点，她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电梯镜子里那张脸看起来有点像没充电就被强行开机的手机，亮着，但随时会关机。

　　地铁上人还不少。她靠在车门边，抓着扶手，下意识点开了手机桌面上的图标。

　　《心动恋曲》。

　　熟悉的加载界面跳出来，LOGO缓缓转动，背景音乐响起。她已经听了三年，连前奏的每一个音符都能对上。

　　「今天一定要把琊先生新出的羁绊卡牌拿下。」

　　她点开卡池界面，看着那张新卡叹了口气，理智地关掉了抽卡按钮：

　　「明明一开始是最终反派，结果人气高到被官方硬生生改成可攻略角色……」冬柚子看着屏幕，忍不住小声吐槽。

　　回到租的公寓已经快十一点，屋里黑着灯，安静得有点过分。
　　她用脚尖把鞋踢到角落，顺手打开客厅小灯，整个人往沙发上一倒，手机举在眼前。

　　「至少你不会给我发愚人节玩笑。」她对屏幕小声说。

　　主界面刚加载完，一个鲜红的【公告】提醒就弹了出来。

　　【重要公告：停服与迁转】

　　冬柚子愣了一下。

　　愚人节的晚上，游戏给她推了个「停服」公告。

　　她笑了一声，笑得很轻。

　　「好嘛，你也开始学会搞节日活动了。」

　　她点进去。

　　公告页面用的是和以往活动不太一样的风格，没有闪瞎眼的粉色，也没有堆满爱心，只是浅色底上几行黑字。

　　【亲爱的玩家：】
　　【由于运营调整，《心动恋曲》将于本月三十日零点正式停止服务器运营。】

　　她目光在「停止服务器运营」那几个字上停了停。

　　脑子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不是悲伤，而是：
　　今天愚人节呢，你们很会挑日子啊。

　　往下拉。

　　【作为告别企划的一部分，服务器关闭后，仍在线的玩家将获得一次“心动迁转”的机会。】
　　【迁转成功的玩家将前往《心动恋曲》的世界，以“原女主角”的身份，继续未完成的恋爱旅程。】

　　底下配了一张宣传图。
　　游戏女主的背影，站在一扇半开的门前，门外是模糊的光和不可见的城市轮廓。那扇门像是随时会关上。

　　屏幕亮在昏暗的客厅里，把冬柚子的眼睛映得有点酸。

　　她想吐槽，可嘴角抖了一下，只说出一句：「愚人节玩得有点大。」

　　继续往下看。

　　【迁转后，您将完整继承当前账号的所有资产与进度，包括角色羁绊、剧情解锁、充值获取的服装与特殊事件等。】

　　【例如：若您持有“琊先生·侧幕之间”SSR羁绊，迁转成功后，您将拥有与其建立特殊互动事件的前置条件。】

　　琊先生的名字跳出来时，她指尖停顿了一下。

　　那张卡她抽了整整两期。
　　卡面是他在后台的暗光里，侧身扣袖口，灯光打在他半张脸上，眼神落在镜头之外，像是在看某个刚走上舞台的人。

　　那天她在抽到卡的瞬间，差点因为尖叫把手机甩出去。
　　那还是她第一次把工资里的钱直接往游戏里砸得那么狠。

　　「迁转成功后……」
　　她有点想翻白眼，又忍住，低声道：「那要不要顺便给我把房贷也迁过去？信用卡也一起？」

　　更往下，是醒目的加粗小字。

　　【本公告真实有效，非愚人节活动。】
　　【请玩家在理性判断的前提下，自行决定是否参与相关安排。】

　　冬柚子看着那行「非愚人节活动」，忍不住笑出声。

　　「你还知道自己今天发出来说服力有多低啊。」

　　游戏世界频道已经炸了。

　　【世界】：「愚人节停服哈哈哈哈，官方玩梗玩到自毁？」
　　【世界】：「迁转什么鬼，我笑死，今晚活动是不是要发‘穿越券’啊？」
　　【世界】：「我赌一杯奶茶，这公告百分之百是骗氪。」
　　【世界】：「冷静点兄弟们，下面不是写着‘综合活跃度与充值总额评估迁转资格’吗？这话就写脸上：快冲。」

　　她眼睛扫到最后一句，下意识点回公告底部。

　　【迁转资格评估规则如下：需在停服倒计时期间保持在线状态，并根据角色等级、羁绊等级与充值总额综合评估迁转稳定性。】

　　【充值总额】几个字像被人用荧光笔划了重点。

　　冬柚子沉默了一会。
　　然后翻出了自己的充值记录。

　　一长串数字铺出来，月份一行行往上翻，她不敢细看，只大致扫过几个大额的。

　　那是那些「再来一发一定会出UR」的夜晚。
　　是深夜两点，孤零零躺在床上，刚被客户怼完，憋了一肚子话却不知道跟谁说，然后打开游戏抽卡的那几次。
　　也是她难得被一句「做得很好」打动到红了眼眶，却只能对着屏幕落泪的时刻。

　　她心里很清楚，这玩意当然不靠谱。

　　如果真的有穿越，怎么轮得到一个靠内购上去的女主？
　　她连年假都请不下来，还指望有人给她发世界穿越通行证。

　　可她也知道，游戏里的那些东西，对她来说从来不是「假」的。

　　不是说那些男人是真人。

　　而在那些连她自己都忘了给自己说「生日快乐」「辛苦了」的日子里，
　　是这些不真实的角色准时跳出来，对她说一声「节日快乐」「记得休息」。

　　她刷到一个曾经截过图的小对话框。
　　那是某次活动剧情里，琊先生对女主说的话：

　　【你总是把自己的感受排在最后。】
　　【从管理角度，这是高风险行为。】
　　【从个人角度——】
　　【我不喜欢。】

　　那天她忙得饭都忘了吃，躺在沙发上看到这句，突然就很想哭。
　　像是有人替她敲了一下心口，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很累。

　　屏幕上的公告静静地挂在那里。

　　「这不是真的。」
　　她在心里说得很清楚，「你知道的，冬柚子，这只是他们最后一波营销手段。停服梗 + 穿越梗 + 氪金权重，经典组合。」

　　可是她伸出了手。

　　动作很慢，好像自己都没意识到。
　　指尖在半空停了一下，像是犹豫，又像是在和什么东西告别。

　　她知道自己抓不住什么。
　　就算真有一个世界，她也不相信自己会成为那个被选中的「女主角」。

　　手机屏幕的光贴着她的手心，暖暖的，很假，又很真。

　　她轻轻触到了屏幕。

　　就在那一瞬间，画面忽然一暗，公告界面像被什么撕开了一道缝。

　　背景音乐换了。

　　是只有活动剧情才会用的那段钢琴声，轻一点、缓一点，像是在有意识地收着情绪。

　　屏幕上弹出新窗口：

　　【愚人节限定活动·告别练习】

　　系统提示轻轻震了一下手机。

　　【“当一切都要结束时，你会对他，说什么？”】

　　下面排着四个小小的头像。
　　每一个都是她花了无数时间和钱去解锁的男主。

　　冬，静静笑着，像永远站在她身后给她兜底的那一个。
　　季辞，领口有点皱，眼神专注，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去为她挡什么。
　　沈夜，吊儿郎当地歪着头，眼神却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变认真。
　　最后一个，是琊先生。

　　他不看镜头，只是在侧面扣着袖口，像那张SSR卡里的画面。

　　系统自动切到了他的线路。

　　【“愚人节快乐。”】
　　屏幕上的他淡淡开口。
　　【“不过，我不太喜欢玩笑。”】

　　一行行对话浮上来，每一句都短，却出奇地戳人。

　　【“你们把‘结束’当玩笑。”】
　　【“她不会。”】
　　镜头里的他似乎微微偏头，视线越过镜头某个方向。
　　【“她总是认真的。”】

　　冬柚子怔住。

　　她知道这只是预写好的文本，策划早就写完了。
　　她不过是无数个会点到这里的玩家之一。
　　可那种被点名、被看见的错觉，还是顺着屏幕蔓延上来。

　　屏幕底部只剩下一个按钮行：

　　【请为他，送出你最后的一次“心动”。——愚人节告别礼包· 648元】

　　愚人节。
　　停服公告。
　　迁转。
　　告别礼包。
　　648。

　　仿佛所有东西都在提醒她：「这就是个精心设计的玩笑。别当真。」

　　银行APP很不给面子地跳出提醒。

　　【您本月信用卡还款日为：4月5日】

　　冬柚子静静看着那个数字，大概算了一下：
　　这笔钱花出去，下个月的晚饭基本就要靠泡面和公司下午茶。

　　她不是没算过这种账。
　　也知道这是典型的圈钱活动。

　　可屏幕上，那几个小小的头像一直在等她。
　　那段活动剧情，像某种仪式：
　　你明知道他们不是真实的人，却还是想好好说一声再见。

　　她突然有点想笑自己。

　　「连假的告别你都想认真对待，真是……」

　　指尖落在屏幕边缘，一点点往中间挪。

　　她把最后一句话，在心里说给那些人听：

　　谢谢你们陪了我这么久。

　　不是真的也没关系。
　　但她确实被陪过，被安慰过，被拽着从很多个特别难熬的夜里走出去。

　　说到底，他们只是代码和立绘。
　　她知道。
　　正因为如此，她从来不需要认真考虑一个问题——
　　如果有一天，他们不再停在屏幕里，而是以真实的人出现在她面前，那她到底算他们什么。

　　她知道这是假的。
　　知道这一切都是剧本、代码和精算后的氪金策略。

　　她还是点下了「购买」。

　　确认支付的提示音落下，屏幕轻轻一闪。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太累，眼前的光开始发晕，意识就像被什么向下拽了一把。

　　愚人节的深夜，客厅里只有这一点光。
　　冬柚子用密码，把那一点光，用力地留在了自己手里。
　　——

　　「阿嚏——」

　　一个喷嚏把冬柚子自己都震了一下。

　　好冷。风一阵一阵地吹过来，像是从海那边一路跑过来，直接往她脖子里灌。她缩了缩肩，打了个哆嗦。

　　旁边的沈夜偏过头，看了她一眼。

　　什么也没说，只是很自然地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从背后绕过去，落在她肩上。外套带着一点被火烤过的暖意，落下来的瞬间，像整个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一点。

　　「这样好点吗。」他的声音很低。

　　好像在海边。好像有篝火。好像有星星。
　　也好像哪里都不对劲。

　　她突然觉得这一切有点不真实。
　　像是那种做得太精致的梦，温度、味道、光都刚刚好，却又好得有点不安。

　　就在她想再看清楚沈夜表情的时候，耳边开始多出别的声音。

　　模模糊糊的。

　　「她好像又打喷嚏了。」
　　「把外套给她盖严一点。」
　　「……醒了吗？」

　　那些声音一挤进来，眼前的画面就开始松散。篝火的光忽明忽暗，沈夜的轮廓慢慢变花，像有人在水里搅了一下。

　　她下意识想叫他的名字。

　　「沈……」

　　话还没说完，画面像被人一把关了灯。

　　冬柚子慢慢醒过来时，第一反应是：好亮。

　　阳光直直砸在眼皮上，她下意识皱了下眉，想抬手挡一挡，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太大——身上压着点什么。

　　是外套。

　　厚度不算夸张，却很结实，带着一点被火烤过、又混着海风的味道。她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刚才梦里，沈夜也是这么，把外套搭在她身上。

　　……等下，梦？

　　她还没撑起身，一只手落在她额头上。

　　掌心很稳，带着点干燥的温度，指腹轻轻按了按，像是在确认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体温正常。」男声在上方响起，语气习惯性地冷静判断，「就是睡得有点久。」

　　她愣了一下，视线顺着那只手往上移，撞上一张干净、安静的侧脸。

　　「冬——」

　　名字几乎是从本能里蹦出来的。

　　旁边传来极轻的一声：「咦？」

　　是沈夜。

　　他坐在篝火那头，听见这声叫唤，下意识歪了下头，表情有点奇怪：「你什么时候开始直呼他名字了？」

　　冬柚子的脑子「嗡」一下。

　　……对哦。

　　在游戏里，冬是女主的守护者，一直挡在她和琊先生之间。
　　更重要的身份，是女主的父亲！
　　她自己玩游戏的时候在屏幕外叫「冬」没问题，论坛、弹幕里大家也都是这么喊的。

　　但是现在……

　　她张了张嘴，尝试改口，却发现喉咙像被卡住了一样，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空气安静了一瞬。

　　冬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接话，手从她额头上移开，像是把那一声错误的称呼一并轻轻掸掉。

　　反而是她自己先慌了。

　　「不对不对不对。」她小声嘟囔一句，猛地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力道还挺大，「肯定还没醒，我这是游戏打多了。」

　　脸有点痛，痛得不太配合她的话。

　　她干脆一把把外套往上拽，缩回沙子里：「再睡一会儿，说不定下一秒就回到沙发了。」

　　……不可能的好吧。

　　她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那是游戏里的设定，游戏里的守护者，游戏里那个叫「冬」的人。
　　她氪的是卡，打的是本，又不是在现实里下单订购一个活爹回家，怎么想都离谱。
　　虽然，的确是长得挺帅的——但这跟「变成亲爹」完全不是一回事。

　　柚子越想越乱，干脆使劲摇了摇头，把这些念头全甩出去似的。

　　说完，像逃避一样，把眼睛闭得死紧，故意装成还没完全清醒的样子。

　　下一秒，披在她身上的外套忽然被人一把抽走，凉风趁虚而入，她整个人立刻又蜷成一团。

　　「好冷！」

　　「还知道冷。」头顶传来沈夜的声音，带着一点无奈，「你要是继续这样趴在沙子上睡，明天不是感冒就是发烧。」

　　她从胳膊缝隙里露出一只眼睛，控诉地看着他：「那你把外套拿走干嘛？」

　　「看看你是不是脑袋又磕到了。」沈夜说着，把外套重新给她盖好，这回直接把她从半躺扶成了坐姿，「平时谁劝你躺沙子上过夜，你自己不都要先念他一顿吗。」

　　篝火那边传来一声轻笑。

　　「看来她是真的有点乱了。」冬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目光仔细在她脸上扫了一圈，「柚子，你还记得自己怎么来这儿的吗？」

　　那语气不是审问，是在确认伤情，像平时任务结束之后的例行检查。

　　「……来这儿？」她重复了一遍，脑子一片空白。

　　「今天下午的事。」冬耐心地提醒，「你不是跟我们一起上船去港口那边的拍摄点吗？半路风暴来了，船被打翻，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你从海里拽上来。」

　　沈夜在旁边简单补充：「你上岸的时候就已经昏了，一直睡到现在。帐篷还没搭好，只能先让你靠着我这件外套暖一会儿。」

　　冬点点头：「季辞去那边的礁石后面看看有没有淡水，琊先生在林子边上探路。这里先交给我们俩。」

　　在他们的世界里，这一切从头到尾都很合理：
　　她是和他们一起上船的人，是被他们救上岸的同伴，是刚刚醒来的队友。

　　冬柚子抱着外套，用脚尖在沙子上戳了个小坑，又戳了一个。

　　……所以，那玩意儿居然是真的？

　　她抬头看了看头顶晴得过分的天，突然一点也绷不住，大声喊了出来：

　　「穿越也就算了，可为什么偏偏是在孤岛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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