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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面尖吻蝮(1)
【第一日】
“你最近吃冷饮是不是太多了。这可不好。你必须戒掉冷饮。我给你开个方子。回去多吃点温补的东西。”
“谢谢医生。”
倪梦萱拿着钟妍妍开的药方,走出了诊室。腹部的隐痛还在持续但女医生温和的话语和明确的诊断让她安心了不少。她顺着指示牌走向药房,心里盘算着回去一定要戒掉最爱的冰激凌和冰奶茶,好好调理身体。
圣保罗医院十二层妇科的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淡香,试图掩盖医院固有的那种紧张与不安。诊室内,钟妍妍脸上那平易近人的笑容在门关上的瞬间,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恢复了医生特有的、带着一丝距离感的平静。她熟练地在电脑上录入病历点击保存。
就在这时,诊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另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医生和嘉探进头来,她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慌,手里紧紧攥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化验报告。
“钟医生,”和嘉的声音压得很低,快步走进来,反手带上了门,“不得了了出大事了!”
钟妍妍抬起头微微蹙眉:“怎么了和嘉?慌慌张张的。”
和嘉将手里的报告单递到钟妍妍面前,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你看!昨天下午收治的那个叫兰珠的女病人,HIV初筛和确证实验都是阳性!病毒载量高得吓人……CD4指数已经低到临界值以下了!这……这已经是艾滋病晚期了!”
钟妍妍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她接过报告单,迅速扫过上面那些冰冷的数据和触目惊心的阳性(+)符号。作为医生,她很清楚这些数字意味着什么——极高的传染性,以及所剩无几的生命。
“确定吗?有没有可能搞错?”钟妍妍的声音依旧冷静,但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纸张的边缘。
“绝对不会错!”和嘉急切地说,“样本复核过了,信息也核对无误。就是那个兰珠,入院时说是持续低烧、严重真菌感染、体重锐减……症状完全对得上!现在怎么办?要立刻启动传染病上报流程,通知感染科会诊,还要……”
钟妍妍抬手,打断了和嘉一连串的话。她深吸一口气,将报告单放在桌上,眼神深邃莫测:“我知道了。这件事你先别声张,按照常规流程走,但最终处理等我先去和病人谈过再说。毕竟……这不是小事,需要谨慎处理。”
和嘉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解为什么不立刻采取标准程序,但她对钟妍妍一向信服,便点了点头:“好,您先去和她沟通, 我这边先准备相关资料。”说完,她带着满心的忧虑和一丝困惑,离开了诊室。
诊室里只剩下钟妍妍一人。她拿起兰珠的病历档案,翻看着。入院记录很简单,文化程度一栏写着“小学”,职业“无业”,住址是城市西边一个鱼龙混杂的棚户区。联系家属一栏是空的。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白大褂,让自己看起来依旧专业而冷静,然后拿着那份沉甸甸的化验报告,走向兰珠所在的三人间病房。
病房里弥漫着药水和体味混合的气息。靠窗的床位,兰珠正半靠在床头,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即使穿着病号服也能看出形销骨立。她正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皱巴巴的、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廉价言情杂志,指甲上还残留着剥落的、艳俗的红色指甲油。
看到钟妍妍进来,兰珠抬起眼皮,混浊的眼睛里没有什么神采,只是懒洋洋地问:“医生啊我啥时候能出院咯?这里闷死个人了。”
钟妍妍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个女人。近距离观察,更能看到兰珠眼角深刻的皱纹,粗糙的皮肤以及一种长期缺乏自律和生活困顿留下的痕迹。她说话时带着浓重的吕宋口音,用词粗俗。钟妍妍注意到她手腕内侧有一个模糊的、像是自己用针蘸墨水刺上去的歪斜图案,脖颈处还有一小片不易察觉的、陈旧的烫伤疤痕。
种种迹象,像零散的拼图,在钟妍妍受过良好教育、注重体面的脑海里,逐渐拼凑出一个她极其厌恶和鄙视的形象——一个文化素养低下、缺乏羞耻心、极有可能通过不正当、不洁净的途径染上这种肮脏疾病的底层女性。站街女?钟妍妍几乎在心里肯定了这种猜测。那种地方出来的女人,在她看来,是社会的渣滓是传播病毒和罪恶的源头,是玷污这座城市光鲜外表的污渍!!
一股混合着职业性风险厌恶、社会阶层优越感以及纯粹道德洁癖的强烈反感,在钟妍妍心中升腾、发酵。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兰珠,”钟妍妍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公事公办地开口,“你的血液检查结果出来了。”
“哦?啥结果啊?我就是发烧没力气,是不是贫血咯?”兰珠依旧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甚至咧开嘴笑了笑露出微微发黄的牙齿。(估计烟瘾很大)。
钟妍妍看着她那毫无戒备、甚至带着点愚昧的笑容,心中的厌恶感达到了顶点。她直接亮出了那份报告单,指向那个醒目的英文缩写和阳性标志,用清晰而冷酷的声音说:
“你患的是AIDS。艾滋病,懂吗?”
兰珠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迷惑地看着报告单,又看看钟妍妍,显然,她对“AIDS”这个英文缩写并不熟悉,对“艾滋病”这三个字也毫无认知。“艾……艾滋病?啥玩意儿?”她的无知引得同病房另外两个病人和家属都吃惊地望过来。
看着兰珠的反应,钟妍妍心中那点因为可能误判而产生的一丝疑虑也彻底消失了。果然是这种反应,无知、可笑,让人无语至极……她甚至懒得去详细解释艾滋病的病理和传播途径,因为在她看来,对这样一个女人说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
“检查结果很清楚,不会错。”钟妍妍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兰珠似乎还抱着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出院就代表没事了。
看着她那副既可怜又可憎的样子,一个冰冷而危险的念头,如同毒蛇般悄然钻入了钟妍妍的脑海。
这个兰珠,活着就是个祸害。她无知且缺乏责任感,出院后,极有可能为了生计或者出于无知,继续从事那些肮脏的勾当,将病毒传播给更多人。她没钱,没文化,没有家庭支持,治疗对她来说意义不大,反而会占用紧张的医疗资源,增加医护人员和其他病人的风险。上报疫情、启动治疗程序,会带来一大堆繁琐的工作、潜在的舆论压力,甚至可能影响科室的考评。而且,想到要长期面对这样一个她内心极度鄙夷的病人,钟妍妍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
不如……
钟妍妍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极其隐秘近乎诡异的微笑。那笑容转瞬即逝,快得让恍惚中的兰珠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出院?”钟妍妍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起来,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催眠的安抚力,“你放心,你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她刻意加重了“很快”两个字,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杀意。
是的,杀心。钟妍妍决定,不让这个肮脏的货色,再有机会去污染这个世界。她要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和对医院流程的熟悉,让这个兰珠“自然”地、迅速地走向死亡。
“真的?”兰珠浑浊的眼睛里竟然亮起一丝微弱的光,她似乎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医生,我真的很快就能好起来出院?”
“当然,”钟妍妍维持着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温和表情,“我是医生,怎么会骗你呢?你好好休息,配合治疗很快就会……解脱的。”她在心里补上了最后两个字。
说完,钟妍妍不再多看兰珠一眼,转身离开了病房,白大褂的衣角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走廊的光线照在她身上,却仿佛无法穿透她周身那层无形的冰壳。
回到办公室,钟妍妍立刻行动起来。她先是召来了和嘉。
“兰珠的情况我已经和她谈过了。”钟妍妍的表情凝重而带着一丝“遗憾”,“病人的情绪很不稳定,对病情认知度极低,而且……似乎有潜在的社会危害性。直接告知实情,我担心会引发极端行为,或者导致她逃离医院,造成更大的公共卫生风险。”
和嘉听得心惊肉跳:“那……那怎么办?”
“我们需要采取一个更稳妥的策略。”钟妍妍沉吟道,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暂时不进行正式的传染病网络直报,先在院内进行有限的专家会诊,由我们妇科牵头,邀请感染科、免疫科秘密参与,制定一个‘姑息治疗’方案。对外,就说是严重的耐药菌感染合并免疫系统紊乱,需要隔离观察。”
“姑息治疗?”和嘉愣住了,“钟医生,她的艾滋病虽然晚期,但并非完全没有控制症状、延长生命的机会啊!至少应该进行抗病毒治疗……”
“和嘉!”钟妍妍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你要考虑现实!这样的病人,依从性有多差?她能按时服药吗?抗病毒治疗一旦产生耐药性,后果更严重!而且,她的身体状况已经很差,强行上治疗,可能加速她的死亡!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减轻她的痛苦,维持生命体征,避免她在我们医院里出现最糟糕的情况,比如机会性感染爆发导致的大规模院内感染风险!这才是对更多病人负责的态度!”
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夹杂着专业的恐吓和对“大局”的考量,让经验尚浅的和嘉哑口无言。她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在钟妍妍强大的气场和看似合理的逻辑面前,她选择了服从。
“我明白了,钟医生。”和嘉低声说。
“很好,”钟妍妍满意地点点头,“你去准备一下会诊资料,记住,保密。兰珠那边,我会亲自负责她的‘治疗’方案。”
支走了和嘉,钟妍妍坐在电脑前,开始起草一份精心修饰过的病程记录和“姑息治疗”方案。她刻意淡化了艾滋病的诊断,着重描述兰珠严重的真菌感染、营养不良和全身衰竭状态。在用药选择上,她避开了一些可能对抑制HIV病毒有益或者能显著改善其免疫状态的药物,而是选择了一些效果温和、但更多的是对症支持(或者说,效果有限)的药物。她甚至计划,在必要时可以“适时”地使用一些剂量需要精确把控的镇静或镇痛药物,让兰珠在“舒适”中,悄无声息地走向生命终点。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手指稳定,眼神冷静,仿佛不是在谋划一场隐秘的谋杀,而是在处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医疗案例。长期的职业生涯,见惯了生离死别,似乎也磨钝了她对生命最基本的敬畏。尤其是在面对兰珠这种她认为“低价值”甚至“负价值”的生命时,她那套建立在精英主义和社会达尔文主义基础上的价值观轻易地压倒了她宣誓过的希波克拉底誓言。
在她的操作下,兰珠被转移到了一个相对独立的隔离病房,美其名曰“避免交叉感染”,实则是为了减少其他医护人员的接触,方便她掌控全局。
接下来的几天兰珠的病情“果然”如同钟妍妍“预料”的那样,持续“恶化”。她时而发烧时而陷入昏睡,身上的真菌感染斑块似乎在扩大。护士们按照钟妍妍的医嘱,给她输液、给药,但效果甚微。兰珠偶尔清醒时,会抓着护士的手,迷迷糊糊地问:“医生……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我还要挣钱!……”
没有人给她明确的答案。只有钟妍妍每次来查房时,会用那种看似温和实则冰冷的语气对意识不清的兰珠说:“快了,就快了,再坚持一下。”
和嘉偶尔来看望,看到兰珠日益憔悴的模样,心中那份不安越来越强烈。她偷偷查阅了兰珠的用药记录和生命体征监测数据,凭借专业的眼光,她隐约察觉到钟妍妍的治疗方案似乎过于“保守”甚至有些“别扭”,有些药物的选择和剂量,看似合理,却总让人觉得没有抓住病情的核心。但她缺乏直接证据,更不敢挑战钟妍妍的权威只能将疑虑深深埋藏在心底,在给兰珠做基础护理时,下意识地更加轻柔,带着一丝无力的怜悯。
而钟妍妍则冷静地观察着兰珠生命体征的每一次细微波动,如同一个耐心的猎手,等待着猎物最终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她站在病房外透过观察窗看着那个在病床上痛苦蜷缩、逐渐失去人形的生命,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即将完成一次“必要清理”的冷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意。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象征着纯洁与生命守护的白色,此刻却成了掩盖一场精心策划的死亡的最好的幕布。在这片看似无菌、秩序井然的空间里,一种名为“谋杀”的病毒,正依附在权力与偏见之上,悄然滋生、蔓延。
兰珠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在钟妍妍冷酷的注视下,摇曳着微弱的光,等待着最终被掐灭的时刻。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病房的灯光冷白而均匀,洒在钟妍妍医生那张平日里显得颇为亲和的脸上,此刻却映照出一种令人陌生的狰狞。她的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扭曲的笑意,眼底深处翻涌着一种近乎愉悦的残酷。那句低语仿佛还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嘶嘶余音,在消毒水气味弥漫的空气中缓缓沉淀——
“我不会说错的,你很快就可以解脱了。我,钟妍妍可是‘尖吻蝮’噢……呵呵呵呵……”
“尖吻蝮”,那个以迅猛和致命毒性著称的名字,与她此刻的心境完美契合。她享受这种掌控他人生死的权力感,尤其是在处理兰珠这种她认为“污染环境”的“垃圾”时。
谁能料到呢?眼前这个女人曾在众人面前被爪哇特工诬陷,哭得梨花带雨,肩膀微微耸动,那双眼睛红肿不堪,满脸的委屈与无助活脱脱一副任人欺凌的可怜模样,让见者无不心生怜悯。可谁又知晓,这副柔弱皮囊下,藏着的竟是一颗何等冷酷的心。
她总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将自己包装成正直善良的化身,言语间尽是仁义道德,仿佛世间的是非对错都由她来评判。可就是这样一个立着道德牌坊的人,却能像一条潜伏的毒蛇,在无声无息中取人性命,手段之隐蔽,心思之歹毒,令人不寒而栗。
尖吻蝮,那可是大名鼎鼎的五步蛇,剧毒无比,被咬者若不及时救治,几步之内便会丧命。而她,偏偏将“5”视作自己的幸运数字。
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但凡被我盯上的目标,短则五个小时,长则五天,绝无生还可能。”那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却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笃定。她就像那条五步蛇耐心等待,一旦出手,便意味着死亡的降临从不失手。
她转身,动作娴熟地从治疗车下层取出一个预先准备好的小玻璃瓶。瓶中的液体呈现出一种异常清澈、近乎诡异的淡蓝色,在灯光下泛着幽幽的、不祥的光泽。她用注射器熟练地抽吸药液,透明的针管里,那抹蓝色静静流淌,仿佛某种经过精心伪装的致命毒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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