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下：灵骸纪元

　　穹顶底层的供水系统总是带着铁锈味，温热的水流从布满水垢的喷头里倾泻而下，打在陆烬身上时，溅起细密的水花，却穿不透层层缠绕的医用绷带。
　　他站在狭窄的浴室隔间里，墙面斑驳脱落，露出底下锈蚀的金属板。水珠顺着绷带的纹路蜿蜒，将原本浅灰色的布料浸成深褐，黏在少年挺拔的肩背与四肢上。十七岁的身躯已经褪去了青涩，肩宽腰窄，肌肉线条在绷带下隐约勾勒出流畅的弧度，每一寸都透着长期锻炼的紧实感。他没有摘下任何一条绷带，只是抬手拿起搁在墙角的劣质浴液，挤出半掌乳白色的膏体，顺着水流细细揉搓着绷带表面。
　　浴液的泡沫在水中化开，带着廉价的薰衣草香味，试图掩盖穹顶底层挥之不去的霉味与消毒水味。陆烬的动作很轻，指尖划过绷带缠绕的关节处，避开那些因长期摩擦而略显松动的结。多少年了，他已经习惯了这样洗澡 —— 不揭开绷带，只用浴液反复清洗布料，直到水流带走污渍，让绷带重新恢复接近纯白的颜色。
　　水流顺着脖颈的绷带往下淌，滑过喉结，落在锁骨处。陆烬微微仰头，闭起眼睛。浴室顶部的灯泡忽明忽暗，光线在他缠着绷带的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他能感觉到水流渗透绷带，贴着皮肤的凉意，却从未想过要解开它们。
　　多久没见过自己的脸了？
　　这个问题像一根细针，偶尔会在独处时刺一下他的神经。上一次照镜子，似乎是在被贬入尘泥层的前一天。那天穹顶顶层的天枢殿里，落地镜映出的是一张眉眼锋利、皮肤白皙的少年面容，彼时他还是穹顶最年轻的御能者小队队长，肩章上的银星在灯光下亮得刺眼。许多少女隔着训练场的围栏看他，递来的情书被他随手交给副官，那些含着羞涩与仰慕的眼神，他从未放在心上。
　　她们总说，陆烬队长是天枢层最耀眼的光。可现在，这束光被层层绷带包裹，藏在了穹顶最肮脏、最压抑的底层。
　　水流渐渐变小，最后化作几滴无力的水珠，砸在地面的排水口。供水时间到了，穹顶底层的资源永远是定量分配，连洗澡的热水都吝啬得很。陆烬关掉阀门，抬手抹去脸上绷带的水渍，动作利落得像在完成一项训练任务。他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丝毫情绪流露，仿佛这具被绷带缠绕的身体，只是一件工具。
　　穿衣服的过程同样简洁。他从墙角拿起叠得整齐的尘泥层猎荒者制式战斗服 —— 深灰色的耐磨布料，肘部和膝盖处缝着加厚的防护垫，领口内侧有一层薄薄的灵脉屏蔽纤维，能抵御轻微的蚀灵波。衣服有些旧了，袖口磨起了毛边，裤腿处还沾着上次拾荒时蹭到的暗红色污渍，洗不净，便一直留在那里。
　　陆烬先穿上贴身的速干衣，再套上战斗服，拉链从下往上拉到领口，严丝合缝。腰间系上战术腰带，挂上能量刀、备用弹匣和辐射检测仪，最后戴上同样缠着薄绷带的手套。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拖沓，仿佛演练过千万遍。
　　走出浴室时，走廊里已经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穹顶底层的尘泥层居住区像一个巨大的蜂巢，狭窄的通道两侧挤满了简易床位，空气中弥漫着汗味、食物腐败味和淡淡的辐射味。人们大多面色蜡黄，眼神麻木，不少人的手臂或脸颊上有明显的辐射斑，有些人也缠着绷带，但那些绷带大多肮脏破旧，是为了包裹溃烂的伤口。
　　陆烬的绷带总是干净的，这在尘泥层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陆哥，准备好了？” 一个身材粗壮的汉子迎面走来，他叫铁牛，是拾荒队的副队长，脸上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疤痕，显得格外凶悍。但在面对陆烬时，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敬畏。
　　陆烬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目光扫过走廊里的人群。有人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有人则偷偷打量着他身上的绷带，眼神里混杂着好奇与畏惧。
　　“这次的目标是旧城区的第三物资点，据说那里有一批未开封的医疗包和灵脉能源块。” 铁牛跟在他身后，低声汇报着任务，“辐射值中等，蚀灵波强度低，应该不会遇到高阶灵骸。”
　　陆烬依旧没应声，脚步不停，朝着穹顶底层的出发口走去。他从不主动和人说话，久而久之，拾荒队的人也习惯了他的沉默。有人说他是哑巴，有人说他是被辐射伤了喉咙，还有人说他只是看不起尘泥层的人。只有铁牛知道，这个沉默的少年有多可怕 —— 上次遭遇二阶影噬者，全队人都吓傻了，是陆烬仅凭一把能量刀，干净利落地斩断了影噬者的头颅，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
　　出发口的闸门处，已经聚集了拾荒队的另外五个人。三个年轻的小伙子，两个中年女人，每个人都穿着和陆烬同款的战斗服，只是装备更简陋些，有些人甚至只有一把生锈的砍刀。看到陆烬走来，几人立刻站直了身体，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依赖。
　　“陆哥。” 一个名叫小哑巴的少年率先打招呼，他其实不是真的哑巴，只是胆子小，话少得可怜，因为崇拜陆烬，特意跟着加入了拾荒队。
　　陆烬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裸露的手腕上 —— 那里有一片明显的辐射斑，呈现出丑陋的青黑色。小哑巴下意识地把手背到身后，有些局促地低下头。
　　穹顶的闸门缓缓打开，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门外是一个巨大的升降平台，平台边缘围着半人高的防护栏，上面布满了锈迹。平台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远处地面传来的隐约嘶吼，提醒着人们外面世界的危险。
　　“检查装备，开启辐射屏蔽器。” 铁牛大声喊道，自己率先按下了战斗服领口的按钮，一道微弱的蓝色光幕从领口扩散开来，覆盖了上半身。其他人也纷纷照做，只有陆烬没有动作 —— 他的绷带里已经衬了一层更高级的屏蔽纤维，是他当年还是上民时留下的，比尘泥层配发的制式装备效果好上十倍。
　　但他没有解释，只是走到升降平台的边缘，目光投向下方的黑暗。平台缓缓下降，风从下方涌上来，带着地表特有的、混杂着辐射与腐败气息的味道。陆烬微微眯起眼睛，绷带下的睫毛轻轻颤动。
　　他想起当年在天枢层的升降平台上，风是干净的，带着灵脉矿提纯后的清冽气息。那时他身边站着的是林澈，两人穿着绣着银纹的天枢层战斗服，讨论着下次训练的科目。林澈总说，陆烬，你太冷漠了，那些姑娘的眼神都快把你融化了，你怎么就不动心？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好像是沉默着摇了摇头。他从来不懂那些儿女情长，对他来说，守护穹顶，执行任务，才是该做的事。直到他为了保护一个尘泥层的孤儿，顶撞了天枢层的长老，被剥夺了所有身份，注射了污染强化剂，扔进了这暗无天日的底层。
　　那孤儿后来怎么样了？他不知道，也没机会知道。从那天起，他就成了尘泥层的陆烬，一个缠着绷带、沉默寡言的拾荒者。
　　升降平台落地时，发出一声沉重的撞击声。眼前的世界瞬间开阔起来，却也更加荒凉。天空是铅灰色的，厚重的辐射云低低地压在头顶，偶尔有几道暗红色的闪电在云层后划过，照亮了远处连绵的废墟。地面上布满了断裂的钢筋、坍塌的墙体和腐烂的动植物残骸，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黑色尘埃，那是被蚀灵波侵蚀后的物质残留。
　　“辐射值 180 毫西弗，在安全范围内。” 铁牛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检测仪，“蚀灵波强度 0.3，问题不大。出发，目标旧城区第三物资点，直线距离三公里。”
　　六人组成一个松散的队形，陆烬走在最前面，铁牛断后，其他人分布在中间。脚步踩在破碎的水泥地上，发出 “咔嚓咔嚓” 的声响，在空旷的废墟中格外清晰。沿途的建筑大多只剩下断壁残垣，有些楼体倾斜着，仿佛随时会坍塌，窗户里黑洞洞的，像一只只沉默的眼睛。
　　小哑巴走在陆烬身边，忍不住偷偷打量他。他总好奇，陆哥的绷带下面到底是什么样子。尘泥层的人大多因为辐射变得丑陋不堪，可陆哥不一样。他的身形那么挺拔，动作那么利落，即使缠着绷带，也掩不住那份与众不同的气质。上次洗澡时，他不小心撞见陆哥从浴室出来，绷带被热水浸得有些透明，隐约能看到底下白皙的皮肤，绝不像长期受辐射侵蚀的样子。
　　“陆哥，你以前…… 是不是上过顶层？” 小哑巴忍不住小声问，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知道陆哥从不回答这种问题。
　　果然，陆烬没有回头，只是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小哑巴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话。
　　走了大约一公里，前方出现一片相对完整的建筑群，看起来像是以前的商业区。街道两旁的店铺招牌早已褪色，玻璃橱窗碎得满地都是，路边停着几辆锈迹斑斑的汽车，车身已经被腐蚀得不成样子。
　　“注意警戒，这里建筑密集，容易藏灵骸。” 铁牛压低声音提醒道，握紧了手里的能量枪。
　　陆烬抬手示意队伍停下，他微微侧头，耳朵贴着绷带，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除了风声和远处隐约的嘶吼，似乎还有一种细微的、粘稠的摩擦声，从左侧一栋废弃的超市里传来。
　　他抬手朝着超市的方向指了指，做了个 “警戒” 的手势。所有人立刻屏住呼吸，握紧了武器，眼神紧张地投向那栋建筑。超市的卷帘门半耷拉着，上面布满了划痕和孔洞，门后一片漆黑，只能隐约看到里面杂乱的货架。
　　陆烬放慢脚步，一点点靠近卷帘门。摩擦声越来越清晰，还夹杂着低沉的、无意识的嘶吼。他从腰间拔出能量刀，按下开关，一道淡蓝色的能量刃瞬间弹出，发出轻微的嗡鸣。
　　“准备战斗。” 铁牛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知道，这种声音大概率是蚀骨体 —— 一阶灵骸，虽然没有智慧，但攻击力极强，而且通常是群居。
　　陆烬没有犹豫，抬手抓住卷帘门的边缘，猛地一拉。“哗啦” 一声，生锈的卷帘门被拉开大半，露出了超市内部的景象。
　　货架东倒西歪地堆在里面，上面的商品早已腐烂变质，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地面上覆盖着一层黑色的粘液，那是蚀骨体的分泌物。而在超市最里面的货架旁，挤着足足五只蚀骨体！
　　它们的外形像是被严重异化的人类，身体扭曲变形，皮肤呈现出青灰色，布满了流脓的伤口，四肢异常粗壮，指甲又长又尖，闪烁着寒光。它们的头颅低垂着，嘴里不断滴落着涎水，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嘶吼声，听到卷帘门的动静，立刻齐刷刷地抬起头，那双没有瞳孔的白色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门口的陆烬。
　　“是蚀骨体！五只！” 队伍里的一个中年女人惊呼出声，声音里带着恐惧。
　　蚀骨体对活人的气息极其敏感，立刻嘶吼着朝门口冲来。它们的动作不算快，但力量极大，奔跑时地面都在微微震动，腐烂的肢体碰撞在一起，发出令人作呕的声响。
　　“开火！” 铁牛大喊一声，率先扣动了能量枪的扳机。一道红色的能量束射出去，击中了最前面那只蚀骨体的胸口，打出一个焦黑的孔洞。但那蚀骨体只是停顿了一下，依旧嘶吼着冲来 —— 一阶蚀骨体的生命力极其顽强，除非击中头部或核心部位，否则很难杀死。
　　其他人也纷纷开火，能量束和子弹在超市里交织，却没能有效阻挡蚀骨体的冲锋。转眼间，最前面的那只蚀骨体已经冲到了门口，张开血盆大口，朝着离它最近的小哑巴咬去。
　　小哑巴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地举起手里的砍刀格挡。“当” 的一声，砍刀被蚀骨体的爪子打飞，巨大的力量让他连连后退，摔倒在地。蚀骨体扑上前，腥臭的涎水滴落在他的脸上。

　　身前的蚀骨体腥臭扑鼻，小哑巴吓得浑身僵硬，眼睁睁看着那双布满血污的爪子朝自己头顶落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陆烬的身影如鬼魅般闪过，蓝色能量刀划破空气，带起一道凛冽的寒光。

　　“嗤啦——”

　　刀刃精准地劈在蚀骨体的脖颈处，灵能加持的刀刃轻易切开了异化的皮肉与骨骼，黑色的污血喷溅而出，溅在陆烬的战斗服上，与之前的暗红色污渍混在一起。那只蚀骨体的头颅应声落地，滚到小哑巴脚边，白色的眼珠还在死死盯着他，喉咙里发出最后的“嗬嗬”声。

　　陆烬没有停顿，脚尖在地面一点，身形借力跃起，避开身后另一只蚀骨体的扑击。他在空中扭转身体，绷带下的目光锐利如鹰，能量刀反手一划，又一只蚀骨体的手臂被齐肩斩断。黑色的粘液喷涌而出，陆烬落地时顺势翻滚，避开飞溅的污血，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

　　“都愣着干什么！瞄准头部打！”铁牛大喊一声，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知道陆烬厉害，但每次看他战斗，还是会被这鬼神般的速度和力量震撼。

　　其他人也纷纷反应过来，重新举起武器，瞄准蚀骨体的头部射击。能量束和子弹呼啸而过，偶尔有命中目标的，蚀骨体便会应声倒地，抽搐几下便不再动弹。但更多的子弹只是打在它们的身体上，留下一个个焦黑的孔洞，却无法阻止它们的冲锋。

　　剩下的三只蚀骨体被同伴的死亡激怒，嘶吼着扑向陆烬。它们分工明确，一只正面牵制，另外两只从两侧包抄，利爪挥舞，试图将陆烬撕碎。

　　陆烬不退反进，迎着正面的蚀骨体冲去。在距离对方不足一米时，他突然矮身，能量刀贴着地面横扫，切开了那只蚀骨体的膝盖。蚀骨体失去平衡，轰然倒地，陆烬顺势踩在它的胸口，刀刃直刺其头颅，干净利落地结束了它的生命。

　　与此同时，左侧的蚀骨体已经扑到近前，利爪几乎要抓到陆烬的肩膀。陆烬猛地侧身，左臂格挡，绷带下的肌肉紧绷，硬生生承受了这一击。“咔嚓”一声轻响，战斗服的防护垫被抓破，绷带也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底下一丝白皙的皮肤。

　　陆烬眉头微蹙，绷带下的眼神闪过一丝冷冽。他没有管受伤的左臂，右手能量刀反手回刺，精准地刺入了蚀骨体的眼眶，直达脑部。蚀骨体的嘶吼戛然而止，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最后一只蚀骨体见同伴接连被杀，似乎感到了恐惧，转身想要逃跑。陆烬怎么可能给它机会，脚尖一点地面，身形如箭般射出，能量刀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接斩断了它的脖颈。

　　五只蚀骨体，前后不过三分钟，便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

　　超市门口一片狼藉，黑色的污血和内脏散落一地，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拾荒队的其他人都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还残留着惊魂未定的神色。小哑巴更是直接吓哭了，眼泪混着脸上的涎水，狼狈不堪。

　　只有陆烬依旧站着，能量刀上的污血顺着刀刃滴落，在地面形成一个个黑色的小水洼。他抬手检查了一下左臂的绷带，撕开的口子不大，没有暴露太多皮肤。他从战术腰带上拿出一卷备用绷带，低头熟练地重新缠绕，动作依旧简洁利落，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陆哥……你太厉害了！”小哑巴擦干眼泪，看着陆烬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陆烬没有回应，只是缠好绷带后，转身走进了超市。铁牛连忙跟上，其他人也相互搀扶着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超市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杂乱，货架倒塌了大半，上面的商品要么腐烂变质，要么被灰尘覆盖。地面上的黑色粘液粘脚，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陆烬的目光在货架间扫过，寻找着任务目标——医疗包和灵脉能源块。

　　“这里！陆哥，我找到医疗包了！”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传来，她在一个倒塌的货架底下，发现了一个密封的箱子，箱子上印着红十字标志。

　　铁牛立刻过去帮忙，两人合力将箱子拖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二十个未开封的医疗包，每个医疗包上都贴着保质期标签，竟然还在有效期内。

　　“太好了！这些医疗包够我们小队用半年了！”铁牛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尘泥层的医疗资源极其匮乏，很多人受伤后只能靠自己硬扛，死亡率极高。

　　陆烬的目光继续移动，落在超市最里面的一个柜台后。那里有一个金属箱子，上面印着灵脉矿的标志。他走过去，用能量刀切开箱子的锁扣，里面果然整齐地摆放着十块巴掌大小的灵脉能源块，淡蓝色的光芒透过透明的包装纸散发出来，带着淡淡的清冽气息。

　　“灵脉能源块！整整十块！”铁牛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有了这些，我们的辐射屏蔽器就能多用三个月了！”

　　陆烬拿起一块能源块，放在手心。熟悉的清冽气息让他想起了天枢层的日子，那时灵脉能源块是最常见的物资，他的能量刀从来不需要担心能源不足。而在尘泥层，一块小小的能源块，却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就在这时，陆烬手腕上的辐射检测仪突然发出了急促的“滴滴”声，屏幕上的辐射值瞬间从180毫西弗飙升到350毫西弗。

　　“不好！辐射值突然升高了！”铁牛也发现了异常，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可能是蚀灵风暴要来了！”

　　蚀灵风暴是地表最可怕的灾难之一，每次爆发都会带来极强的辐射和蚀灵波，任何没有强力屏蔽保护的生物，都会被瞬间侵蚀，要么异化为灵骸，要么直接死亡。

　　“快走！”陆烬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这是他今天第一次说话，拾荒队的人都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抱起医疗包和能源块，跟着陆烬朝着超市外跑去。

　　外面的天空已经变得更加阴沉，铅灰色的辐射云翻滚着，隐约有暗红色的闪电在云层中穿梭，空气中的辐射味越来越浓，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远处的废墟中，传来了更多灵骸的嘶吼声，似乎是被辐射值的变化惊动了。

　　“快点！升降平台离这里还有两公里！”铁牛大喊着，加快了脚步。他知道，一旦被蚀灵风暴追上，所有人都得死。

　　陆烬走在最前面，速度比平时快了不少。他的绷带在战斗中沾到了不少污血和黑色粘液，现在被风一吹，紧紧地贴在身上，有些不舒服，但他顾不上这些。他能感觉到，身后的灵骸嘶吼声越来越近，辐射值还在持续升高，蚀灵风暴已经离他们不远了。

　　“陆哥，后面有灵骸追上来了！”小哑巴回头看了一眼，脸色煞白地喊道。

　　陆烬回头瞥了一眼，只见远处的街道上，一群大约十几只蚀骨体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狂奔而来，它们的速度比之前遇到的那些更快，显然是被蚀灵风暴的气息刺激到了。

　　“铁牛，你带着他们先走，我断后。”陆烬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追来的蚀骨体，能量刀再次亮起蓝色的光芒。

　　“陆哥，不行！太多了！”铁牛急道，“我们一起走，我来断后！”

　　“快走！”陆烬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带着物资回穹顶，这是命令！”

　　最后三个字，带着他当年作为天枢层队长的习惯，铁牛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恭敬地应了一声“是”，然后立刻带着其他人继续往前跑。小哑巴回头看了一眼陆烬的背影，眼中满是担忧，却也只能跟着大部队前进。

　　陆烬看着他们的身影远去，转身握紧了能量刀。十几只蚀骨体已经冲到了近前，嘶吼着扑了上来。他深吸一口气，绷带下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身形再次动了起来。

　　蓝色的能量刀在人群中穿梭，每一次挥砍都能带走一只蚀骨体的生命。陆烬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凌厉，绷带在战斗中被撕裂了好几处，露出底下更多白皙的皮肤，但他毫不在意。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挡住这些灵骸，让队友们安全撤离。

　　战斗持续了十几分钟，陆烬已经斩杀了八只蚀骨体，但剩下的几只依旧悍不畏死。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灵能的消耗让他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绷带往下淌。左臂的伤口隐隐作痛，战斗服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远处的天空，暗红色的闪电越来越密集，蚀灵风暴的先锋已经到达，地面上的黑色尘埃被卷起，形成一道道小型的龙卷风。辐射值已经飙升到了500毫西弗，陆烬能感觉到，绷带下的皮肤开始有些刺痛，那是辐射侵蚀的信号。

　　不能再拖延了。

　　陆烬眼神一凝，突然爆发出一股更强的灵能，能量刀的光芒瞬间变得耀眼起来。他猛地冲向剩下的几只蚀骨体，刀刃挥舞间，划出一道道蓝色的光痕。只听“嗤嗤”几声，最后几只蚀骨体的头颅全部落地。

　　解决完所有追兵，陆烬没有停留，转身朝着升降平台的方向狂奔。他的速度已经慢了不少，身上的伤口在辐射的侵蚀下，疼痛感越来越强烈。但他不敢停下，一旦被蚀灵风暴追上，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

　　跑了大约一公里，前方终于出现了升降平台的身影。铁牛他们已经到达了平台上，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他。看到陆烬跑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陆哥！快上来！”铁牛大喊着，伸出手想要拉他。

　　陆烬加快脚步，纵身一跃，跳上了升降平台。铁牛立刻按下了上升按钮，平台缓缓启动，朝着穹顶的方向上升。

　　就在平台上升到一半时，蚀灵风暴终于爆发了。地面上的黑色尘埃被卷起，形成一道巨大的黑色龙卷风，朝着升降平台的方向席卷而来。龙卷风所过之处，废墟被夷为平地，灵骸的嘶吼声被风声淹没。

　　平台上的所有人都吓得脸色惨白，紧紧地抓住身边的防护栏。陆烬站在平台边缘，看着下方席卷而来的黑色风暴，眼神复杂。他能感觉到风暴中蕴含的强大蚀灵波，即使隔着平台的防护屏障，也能感觉到皮肤传来的刺痛。

　　好在升降平台的屏蔽系统还在工作，一道淡蓝色的光幕将整个平台笼罩，挡住了大部分的辐射和蚀灵波。平台继续上升，逐渐远离了下方的风暴。

　　当平台终于到达穹顶底层的出发口时，所有人都瘫坐在地上，再也支撑不住。陆烬靠在防护栏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上的绷带已经被鲜血、污血和汗水浸透，变得肮脏不堪。他抬手摸了摸脸上的绷带，那里也沾到了不少污渍，他微微皱了皱眉，心里想着，回去又要好好清洗一遍了。

　　铁牛挣扎着站起来，走到陆烬身边，脸上带着敬佩和感激：“陆哥，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在下面。”

　　陆烬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目光落在了那箱医疗包和灵脉能源块上。任务完成了，他们带回了足够的物资，至少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拾荒队的人不用再为医疗和能源发愁了。

　　闸门缓缓关闭，将外面的荒凉与危险隔绝在外。穹顶底层的霉味和消毒水味再次扑面而来，与地表的气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陆烬转过身，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即使满身疲惫和污渍，也依旧难掩那份与众不同的气质。

　　拾荒队的人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好奇。他们依旧不知道，这个缠着绷带、沉默寡言的少年，曾经是穹顶最耀眼的上民，是无数少女追捧的对象。他们更不知道，在那层层绷带之下，藏着一张怎样英俊的面容。

　　陆烬回到自己的小隔间，里面只有一张简易的床和一个破旧的柜子。他脱下沾满污渍的战斗服，露出了被绷带缠绕的身体。他走到墙角的水盆边，拿起廉价的浴液，开始清洗身上的绷带。水流顺着绷带往下淌，将污渍一点点带走，直到绷带重新恢复接近纯白的颜色。

　　他坐在床边，看着窗外依旧阴沉的天空，绷带下的眼神有些迷茫。多久了？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在尘泥层待了多久，也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真正看过自己的脸了。他抬手摸了摸脸上的绷带，指尖传来布料的粗糙触感。

　　绷带之下，是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从柜子里翻出一面小小的、边缘已经生锈的镜子，这是他当年从上层带下来的唯一私人物品。他拿着镜子，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揭开绷带。

　　他将镜子放回柜子里，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今天的战斗让他有些疲惫，灵能的消耗和辐射的侵蚀让他的身体感到阵阵酸痛。但他没有丝毫怨言，在尘泥层的日子里，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他想起了那个被他保护的孤儿，想起了天枢层的日子，想起了林澈，想起了那些追捧他的少女。那些记忆像是褪色的老照片，模糊而遥远。

　　现在的他，只是陆烬，一个缠着绷带、沉默寡言的尘泥层拾荒者。

　　窗外，辐射云依旧低垂，暗红色的闪电偶尔划破天际。穹顶之下，是无尽的荒凉与危险；穹顶之上，是森严的阶级与压迫。而陆烬知道，他的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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