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桂花树

　　九月的风裹着桂花香钻进巷口，林晓星攥着崭新的书包带，踮脚往巷尾的梧桐小学望。书包里的课本还带着油墨味，她数了三遍：语文、数学、科学，还有新发的《劳动实践手册》——封面上画着个扎羊角辫的女孩在给番茄苗浇水，晓星盯着那幅画，指尖悄悄蹭了蹭自己额前的碎发。
　　“晓星！等等我！”
　　身后传来蹬自行车的脆响，王乐乐的车把晃得像只慌慌张张的蜜蜂，车筐里的水彩笔盒“哐当”撞了一下，露出半截粉色的画笔。晓星赶紧往路边躲：“你慢点儿！新车子再摔了，王阿姨又要念叨你。”
　　乐乐刹住车，两条细腿撑在地上，额头上沾着汗：“我妈说这车子是‘新学期礼物’，必须骑来上学！对了，你知道咱们班转来新同学吗？听说是从南方来的，叫苏念。”
　　晓星眨眨眼：“南方？是不是像课本里写的，有好多椰子树？”
　　两人正说着，上课铃突然炸响。乐乐“哎呀”一声，蹬着车就往校门口冲，晓星拎着书包跟在后面跑，桂花落在她的发梢上，像沾了颗小小的黄星星。
　　教室后排靠窗的位置，果然坐着个穿浅蓝色连衣裙的女孩。她的头发是软软的卷，正低头用橡皮轻轻擦着练习本，阳光落在她的发旋上，浮起一层细绒。班主任李老师拍拍讲台：“这是苏念同学，以后就是咱们四（2）班的一员啦。苏念，你跟晓星坐同桌吧？晓星是咱们班的劳动委员，能帮你熟悉环境。”
　　晓星赶紧把自己的书包往桌肚里塞，腾出一半桌面：“你好，我叫林晓星，‘星星’的星。”
　　苏念抬起头，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你好，我叫苏念。我……我不太会系红领巾，早上是妈妈帮我系的。”
　　晓星立刻挺起胸脯，把自己的红领巾解下来：“我教你！先把左边的角压在右边上面，然后绕一圈……你看，像不像打蝴蝶结？”她的手指飞快地绕着红布，苏念盯着她的动作，指尖轻轻蜷起来。
　　第一节是数学课，张老师在黑板上写“三位数乘两位数”，晓星偷偷往苏念的练习本看——她的字写得特别小，像排得整整齐齐的小蚂蚁，只是每道题的竖式都要擦好几遍，橡皮屑堆在本子边，像一小堆雪花。下课铃响的时候，苏念突然小声说：“我以前的学校，数学老师不要求列竖式的。”
　　晓星把自己的练习本推过去：“没事！我教你，张老师说‘竖式是数学的小梯子’，爬稳了就不会摔啦。”她刚说完，就看见乐乐举着个折纸青蛙跑过来：“晓星！你看我折的‘跳远冠军’！苏念，你要不要试试？”
　　青蛙的后腿被按下去，“啪”地弹出去，正好落在苏念的练习本上。苏念吓得往后缩了缩，指尖碰翻了铅笔盒，铅笔滚了一地。乐乐的笑容僵在脸上，挠挠头：“对……对不起啊。”
　　晓星赶紧蹲下去捡铅笔：“没关系没关系，她只是没反应过来！”她把铅笔一支支塞回笔盒，偷偷碰了碰苏念的手——她的手冰冰的，像刚从井水里捞出来的玻璃珠。
　　放学的时候，桂花香更浓了。晓星和苏念并肩走在巷子里，她指着巷口那棵老桂花树说：“这棵树比我奶奶的年纪还大！每年秋天都会开好多花，我奶奶会摘下来做桂花糕，可甜啦！”
　　苏念仰起头，风把她的卷发吹起来：“我们老家也有桂花树，只是……我妈妈说，这里的冬天会下雪。”
　　晓星停下脚步，眼睛亮起来：“下雪超好玩！我们可以堆雪人、打雪仗，还能把桂花糕放在雪地里冰一会儿，像吃小冰糕！”
　　苏念的嘴角轻轻翘起来，像被风吹弯的桂花枝。只是她们没看见，巷口的墙根下，乐乐正蹲在那里，把折纸青蛙的后腿折得更紧了些，脸憋得像颗红石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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