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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
我同邻居家的辻造私奔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我感到身体在渐渐冻僵,四肢已经失去知觉了,也只能咬着牙往前。
我在心里暗骂辻造是个笨蛋,竟然选这样的日子带我走,可是,我也实在等不得了,哪怕今天天上下刀子,我也要离开那个家。
可这实在是个不好的日子,前面就有灯火了,我和辻造却被鬼袭击,辻造强忍恐惧挡在我面前,最终变成几节残肢。
咀嚼血肉的声音令我牙齿打战,我命令自己逃跑,却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往前,必须往前!我在心底尖叫着,终于找回知觉,挣扎着要爬起来,厚厚的雪发出咯吱声,同鬼吃人的声音太相似,我心里一惊,忽然发现那可怕的咀嚼声早就停了。
也许人死前不甘心的本能,就是去看夺走自己生命的那张脸,以便使这怨恨能在变作鬼或转生时找到对方。
我回过头,与我想的不同,那鬼并没有来吃我,而是抱着未吃完的尸体匍匐着发抖。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我看到一个手揣在袖子里的黑发男人从灯火中远远地走来,他的木屐一下一下陷进雪地,在安静的夜晚里发出寂寥的声响。
“真是让人作呕的吃相。”那男人说道。
我从未听过这样动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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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晚的城中探寻,却又是空手而归,阴郁的焦躁一直笼罩在无惨的心头。
正是怒火无处发泄的时候,闻到血的气味。
明明下了命令,不要有鬼在他回家的路上碍眼,这家伙却为了一具如同泔水的男人尸体管不住自己。一缕青筋在额角抽动,
无惨只是动了下念头,趴在地上的鬼爆炸成一捧血雾,灰烬似的碎片被雪花裹挟着,飘散在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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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陋的鬼死亡了,竟变得美丽起来,那纯黑的灰烬同这个男人在寒风中飘荡的卷发有一点相似。
逃避绝望的本能让我不愿意去思考其中的古怪之处,无论如何,他救了我,我想。
他的衣袍是从未见过的华丽布料,如果跟着他,我就不需要辻造了吧。
想着,“请您收留我吧!”我哆嗦着说。
这是多么不知羞耻的话啊,但为了活下去,没有什么是值得羞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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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惨的视线终于投向一片雪白的女人。那女人身上有死亡的味道,也许是沾上了死人的血。
烦闷的思绪中似乎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今天,他并没有吃人的兴致,于是转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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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温冻僵的身体渐渐烧热起来。
这就是结束?这就是我命中注定的未来吗?
雪花融化在发间,针刺般的凉意使我勉强保持清醒。
我冲上去从后面抱住那个男人,哪怕能窃取一点温度也好,即使感到男人的身体变得僵硬,我也没有松手。
我不停地恳求他,说我可以做他的女仆,说我可以替他清扫房屋,烹煮饭食,那男人一直无动于衷,最后,我说我什么都会做的。
我需要一个安顿的地方,才能思考过后怎么办,否则我大概连今晚也熬不过去。
“你是说,要把自己卖给我吗?”
那动听得不像人类发出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来,我感到男人微微转过身,下意识抬起头,同那双梅花色的眼睛对视了。
据说人有时会听到命运的声音,有时是齿轮转动的咯响,有时是泡沫破裂的啵声。
我听到了琴弦拨动的声音。
我对那男人点了点头。
离开家的时候,我带了几件东西,都掉在雪地里,我没有再去捡,紧紧跟在男人身后,往山林走去,温暖的灯火在身后越来越远。
沿着石阶上山,明明一直在下雪,石阶上却没有积雪,是一直有仆人在清扫吗?那么他不需要我做女仆也是情有可原。
胡思乱想着,到了门前,雪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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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女人抱住的时候,无惨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念头,他已不断地制造鬼去寻找,几百年来都一无所获。鬼无法在阳光下行走,万一那该死的青色彼岸花偏偏开在白天呢?
看来,还需要利用人类——那么,他就不得不混入人群了。
他看向你,你似乎有一张可以在人类面前取得便利的脸,跟在他身旁,也算够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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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告知了我他的姓名,鬼舞辻无惨。
修养好身体后,无惨每天晚上都会带我进城,命我在人前扮作他的女仆,妻子,有时候甚至是女儿。
我知道自己演得并不好,时而我能感到他似笑非笑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时而那股视线变得可怖起来,我就努力扬起脸,殷勤地称赞客人,同我说服辻造带我私奔时一样,客人便变得通情达理起来,那视线也就终于缓和了。
好在只是在人前。
无惨把屋子交给我,让我雇佣管家和仆从,于是,也就没什么需要我做的琐事了。
更好的是,无惨白天从来不会找我。
女仆们做扫除的时候,免得碍她们手脚,我走进庭院,今天的阳光很好。
果然只要往前,总会有路可走的,还好我离开家,离开那方小小的天地,才可以看到这样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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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帘的缝隙将偌大的庭院分割成窄窄的一条,无惨朝那儿瞥了一眼,你被关在缝隙里,轻飘飘地转了一圈,然后往后倒在草坪上,连木屐都摔开了。
可你并不在意,惬意地躺着,阳光像牛乳一样包裹着你。
粗俗的女人,无惨想道。又有了一丝讽刺的笑意,不过是人类,你这一切都是他给的,不过心血来潮,你的命运都不过是他不甚在意的石子,他有时踢开,有时绕开了。
你却一脸幸福的样子,毫无自知之明,不知道自己作为人类的弱小,劣等。
无惨握住门把手,本想叫人喊你上来。
却听见门外打扫走廊的女仆们小声闲聊的声音。
“……嗨,她算什么夫人,一个没有名分的女人,你不必对她那般小心翼翼的。”
另一个声音赞同道:“想也知道,那女人很没教养,怎么配得上那位大人,大概是养在这处别宅暖床的女人。”
又一个声音,听起来有些迟疑:“可是,那位大人让她来管我们,要是不听她的,她朝那位大人告状怎么办?”
“那,你也告她的状,你再顶上她的位置不就行了!”
女仆们窃笑起来。
门突然打开了。
无惨如同人无视脚下的蝼蚁一般地从她们中间走过去,瞬间的,破碎的肢体飞溅,又像水中的涟漪一样消失不见,隐蔽的角落残留一点粘稠的血渍,安静地流淌着,如同害怕打扰到男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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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无惨喊我,起先以为是错觉,那声音像一缕线香飘渺的烟雾,可是不知为什么,阳光下我却感到寒意。
我穿上鞋子,急急忙忙朝房子跑去,无惨站在墨蓝色的阴影里,我只能看见他红梅似的双眼,对视的瞬间,就低下头,慢慢地朝他走过去。
“负责清扫的女仆刚刚向我辞职了。”
男人如同拨动琴弦一般渺渺的动听声音响起来。
我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回复,好在无惨接着开口道:“由我来雇人,在那之前,雪咲,由你负责清扫走廊。”
“以后你就叫雪咲了。”
他给了我一个新名字,我想,这还不错,比我原来的名字好听一些,和我的姓一起,我自言自语地念出声:“……初濑雪咲。”
无惨皱起眉,只留给我一句“鬼舞辻雪咲”就转身走了。
我犹豫要不要追上去,担心他是不是生气了,最后还是迈出步子,余光瞥见一片花瓣从我的发间飘落,不知道是在哪里黏上的。
已经是春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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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流感了对无惨感同身受了遂写之。
无惨本来让人叫女主上来,是打算杀了女主的。
雪咲yukisaki
雪中绽放
是我认为比较适合女主的名字,但无惨这么取只是因为下雪天捡的女主+看到女主头上的花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