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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只如初见
玄清山上有个玄清观,玄清观的掌门玄清真人正在山门口送别她的大徒弟燕客惊。
掌门身后还跟着一群年岁不大的少年,众人依依不舍地看着面前身形清瘦的女子,有几人甚至开始抹起了眼泪。
玄清真人凝视她半晌,最后只幽幽叹气道:“是师傅没用,治不好你的病。”
她面前的女子身着青色道袍,五官看起来还有几分稚嫩,但气质已经颇为稳重。
燕客惊将心口翻涌的情绪压下去,扬起笑道:“道心缺失乃是天生,世间凡药如何能治?师傅已经为徒儿付出太多,如今得知有机会补全道心,徒儿必须去试一试。”
“若你只是为了此事,为师不会阻拦,可你这孩子什么秉性为师一清二楚,你明明是为了道观而去。”
玄清道观刚缴纳了一年的供奉,灵石根本不够修炼,就连余粮也不够喂饱那群孩子。
若是下一年灵石不够,五大宗便不再提供庇佑,甚至有权收回道观,乱世艰难,到时候一大家子人都会无处可去。
正巧五大宗门围剿魔主出了岔子,让魔主元婴逃窜散落各地。听说只要寻到魔主元婴,便可被收为宗门亲传弟子。
燕客惊对成为大宗弟子不感兴趣,她想着用奖赏换取道观入正统名录,以后不必再缴纳供奉,甚至可以自立门户,若是还能换取灵药补全道心也算是锦上添花。
玄清真人面色凄苦,“为师无能。”
燕客惊无奈道:“和师傅无关,实在是五大宗收取的供奉过于...”
“住口!”
玄清真人连忙拦住对方,生怕燕客惊说出点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让外人听见,到时候五大宗肯定不会放过燕客惊。
“这么多年若不是五大宗抵御妖族魔族...”
燕客惊头都要大了,赶忙出声打断她,“好了师傅,这话你都翻来覆去说了多少遍了,所以凡人能活下去都是因为五大宗,我们必须要感恩,徒儿明白的。再说找回魔主元婴不也算是为民除害嘛!”
见她如此懂事,玄清真人又开始回忆,“我在山林捡到你的时候,你才有我半个胳膊长,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
玄清真人说着说着竟然开始扯着燕客惊的袖子不让她下山,“魔主元婴包含魔主所有修为,对于妖魔来讲可是修炼的好东西,你虽然修为尚可,但在那些妖怪眼前根本不够看!”
燕客惊连忙招手让两个年纪大些的师弟师妹过来,“乐山,乐水!快将师傅拉走!”
待玄清真人被拉开后燕客惊立马往下山的路走,她不敢回头,冲身后扬起手。她高声道:“师傅,徒儿心意已决,不必再留!”
说罢燕客惊便迎着风蹬蹬跑下山。
行到半山腰处,天空竟然开始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穿过茂密树叶打湿燕客惊的头发,雨势逐渐变大,将她的视线尽数遮挡。
本来离别就够让人伤心,如今连天公都不作美,让她下山还要淋一场雨。
借着这场雨,燕客惊痛痛快快哭了起来。
风声卷着雨水呼啸,呜咽哭声被吞没,茫茫天地中仿佛只有燕客惊一人。
她揉着眼睛,在穿过一片茂密丛林中竟然听见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这座玄清山除了师门中人也只有打猎的人会进来,但是猎人一般去后山打猎,怎么会在这出现?
修仙之人耳聪目明,燕客惊并不怀疑自己听错,她立在原地,仔细听着动静。
果然没一会儿声音又开始了,这次燕客惊不敢懈怠,迎着风雨走了过去。这样恶劣的天气,若是凡人迷路被困,她正好下山将人带回去。
若是别的东西...
燕客惊神色凝重,右手握住腰间长剑蓄势待发。她拨开树枝脚步放缓,眼尖发现不远处有个黑色身影倚坐在树下。
燕客惊走近看着眼前一幕瞳孔骤缩。面前的人看着年纪不大,双目紧闭,鸦羽似的长睫微微颤动,嘴角不停溢出鲜血,在雨水冲刷下蜿蜒滑入领口。
即使如此狼狈也盖不住此人颜色惑人。
但是让燕客惊出神的不止是面前惊悚的一幕,而是看见这张脸的时候脑海无端掀起的浪潮。
自从有记忆开始,她总是隔三差五做着同一个梦境。梦中之人面目模糊,但似乎与她关系亲密,会在每一次入梦的开始回头冲她笑,又次次以一种血红到让人窒息的场面结束。
惊醒之余总是迫切想要知道梦中人在说什么,为何梦中记忆深刻醒来便茫然。
这样的场景虽说称不上噩梦,但也成了燕客惊幼时到少年时期的困扰。
不知为何,看见这人的第一眼,心中隐约觉得梦中人合该长着这样一张脸。
沉重急促的呼吸在嘈杂雨声中格外明显,似乎下一秒此人就要断气。燕客惊回过神,赶紧捉住此人手腕将灵气探入。
半晌后燕客惊轻放下手腕,她眉心紧皱将此人拦腰抱起。似乎察觉到有人来,少年顺从地将头靠近她的胸口。
燕客惊熟悉地形,很快将人抱到一处山洞。她将人放到干燥的草堆上,然后从包中拿出灵丹硬生生撬开对方的牙齿塞了进去。
好在这人意识虽然不清还是本能地将丹药咽了下去。
燕客惊又抽出几簇干草,两指一搓便召出团火苗,草堆很快燃起热气。
有些暖意后她才有心情看向仍然昏迷不醒的少年。
燕客惊自言自语道:“他也是修仙之人,但是经脉寸断,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她捧着脸看着男子苍白的脸,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好美。肤如凝脂五官似玉石雕出来的一样精致,若不是喉结明显,燕客惊一定以为这是个女子。
不过能不能活下去就看这人造化。已经尽了心意,她并不想浪费时间,等雨一停,燕客惊便打算直接下山。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想法,也或许是疗伤的灵丹起了作用。那人食指微动,眼皮像蝴蝶翅膀一样轻轻扇动,竟然有了要苏醒的感觉。
燕客惊屏住呼吸,看见他胸口一沉,缓缓睁开了如墨玉一般的眼。
燕客惊犹豫一下,问道:“这位道友,你现在感觉如何?”
听到人声,傅长安偏头盯着声音来源,但眼前白茫茫一片,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他猜测应该是魂魄残初入体还不适应,等灵力恢复一些便好了。
他忍着钝痛开口道:“是姑娘你救了我吗?”
燕客惊见他意识清醒,于是松了口气道:“是的,我正好下山办事,途中看见你受了伤昏迷不醒,所以将你带到这里。”
傅长安并未暴露自己现在视线模糊,他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又摸到地面粗粝的石块和干草,大致明白自己身处何地。
想到那些宗门丑陋的做派,傅长安心口发紧,恨不得将那些害他的人碎尸万段。幸好自己早有准备,被镇压后立刻魂魄离体运用秘术进入分身,虽然修为大减但活下来已是万幸。
记得这具分身是在玄清山,神识入体后似乎挣脱禁制跑了出来…
他装作伤口疼痛伸手捂住脸,实则掩饰不自然神情。
“姑娘是玄清观门下弟子吧,玄清真人数年前布施的身姿还历历在目,不知真人如今可安好?”
声音被闷在掌心,在燕客惊听来觉得有些可怜。听到他提到师傅,燕客惊放下了几分警惕,但手中法决已经掐好,就算他图谋不轨,以他重伤之躯也打不过自己。
“在下的确是玄清真人的弟子,敢问阁下是?”
傅长安抬起脸轻笑,让燕客惊觉得有些耳热,从没想过面若桃花会如此贴合一个男人。
“不知道友能否再给几枚丹药。”傅长安捂住胸口,双眉紧蹙,他叹气道:“待我痊愈必定重金报答”。
燕客惊回神,连忙拿出一瓶丹药放到他掌心,“区区一瓶丹药罢了,你不必如此客气。”
傅长安不语,心安理得收下丹药。
他轻巧地将对方刚才的疑问拨开。
雨一直在下,傅长安明白这女子在这儿是在等雨停并非关心他。两人相安无事地坐在洞穴两边,不知过了多久,雨声减弱,他灵力渐渐充盈,也听见身旁人起身的动静。
他缓缓睁开眼,眼前光线对于他来讲略微刺眼,适应了好一会才能视物。
抬眼看去,一个青色的身影窈窕立在洞口处,少女抬起手接住毛毛细雨,转身冲他笑道:“雨快停了。”
八百年了,就连日月在这段岁月里都交替了无数次,更遑论那些早就模糊在记忆的人事。
傅长安看见燕客惊脸的那一瞬间,天地仿佛都静止了,寻找了几百年的人如此戏剧性出现,他许久没有尝到想要流泪的冲动。
几乎是咬破舌尖才克制住翻涌的情绪。
“你流血了!”燕客惊睁大双眼扑了过去,再一次灵力探入。
“咦?”她讶异出声,没想到此人恢复速度如此恐怖,最重要的心脉竟然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意识到自己行为唐突,她迅速松了手,一脸歉意道:“方才看你吐血,我还以为是伤势加重。”
傅长安盯着这张熟悉的脸,深呼吸几下才开口:“你...”话语在舌尖翻涌,眼泪还是克制不住溢出。
燕客见此惊讶道:“我们认识吗?”
傅长安笑而不语,但眼泪却从眼角滑落。
这幅场面属实诡异,燕客惊抿唇退了几步远,她指了指外面道:“既然雨快停了,你的伤也好了差不多,那我就先走了。”
“咳咳!”
燕客惊看着他虚弱地咳嗽几声,然后抬起那双含泪桃花眼可怜巴巴地瞧她,一时之间步子竟然停了下来。
这人明明伤势好了一些,怎么看着比昏迷的时候还要虚弱。
傅长安又吐了一口血。他声音低沉,蔫蔫道:“姑娘你走吧,不必管我,任由我烂命一条自生自灭吧。”
本来就没想着管你!燕客惊假笑,不懂这人怎么忽然跟换了个人似的。
但她活了这么多年哪见过这样俊秀的脸,还用小狗一样的眼神看她,似乎只要她一走了之,这人便呜咽着断了气一样。
燕客惊咬牙,转身欲走。
“好疼,好难受...”
少年声音清亮,语调婉转。
燕客惊红着脸转身,她走到此人面前一屁股坐下,恶狠狠道:“我还有事,最多陪你到山下。”
傅长安目光贪恋地停在这人脸上,他忽然伸手扣住燕客惊的掌心将脸凑了过去。
两人距离近到吐息交融,未等燕客惊反应过来,他便盯着她略显慌张的眼眸一字一句道:“在下傅长安。姑娘救了在下性命,无以为报,长安愿意以身相许。”
当初他与燕客惊初次相遇便说了这句话。那时他们少年意气互相看不惯,他故意说这话恶心那个平日正经的少女。
傅长安只盼她能有一丝记忆浮现,也足够给他希望。
燕客惊目移,将手挣开感觉脸上热气升腾,她呵斥道:“傅道友,请自重!”自己可是正经人!
她没注意到傅长安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
好在诡异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傅长安只是一个劲咳嗽,“咳咳,刚才是我轻挑,在下不过开个玩笑,还望道友不要介意。”
他呼出长气,问:“不知姑娘有何要紧的事情?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上忙。”
燕客惊眼神嫌弃,他这幅样子能活下来都不错了,还帮她?
但她还是如实告知,“那个神出鬼没的魔主被五大宗镇压,但元婴分散于各地,此事你应该知晓吧。”
修仙界不知此事的人恐怕和山顶洞人没两样。
傅长安颇感兴趣地点了点头。
燕客惊吹嘘道:“我此番下山,便是为了寻回魔主元婴,为正道添砖加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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