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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这是一个春天的夜晚。
十几度的温度,空气中浮动着花木的清香,散步的路人舒服得不由眯起眼来。
今夜没有星星,云层淡去了月影。
但中心公园有一棵梨花树。此时正值花期。
这树生得极繁盛,无数的枝桠向上延伸舒展,洁白的花瓣簇拥着,瀑布般顺着枝条流泻而下,仿佛所有的春天都凝结在了这一树遮天蔽日的皎洁中,映照得夜晚也明澈几分。
温度一点一点下降。
已经快要九点了,镇上大部分的店都已到了休息的时间。
“醒春”也不例外。
这是一家花店,老板是个眉眼生得很明艳的女人,眼型流畅,眼尾微微上扬,鼻梁很高,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春天那样舒展。
但她穿得很淡——白色阔腿裤,用棕色细腰带松松地束了一道,裤腿依旧垂落在鞋面上,袖子随意地挽起。她生有一双纤长细腻的手,那双手把店里所有的植物安顿好,关了灯,把椅背上的风衣外套抄在手肘里,锁门离开了。
女人叫池华。
她的住处离花店不远,几公里的样子,大部分时候都骑自行车往返。
在这样的晚上骑车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路过中心公园的时候,池华照例看了一眼那棵梨花树。
晚风吹拂着一树洁白微微摇曳,偶有星星点点的瓣朵落下,像恰到好处的初雪。
太美了。她忍不住又一次在心底感叹。
拐过一个弯。
路口的红绿灯恰到好处地变成绿色。
她今天的心情不好不坏,像所有寻常的日子一样。
然而。
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在一瞬间变得格外缓慢——
强烈的白光突然迎面袭来,几乎涨裂她的眼睛,尖锐的、沉钝的响声在她的耳畔骤然轰鸣,池华听见自己的心跳剧烈地膨胀、膨胀、膨胀——隐约有一种短促而尖锐的惶恐划过,在一瞬间刺破了她的心跳,而后难以形容的疼痛如潮水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
白光消失了。池华眼前陷入一片漆黑。她像是突然掉入了沼泽,粘稠的液体吞噬了她全部的肢体,她感到自己张了张嘴,但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扼住了她的喉咙,她一个音节也没有发出来。
……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
池华试着睁开了眼——
她看见了自己躺在一片血泊之中。自行车完全变形,四分五裂地散落在马路上。
有一瞬间,她的大脑完全空白。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没有任何征兆。
她迟缓地想,她为什么能看见自己。
地上躺着的那个肢体扭曲的人真的是自己吗。那,她是谁?
接着,她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撞在花坛上的黑色轿车,车身崎岖地凹下去一块。
那辆车忽然亮起尾灯来,往后倒了一倒,又猛然向花坛上撞去,一记急刹之后,终于调转了方向,向远处疾驰而去。
车经过她面前的时候,一点混杂着呕吐物气息的酒臭味从驾驶座半开的车窗里逸散了出来。
池华孤身站在马路中央,意识终于一点一点地收拢——
她刚才……经历了一起车祸。
而她现在,好像已经死了。
世界上每年都有一百多万人死于交通事故。
这样的事件概率并不小。
但池华看着自己体态扭曲的尸体,还是感到一种荒唐的抽离感。她胸口中有一片钝然的空白,像是很深地压抑着什么。
她慢慢走近,蹲下,想看看那张脸。
伸出手,指尖有些发颤地挑开浸泡在粘稠的血液中的头发——
“轰隆——轰隆——”天空闪烁。
凄厉的雷声骤然砸下,暴雨倾泻,闪电一道接一道劈开惨白的天空,惨白得令人心惊。
池华突然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攫住了她。
“呼——呼——”
她猛然起身。
入目是她的卧室。
梳妆台上摆放着一瓶她几日前设计的插花,浅褐色风衣干干净净地挂在白色椅背上,浅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探进来,柔软的被子正包裹着她。
所有的事物都熟悉而宁静。
她坐在床上,愣了将近半分钟。
她还活着?
所以那些……都是噩梦吗?
但那些感受是如此、如此、如此的清晰。
池华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发现眼睛酸涩得厉害,抬手摸到满脸泪痕。
……她在梦里哭了吗?
她忍不住摸向心口,那里正鼓动着均匀的、有力的心跳声。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一丝隐秘的不安。
这种不安在她洗漱收拾完准备出门时,有了清晰的落点——
她的自行车不见了。
一瞬间她心底发寒,试图回忆昨晚,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是如何回来的了。
难道她昨天其实是走回来的,车留在了花店门口?她按住心口这样告诉自己。
池华只好步行去花店。
今天是个万里无云的晴天。
但路面上盛着一小汪一小汪的积水。
昨天晚上下雨了吗?
“哎呦,你也被昨天晚上的雷声吵醒了啊?”
“可不是吗,那闪电噼里啪啦的没个停,给我家娃娃吓得要死要活的,闹得我一晚上都没睡好!”
“听说昨晚上还劈断了一棵树?”
“好像是吧,说是中心公园那棵。”
劈断了……中心公园的……树?
!
池华敏锐地从路人的交谈声中捕捉到了这一句,顿时心跳如擂鼓,快步朝中心公园的方向而去。
中心公园已经围了不少人。
“唉,多可惜啊,都不知道多少年的树了。”
“是啊,这么大一棵,开得又这么漂亮,怎么就成这样了……”
被雷劈断的正是那棵花枝繁盛的梨花树。
粗壮的主干此时四分五裂,像是不止被劈中了一下,狭长崎岖的豁口裸露出树木的内部被雷击后的焦痕。高大的树冠全部倾塌而下,碎了一地,颓然地堆叠着。草坪上到处都是飞溅的木身碎块和断裂花枝,殃及范围之广,几乎铺满整个草坪。
街道办负责绿化管理的工作人员正在忙着清理这些碎枝残骸。
池华看着这一地狼藉,眉心紧紧皱起。
……怎么会这么严重?她原以为至少会留些主枝的,现在看来……这棵梨花树怕是很难活了。
好可惜的树。
如果……能找到合适的枝条扦插一下,不知道能不能活。
她忍不住走上前去。
“诶,小池?你也听说这事了?哎呦,这树真怪可惜的,劈成这样不知道还能不能活……”正在清理的工作人员起身看见她,不由叹声惋惜道。
“是怪可惜的……”
“所以我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枝条,折几枝拿回店里扦插试试。”
“你折你折,喏,那边那片受损状态轻一点。”工作人员抬手给她指了个方向。
池华道过谢,在满地残骸里仔细挑了五根半木质化的、生有叶芽的长枝折下,抱在怀里朝花店走去。
进了门没先收拾准备营业,她先把扦插用的东西全找来了。
她把长枝重新检查处理了一遍,剪去多余的叶片和花朵以减少水分蒸腾,修剪成约20厘米的短枝,平切顶部,又在枝条下方切了一道45度的斜切口,再把处理好的五根枝条放入五个水位恰好的窄口透明玻璃花瓶,各自滴了几滴生根剂,小心翼翼地端到明亮通风的地方。
——池华忙完这一通,这才松下几分心来,开始收拾准备营业。
醒春花店门面不大,但很漂亮。
花店门口,亮黄色的剑兰、洋牡丹、郁金香,夹杂着冰蓝色的飞燕草,星星点点的白色小雏菊……在一片如烟似雾的绿色芦荀草中拥挤着、推搡着,从墙角蔓延成呼啦啦一大片,那些灿亮的黄色深深浅浅,呈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韵律感,柔软的瓣朵像是拥有无穷的生命力,一路攀上窗台、门框,最后依偎在“醒春”旁边,在微风中摇曳生姿。
这是池华为春季设计的新门头。
再匆忙的路人都会为这片明媚春意投下一缕目光。
目光穿过明澈的玻璃窗——窗台上立着几捧包扎好精致花束。大朵大朵的重瓣芍药层层叠叠地绽开,在阳光下晕染出一抹淡淡的粉色调,这样的花材无须太多的点缀修饰,用白色的石纹纸包扎,一大捧立在那里已是尽显温柔大气。芍药花束的旁边,则是一束风格迥异的黑红色玫瑰花束,以及一束五彩缤纷童话似的小花束。
“池老板包的花呀,那是真的灵。”
池华的手艺是公认的好。
醒春花店在镇上开了两年,几乎成了一座赏心悦目的景点。大家就算不买花的时候,也愿意多走几步路过醒春,沾染一点柔软春意。
此时,窗明几净的店里,池华换上了围裙,用皮筋把长发随意扎了两圈,翻看着手机上的消息,有条不紊地做起了今天的花束订单。
没多久。
一道清脆的风铃声如同水滴落在湖面般,在安静的店内晕开。
池华抬起头看见了一个圆脸小姑娘,扎着低低的双丸子,两条细细的麻花辫垂到胸前,身量小小的,看着约莫在上小学的样子。
小姑娘进了门似乎有些踌躇,手里紧巴巴地攥着什么,目光在店里各式各样的鲜花中飘忽游移,翕动着嘴唇,半晌没憋出一个字。
池华放下手中正处理的花枝,擦了手走过去,“是想送给谁?”
“送给……妈妈。”小姑娘脸蛋有点红,“但是、我只有八块钱……够买一支花吗?”
池华不由眉眼温软了几分,“够的。想要什么花?”
小姑娘闻言,目光从这边飘到那边,咬着嘴唇又说不出话来。
池华见小姑娘纠结得耳朵都要红了,换了个话题。
“你的头发是妈妈编的吗,很漂亮。”
小姑娘突然被夸,愣了一下,点点头,有问必答地道,“是、是的……妈妈很喜欢给我编头发。”
那是一个带着些中式风格的编发,两颗低低的花苞丸子盘得很精致。
池华想了想,转身从角落里抽出一支芍药来,那是先前余下的,花形较之其他的芍药要小一点。她拿起剪刀修短了枝条,又搭了一支纤长秀气的雪柳,挑了些料子柔软的藕粉色纸张,折出层次丰富的褶皱,簇拥着芍药包了一圈,再调整过渡了一下——
纸张的造型和绽开的芍药恰到好处地融为一体,从藕粉色渐变成白色,铺展成花朵的一部分,点缀的雪柳纵向延伸开来,增添了几分古典意趣。
小姑娘呆愣愣地看着一支花在她手中变戏法似的,长成这么大一捧端到她面前——
“喜欢吗?”
小姑娘猛猛点头。
池华接过小姑娘手中捂得暖烘烘的纸币和三颗硬币,为她推开门,看着她小脸红扑扑地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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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温暖治愈的小故事
希望大家看得开心呀
文中关于妖有一些私设。
男主是女主前世种下的梨花树,大部分时候都在当树,人的意识是因为对女主的感情一点一点觉醒的(自己琢磨几百年了)。
女主现世二十几岁还没谈过,前世结过婚然后又和离了(没什么前夫戏份/背景板一块)女主是一个很坚强的人,主动要求和离,然后一个人努力生活。会有一点前世回忆,不过主要写现世。
(乞讨一点收藏和评论,有人在的话可以多多互动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