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

　　如意

　　文/今舟爱吃馒头
　　2025.11.28

　　Chapter1. “旧时光” -怎么是他？

　　初春的雨料峭，空气中带着青草折断的苦味。
　　厚重的乌云层层叠叠铺满原本蓝净的天空。

　　被雨化掉的淤泥漫在山中的小路上，湿浅而绵软。

　　办公室的窗户开了一点点的角度。
　　女孩安静明净的侧脸映在清透的玻璃窗上，清冽的松草气息盈满姜如意的鼻腔。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明亮的眸子轻轻闭上，垂落而下的睫毛长而漂亮。

　　“姜老师哇，你班那个男娃我真的管不了了！”

　　啪嗒——
　　对面办公位的老师把书重重地扔在黑色木质的办公桌上。

　　带着长长的哀叹。

　　姜如意急急睁开眼，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闪烁着什么。“王老师，您不生气啊，慢慢说给我听，班会的时候我和他聊聊。”

　　姜如意大学毕业后来到距离自己家乡十万八千里的山区教学，如今是她成为老师的第三个年头，而在这一年，她成为了六年级（4）班的班主任。

　　王老师捧起水杯，急急地吞了口温水，沙哑的喉咙被水润了润，变得有些脆。
　　“上课讲话传小纸条我就不说了，还动不动借口上厕所逃课。”

　　王老师，王雪梅，六年级唯一的数学老师。
　　执教经历10年，教学经验丰富，对手下的每一个学生都尽职尽责。

　　“王老师，张一一这小孩就是调皮了一点，但是很听话。”姜如意真诚而又略带心虚，着急安抚王雪梅的情绪。“下节课我让他做个检讨交到您这里。”

　　王老师把水杯放置在桌面上，整个人疲惫地瘫在办公椅上，幽幽地叹了口气。
　　办公椅都是他们的校长拜托村民打的，坚固又牢靠。

　　春雨依旧下个不停，冷气顺着窗户的缝隙钻进窗户里，姜如意打了个寒颤。身子微微瑟缩着，她裹紧身上的浅灰色毛衣。

　　“小姜老师，这山里啊一到春天就转凉，还是要多穿点照顾好自己。”
　　王雪梅微不可察地瞄了一眼姜如意，女孩的鼻子窜上点红，脸色素静白皙，唇色泛着点粉色。

　　她知道姜如意是从东南某个富裕地方来的985高材生。
　　是个可爱内敛的小姑娘，平常也不爱发脾气，对班级里的调皮孩子也是温柔的语气。

　　“诺，拿着。”
　　王雪梅从桌子右边的抽屉里抽出一个暖宝宝，递给姜如意。

　　“啊，谢谢王老师。”姜如意正要开口解释张一一的情况，面前的资深老教师就抽出了一个暖宝宝。

　　如意心头一暖。
　　大山里条件很差，暖宝宝算是稀有品，之前冬天不好过的时候，姜如意也只是多添置了一层外衣。班级里的有些小朋友连御寒的衣物也没有，如意就用自己的工资让妈妈在宁州给孩子们批发过一些棉袄。

　　“你啊，要照顾好自己。”
　　“现在山里的天气哇，还是真不好说。”
　　王雪梅这句话带着浓重的余淀口音，姜如意在学校待了三年，上从校长到班级里的每个小朋友，都是说的方言。

　　她刚开始还有点不适应，后来听多了也能明白个大差不差。

　　//

　　姜如意第一节课在本班上，她在黑板上写下今天要学习的内容。
　　姜如意大学学习的是经济管理，在本科毕业之后努力自学成为了一名英语老师。

　　虽然说孩子们现在是六年级，但由于他们英语接触得晚，平常课余时间也不会花费太多力气在学习英语这一方面。
　　如意总会在课堂上带着他们复习之前学习的内容。
　　她起初并不理解孩子们为什么不抽出点时间用在学习上，直到一次偶然的家访才得知背后的缘由。

　　年纪这么小的孩子，平常课余时间也会帮着家长做农活。
　　割猪草，喂猪。
　　晒粮食，剥玉米，花生，甚至下田种秧苗。

　　黄土地上，辛勤劳作的不仅是一张张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也有一张张稚嫩可爱的脸颊。

　　他们懂事得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所以如意很少批评自己的学生，也很少给他们布置回家作业。
　　她只是希望在繁重的农活之外，他们还有一些自己可以支配的娱乐时间。

　　姜如意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英文句子。

　　微微颔首扫视了下面的一群学生，她叫了一个女孩的名字。
　　“刘盼郎，这个句子你可以给老师翻译一下吗？”

　　黑板上是一个比较简单的英文句子。
　　“I had a lot of fun last summer holiday.”

　　女孩脆生生地回答，眼神也自信。“我上个暑假玩得很开心。”

　　“嗯，回答得非常正确！大家可不可以给她一点掌声呢？”
　　姜如意带头鼓起掌，班级里瞬间爆发出轰烈的掌声。

　　女孩也笑得眉眼弯弯，偏黄的肤色悄然爬上一点红晕。

　　“那这句话是什么时态呢，我们上学期重点学的，有没有哪个小朋友可以告诉老师？”
　　六年级上学期，他们重点学了一般过去式，虽然说整体的掌握情况没有那么好。

　　如意打算一边学习新课，一边带着他们复习以前的知识点。
　　这群孩子马上就要进入初中，初中就会面临高中的升学压力，如意希望他们可以在学业上一直走下去。

　　坐在教室后排的一个小脸灰扑扑的男生举起自己的手，手上还沾染着黏腻的尘土。
　　今天的雨很大，如意有点担心他。

　　“张一一同学很积极主动举手了，那我们让他来给我们讲一讲这个句子好不好？”
　　姜如意的目光锁定在男孩额头处一道浅色的小疤上，眉眼垂了垂，但她很快调节好自己的情绪，从悲伤中抽身而出。

　　男孩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余淀浓重的地方口音。
　　“这句话是一般过去式，标志词是last summer holiday.”

　　男孩坚定的眸光落在黑板上的那句话上。

　　“嗯，张一一小朋友说得很对。”如意偏过头，用粉笔在last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圈，肯定张一一的回答。“这句话是一般过去式，指的是动作发生在过去。”

　　这节课最后的五分钟，姜如意让孩子们自己背一背书后单词，下节课默写。

　　朗朗的书声中，如意慢悠悠地假装不在意地落在张一一的桌旁，纤长白净的手指敲了敲桌子。
　　“一一啊，下节课来老师的办公室一趟，老师有话对你说。”

　　张一一点点头，捏着书的小手微微收紧。
　　下课铃声敲起的刹那，雨声增大，哗啦啦般如瀑布从高山的山涧倾泻而出，声势浩大。

　　如意捞起讲桌上的课本。
　　前往旁边的教室，今天上午本该是连堂转，幸好1班的老师临时有事和如意调了课。

　　三班的小朋友明显比四班的小朋友活跃了很多。

　　下课之后，原本安静的走廊充斥着小朋友的哄闹声。
　　女孩子们通常都是乖乖待在教室里，一起说着话。
　　一些比较调皮的男孩子，则会在走廊中跑来跑去，更有甚者，把自己的头伸到外边淋雨的都有。

　　如意目光所及之处，她在三班的英语课代表李进泽小朋友此时正把自己的头伸在走廊外，双手撑在边缘，隐隐有下坠的趋势。
　　如意眉心一跳，小步并作大步把男孩拉了下来。

　　李进泽的头发被淋得湿漉漉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雨痕。
　　大眼睛扑棱棱地闪烁，手上还抓着一只橙黄的果子。

　　“李进泽小朋友，刚刚的动作太危险了知道吗？”如意语气上责怪，面色却是慌张而担心的。“不可以把头伸到走廊外边去。”

　　一旁看见校长巡视的小朋友也都慌慌张张躲进了教室内。
　　走廊突然陷入了种诡异的安静。

　　如意没有多想，她以为自己的语气重了些，放轻语气问他。
　　“可以告诉老师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男孩的语气挂着湿漉漉的潮气，开口的瞬间，一颗饱满硕大的雨滴顺着头发的弧度落在男孩的鼻梁处，最后滑进嘴唇中。
　　肩颈缩了缩。

　　“老师，我想用雨水洗我的枇杷。”
　　那颗晶莹透亮的果子经过雨水的洗涤后，发出淡淡的光泽，男孩紧紧把枇杷握在手心，像是对待珍宝般又再次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打了补丁的口袋中。

　　那块补丁弯弯扭扭的，轮廓隐约可见是个可爱的奥特曼形象。

　　如意哀哀谈了口气，抚了抚他湿软的长发，语气还是温柔的。
　　“进泽，不管做什么都要保证好自己的安全。”

　　“好啦，老师说的这些只是希望你可以保护好自己啊。现在身上都湿漉漉的，容易感冒。”
　　姜如意半蹲下自己的身子，干净的手指捏了捏男孩沾染泥污的脸，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那现在跟老师去一趟办公室拿干毛巾擦擦脸好不好？”

　　“好。”进泽乖乖点头。
　　如意正要转过身，校长的声音便率先闯进了耳朵。

　　“小姜老师？”

　　如意眸光落在校长身上，眉眼弯了弯。“校长？”

　　雨幕之下，声音嘈杂。
　　空气中弥漫黏稠的水汽。

　　姜如意目光清明了一霎，落在距离校长身后不到两米的男人身上。
　　淡淡的古龙香味散进她的鼻腔，与记忆中的气味逐渐重合。

　　男人身形落拓，肩宽腿长，修长的手指虚握住手机。
　　如意只能看见他的半张侧脸。

　　他穿着妥帖平整的黑色西装，与周围斑驳的墙壁形成鲜明的对比。
　　狭长的凤眼微微眯着，透出淡淡的疲态，眼底有乌青浮现。

　　如意心口一顿，白衬衫混着烟草味的记忆像是洪水猛兽般不由分说地闯进她早已遗落的记忆中。
　　不会是他，他不会出现在这里。

　　如意握住男孩小手的手指微微收紧，李进泽狐疑地看向一贯温柔沉稳的老师，此刻面上却爬上了几丝犹豫与慌张。

　　“小姜老师，跟你介绍一下。这个是即将给我们学校投资的生宇科技的总裁，程总。”

　　也姓程吗？
　　姜如意缓和好思绪，她觉得大概率是自己魔怔了，他怎么可能会来这里呢。如意主动走到男人身边，礼貌地伸出自己的左手。

　　“你好，我是这里的老师，我叫姜如意。”

　　男人冷淡的目光落在如意伸出的手上，漫不经心地转过半个身子。
　　唇角轻轻牵起。“你好，我是程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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