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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名远扬
相府,清瑶苑。
廊下挂着小巧的铜铃,风动铃响。
花瑶望着雕花铜镜中的脸,眼中闪过一瞬茫然。
镜中人一张鹅蛋脸,鼻梁高挺,眉梢自然微挑,眼尾藏媚。
除去此刻透出大病初愈的苍白,竟与自己丝毫不差。
现在她确认,她穿越了!
她本生活在21世纪,在儿童福利机构长大。因在中医领域颇有天赋,从小被民政部门重点培育。今年十九岁,是南州大学大二学生,辅修心理学。
从市赛到国赛,她凭着过目不忘的药性记忆和精湛绝伦的操作手法,把一个个荣誉收入囊中。
颁奖礼仿佛还在昨日。她刚拿下荣耀,好友便拉着她去峡谷漂流放松。
河道陡降,橡皮艇撞在暗礁上裂了道口子,她堪堪抓住安全绳,整个人就被落差带来的激流掀落。
脖子上戴着的水滴吊坠被荡起,红线伴随着水珠划出一道月牙弧线,在她眼中慢慢模糊……
再睁眼,便到了这雕梁画栋的宅院,成了丫鬟口中失踪两日的相府二姑娘。
又因失踪两日,自小就名声败坏的她,现在更是臭名远扬,各种污糟秽语传于朝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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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瑶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哪有心思管什么名声啊?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她就穿越了。难不成是看了什么小说,然后穿书了?可她确定没有。
垂眸,她看着妆奁上的红线吊坠,这是她的一个抑郁症患者给她的。也是她唯一带过来的东西。
带过来?
意识到什么,她快速掀开衣襟看了一眼,小指尖般大小的浅粉梅花胎记清晰显现在左肩锁骨下。
这个胎记她从小就有。
“翩,翩竹,”她麻利起身,声音急切甚至有些颤抖,“我以前,身上可有什么东西?”
翩竹正在整理衣裳,转头就见自家姑娘提着裙裾就跑了过来,哪有平日的规行矩步。
“姑娘!你下次可不能这般跑了,要是让方姨娘瞧见,又得挨一顿说教了。”
“管她什么方姨娘圆姨娘,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以前我身上可有什么图案啊之类的。”
翩竹疑惑,姑娘昨日被府卫在西郊河里找到,方才一醒来就左瞧瞧右瞧瞧,又是阻止她找府医,又是逮着她问了一堆府中之事,甚至连她的和她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莫不是脑子进了水?
“昨日我替姑娘更衣,姑娘肩下不知怎生多了一处梅花印记。”
花瑶倒抽一口冷气,感觉浑身血液瞬间冰凉。
不是魂穿。她是整个人完完整整的穿越了?
而且还让翩竹发现关键点了?她没有怀疑她?
原本的相府二姑娘呢?现在又在何处?
翩竹瞧自家姑娘脸色有点发白,她担忧开口,“姑娘可是身子不爽利?我去请女医。”
花瑶苦笑,语气带有一丝试探,“不用不用,我就是想问,我这个印记……”
翩竹好像懂了,“姑娘不用担心,我瞧了没有伤口,而且昨日女医告假了,”翩竹脸上泛起一抹羞意,“那个地方……叫大夫实在不妥,我便没有声张。”
花瑶刚松下一口气,又在头疼怎么给翩竹解释这个胎记。
如果她现在说她不是府中二姑娘,会不会被当成妖怪除了。
妖怪?脑子灵光一现。古人最相信“鬼神”“天意”。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仰起脸,让那点泪要落不落的悬在睫毛上,“翩竹,我那日落水,生死间,看见一个老神仙,他说我命中有此一劫,大难不死我身上便会留下印记,不过……不能让旁人知晓。”
翩竹认真听完,心疼的看着她,“放心吧姑娘,我不会告诉旁人的,”她声音略微哽咽,“还好姑娘无恙。”不然主君回来非得扒了我的皮。
花瑶看着翩竹,她与她家姑娘情谊一定很深厚吧。对不起,我也不想骗你。
……
府上的人都没有疑虑她,想来两人身形也无异。而且醒来时她已打探到她的名字,竟也与21世纪的自己一样。
天底下竟有这么巧合的事?
她继续以失忆为由向翩竹打探情况,消息还没问出几个,就被前来探望的方姨娘发现人醒了,这会被叫去了正厅。
她现在只知道她是相府的嫡姑娘,她的母亲在她五岁时郁郁而终,父亲花彦博是当朝相国。
祖母魏氏怜爱府中小辈。唯一的姨娘方氏育有一子二女,长女花容于三月前嫁与安国侯世子;次女花音现今在外祖家;其子花凌十岁,在宫中为太子伴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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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正厅,檀香袅袅。
花瑶端坐在梨花木椅上,背脊挺得笔直。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主位的老夫人魏氏魏怡君捻着佛珠,眼圈泛红,“这两日,祖母的心都快熬干了。”
“母亲心疼瑶姐儿,是她的福气。”坐在下首的方姨娘用手帕擦了擦没有眼泪的眼角,声音柔得能滴出水。
“只是,瑶姐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名声本就不好,如今又在外头不明不白两日……街面上什么腌臜话都有了。”
她眼风扫过花瑶,见她漠不关心,好似在走神。
她提高音量,“这女子名节可是比命还重要,况且相府乃是清贵门第,依妾身看,不如暂时送去庄子上避避风头,也是为了姐儿好。”
“胡闹!”
老夫人脸色一沉,“啪”一掌拍在案几上。茶盏被震得不稳,几滴细末茶水被溅起。
“我花家女子岂容外人说三道四。”
花瑶思绪被打断,她只好抬眸正视堂中的谈话。
她无奈叹息,她们说话这般阴阳怪气吗?
方姨娘被喝得肩头一缩,她还是有点怵老太太的。但她随即又坐直,脸色不改,语气愈发柔顺。
“母亲息怒,妾身也是为了花家着想,实在是那些闲话,”她一顿,似在斟酌如何说,“……太过腌臜,朝中已有人在传此事。”
说着,她又掩面,“彦博一朝相国,若让人戳了脊梁骨,再者,若是传到圣上耳中……”她故意没说完,好让人自己想其中的利害。
果然,她见老太太拨弄佛珠的手一顿,眉头也微微蹙起。
花瑶静坐着,默默观察两人的反应和神情。
她刚来到陌生的环境,府中人物关系尚且不清,处境亦不明。言多必失。
但此刻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起身朝老太太作礼,“祖母,”声音轻软乖巧,“孙女愿去庄子上静过。”
这方姨娘一口要把她送走,一口为了花府声誉,想来是个不好惹的主。而老太太……从方姨娘的话和她的反应来看,不难看出她是个重声誉之人。
高门大户,水深得很。
正好她还摸不清府中门道,倒不如去庄子清净清净,好想办法如何回家。
没想到花瑶自己会答应,而且应的这般快,倒是把方婉如整不会了,“你……”
“只是,并非认下这般闲言碎语。”
花瑶勾唇,侧身直面方姨娘,“方姨娘,名声固然金贵,”她语气不卑不亢,带着不容置疑的立场,“但女子的性命、风骨,怎能被‘名节’二字绑死。”
话音刚落,堂内静了一瞬。
主位上的魏怡君抬眼看向花瑶。她这嫡孙女生来身子娇弱,但此刻站在堂中,头抬得笔直,眼底藏着不肯折的韧劲。
可终究只是女儿身……
方婉如被说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咕噜了几声却没憋出一个字。老太太重名声但是也有傲骨,她此刻若是反驳,岂不是着了花瑶的道?
正想着如何应对,主位上的魏怡君放下手中的念珠,看向方婉如,“好了,凌哥儿的考校也该上上心了,别去了宫中学书月余还是没有长进。”
方婉如最恼的也是这一点,生了个儿子,偏偏不争气。
她不服气也得憋着,“是。”行礼后便退下了,走之前还不忘瞪花瑶一眼。
“瑶姐儿,什么庄子啊你也别去了,我还能让人说了我的孙女去?”老夫人朝花瑶招手。
花瑶走过去,按照她的示意隔案而坐,“祖母。”
魏怡君一脸慈爱,拉过她的手轻拍了下,“你要是去了庄子,过些时日,你父亲从洛州回来找不着人,该来向我讨要了。”
父亲……她想到了自己的爸爸,眼底闪过一丝悲痛。
老夫人又絮絮叨叨说了几句,才放人回去。
“好了,你刚醒,也该多休养才是。你被人掳走的事,我会派人查,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掳走?原主是被人掳走的?那她现在在哪?
算了,她管不了那么多。只希望她不要有什么危险。
既来之,则安之。
她还是先安定下来找回家的线索吧。
……
老夫人不喜繁文缛节,免去了府中小辈的请安。
接下来一个多月,除了用膳和老夫人的偶尔召唤,花瑶几乎泡在藏书阁,寻找任何可能与时空穿越相关的记载。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合上最后一本地方志,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不能再这样等下去,她决定出去走走。
酒楼,三教九流汇聚之地,消息最是灵通。
“翩竹,带我去最大的酒楼。”
……
“姑娘,真的不能去,您这名声刚受了波折,再去这等热闹地方,若是被方姨娘知道了,少不了一顿家法。”
花瑶抬头,那块醒目的招牌“临云楼”映入眼帘。
她侧头看向身边忧心忡忡的翩竹,觉得她有点可爱,“好了,你都絮絮叨叨一路了,这会已经到了。”说完,抬步朝里走去。
翩竹张了张嘴,看着自家姑娘洒脱的背影,到底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小跑着跟上。
她家姑娘,自小名声不好。每每宴席,明明未做什么,却总有“举止不端”“不服管教”之类的蛮语散出,成了各府夫人教养幼子的反面例子。
时日久了,姑娘便不愿出府,只在院子里瞧书。
可自上回落水醒来,姑娘身上多了活气儿。她为姑娘的鲜活欢欣,可也怕闲言碎语更猛烈的击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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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云楼人声鼎沸。
花瑶挑了个二楼靠窗的僻静位置,点了一坛酒,几样点心。耳朵却竖着,努力从嘈杂声里捕捉有用的信息。
“张记药铺的掌柜都快急疯了,悬赏这个数找那味崖柏呢!”
“那玩意儿长在悬崖峭壁上,难采得很。给再多银子,也得有命花不是?”
“漕运那边又涨了,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前段时日相府二姑娘,失踪几日才找到……”
“可不是嘛,本以为只是小时候顽劣,没想到如今也这般不成器。”
花瑶挑眉,随他们说了去,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倒是对面的翩竹急得像要冲上去找他们理论。花瑶伸手拍了拍她手背以示安抚。
“说是出了内应,让人给跑了,现在正全城搜捕呢,整个京都只进不出。”
“那可了得,听说瑾国公都亲自追捕了。”
都是些琐碎俗事,与她所求无关。
她有些失望,端起酒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觯壁。思虑了下,还是决定去街面找些奇人异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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