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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跌落悬崖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半分光亮。唯有天边的零星几点残星漏下些暗淡的光,勉强照见青石巷的崎岖。
蓦地,一声粗哑怒吼划破沉寂夜色。
“站住,别跑。”一个高大壮汉指着前方奔疾的女子怒骂道:“他奶奶的,从城东追到城西足足十几里,没想到这娘儿们这么能跑。”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另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子回过头瞪了眼弯腰歇气壮汉,怒斥道:“白长这一身蛮力,连个姑娘都追不上,回头怎么跟老板娘交代。”
壮汉也动了气,梗着脖子反驳,气息断断续续:“有本事你去追!反正老子跑不动了。”
眼看着刚还在视野里的女子不见了,瘦小男子咬咬牙,二话不说撇下壮汉直直往前追去。
跑了不知道多久,姜宁双腿重得像灌了铅,可脚步依然不停。一个劲的告诉自己,不能被他们抓去青楼,否则永无翻身之地。
丛林间,一袭白纱仿若脱兔一晃而过,身后紧紧的跟着一名粗布男子。
“站住,前面就是悬崖,你跑不掉了。”幸灾乐祸的语气仿佛下一秒就能追上她。
站在悬崖边,姜宁自知在劫难逃,侧身望向追来的人眼里迸裂出狠毒的光,“你别过来,你要是敢过来我就跳下去。”
闻言,瘦小男子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般,漫不经心的说:“你跳啊,我只是奉命将你抓回去,你要是死了正好可以交差。”
他敢这么说就笃定女人不敢跳。
可没想到下一秒眼前这个面容清秀的女人竟当着他的面跳了下去。
“草。”瘦小男子暗骂一声,两三步跨到悬崖边,底下湍急的河流早已看不见女人的身影。
“梁兄。”壮汉追过来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不禁猜测,“梁兄,那女人跳崖了?”
“嗯。”
“靠,你怎么搞的。”壮汉猛地一拍他的后背,似是不满男人这样穷追不舍的举动,“人家不愿意就不愿意,你也不是不知道老板娘那德行,咱们交不了差大不了被打一顿,你这可是逼得人家姑娘跳崖了。”
瘦小男子不理会他所说的,摆了摆肩膀,毫不在意的说:“走了。”
听到头顶上两人的声音渐渐消失,女人撑起疲软的身子,还好半山腰有一处护山崖让她不至于粉身碎骨,但这样的高度跳下来也让她崴伤了脚。
半夜的山谷寂静无声,漆黑的岩壁透着森然寒意。
姜宁意识昏沉间死死抓住手底的泥土,想来她自幼孤苦爹娘早亡,八岁那年被一个老妇人捡了去。妇人待她极好,却又在前两年撒手人寰,至此世间真就只有她一人了。
难道真的就这样要死在这荒郊野岭?
女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出洞穴,仰躺望着零星点点的夜空。
就这样吧,要是自己幸运的话还能见到明早的太阳,要是不幸的话......
来不及深思,女人半掩的眸子彻底紧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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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雕花窗棂,筛下细碎的金辉落在铺着素色凌纹锦被的床榻上。被褥下的女人羽睫轻颤,尚未完全睁开眼,睡梦中隐隐有些濡湿的痒意从脸颊传来。
“嘎吱”一声,一道清瘦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眉眼开阔舒展,一双眸子明亮如星,却又藏着几分深邃,目光清冷中透着恰到好处的温和,不显疏离,也不逾矩。挺直的鼻梁下,唇色浅淡,面部线条柔和流畅,乌发用素色发带束起,一身青布衣衫,虽朴素却难掩温润清隽的气质,俨然一副翩翩君子模样。
待看清自家小猫在疯狂舔舐女人的脸颊时低声呵斥:“小花。”似是怕吵醒昏迷的女人,连忙上前揪起小橘猫的后脖子,轻轻放在地下拍了拍小猫的脑袋,“不要打扰病人休息,一边玩去吧。”
小橘猫“喵呜”一声,阳光下懒懒的伸着懒腰,便趴在原地不再动了。
裴清樾看着自家小猫这副懒洋洋假寐的模样,眼里满是无奈,嘴角微微上扬,仿若春风拂面温润而亲切。
男人抬起眸子望向床边的女人,看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愣了一瞬,随后轻声询问:“你醒了?”
姜宁打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神色还有些不清晰,但知道自己被眼前人救了,沙哑的嗓音带着刚醒的酸涩,“多...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话音刚落喉咙传来一阵刺痛,让她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周身的酸痛感骤然袭来,女人紧紧闭上双眼,长长的羽睫像受惊的蝶翼微微轻颤,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裴清樾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走近,见状,轻声安慰:“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刚醒来,身子难免酸痛,先别动。”
“先将药喝了吧。”
白净修长的两指挑起木制药匙一点一点将汤药喂进女人嘴边。
熬了一宿的汤药苦涩难闻,刚抿一口那股浓烈的苦味便在嘴里炸开,姜宁不由得呛得连连咳嗽。
裴清樾连忙收回喂药的手,慌乱中扯过一旁的素色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女人嘴角溢出来的药汁。
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她。
“对...对不起。”女人清亮的眸子闪过一丝歉意,目光落在他温润清俊的面庞上,忍不住小声的埋怨了一下,“这药太苦了。”简直跟她的前半生一样,苦不堪言。
可转念一想,人家不仅救了她还特意亲自煎药,自己这般抱怨,实在不妥。
于是她定了定神,咬着牙,视死如归般说道:“公子,还是给我一口闷了吧。”
裴清樾闻言不由得轻声劝慰:“良药苦口,况且这汤药药性偏烈,需要慢饮,才能让身子慢慢吸收药效,若是一饮而尽反倒伤了脾胃,不利于恢复。”
姜宁沉默,心想这人是不是大夫?
问出了自己的疑虑,得到了对方肯定的回答,这下她没什么好抱怨的了,只得乖乖地听他的话。
半碗药喂下口,姜宁这才恢复点精气神。没想到这碗汤药还挺神奇的,他还挺厉害的。
姜宁趁着他眉眼低垂的间隙时不时瞟他一眼,他低眼她抬眸,几个来回下来终于按捺不住问出了口:“公子,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居住吗?”
闻言,男人喂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展颜一笑,淡声道:“并非我一个人,还有我母亲住在这。”
“喔。”姜宁有些微微失望,她本以为自己跌下悬崖被神医所救,就此拜师学医一路平步青云了呢。
没想到却是一户普通人家,而且看他面庞青涩也不过十七八岁,她可是注意到刚刚喂她喝药的时候他耳朵还悄悄红了,只是一脸正经不易让人察觉。
随后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一碗药见底,裴清樾擦了擦女人的嘴角,“你先好好休息,待会儿我让母亲给你的腿换药。”
“好,多谢。”
随着男人离去,姜宁侧头盯着窗外的景色微微出神。
天无绝人之路,既然老天让她活了下来,那么以后就为自己而活。
无依无靠之人恰似那空心的竹节,野蛮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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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一早给她喂完药的男人出去过就再也没进来过了,这期间裴母一直忙着给姜宁换药、喂饭,照料得十分周到。
起初,姜宁心里过意不去,连连推辞:“大娘,我自己来就好。”
裴母却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语气慈爱又爽朗:“这有什么,难道我这个老婆子不能给你这个小姑娘喂饭?”
她坐在床边,絮絮叨叨的继续说:“哎呀,现在的人就是辈分看得太重,在我们眼里,你们这些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永远都是需要疼惜的。”
裴母语气宠溺,性子爽朗大方,让姜宁觉得十分亲切,倒是挺像之前收养她的那位老妇人。
闲谈间,姜宁从裴母口中得知他们这儿叫莲花村,村里百多口人,大多以行医治病为生。他的儿子裴清樾在山上采药时将昏迷的她带回了家,当时她被抱回来的时候发着低烧,意识不清,还是裴清樾守着昏迷的她度过了一晚。
原本以为自己只是毫无意识的昏迷,却没想到还是那个男人整晚都在照顾自己,可是为什么刚才他却不说呢?
当裴母又问起她家在何处时,姜宁敛下眼眸,心里泛起一阵苦涩,“我是孤儿,”这句话是真,“听说有一表房亲戚在这,便来寻亲。”这句话是假。
“那你又怎会跌下悬崖?”
“我一个人来到苏城,没想到遇到人贩子,他们想将我抓了去,我不从只好跳崖了。”
嫣红的眼尾呼之欲出的泪珠,微蹙的眉头以及下扬的嘴角,这样楚楚可怜的样子竟让裴母有些动容。
她轻叹口气,随即朝她爽朗一笑,“好了,宁丫头,你就在这好好养病,等身体养好了再去寻亲也不迟。”
姜宁眼角擎着泪点点头,随后便见裴母猛地一拍大腿,“哎呀,差点忘了。”
看着裴母身体矫健的进进出出,躺在床上的姜宁不禁感慨,还是身体硬朗好啊,不像现在的自己,痛得连吸一口气都难。
正当姜宁还在望着头顶出神候,裴母“哐”的一声出现在她面前。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嘴里就被塞了一颗梅子糖。
“甜吗?”裴母站在床边笑眯眯的望着她,继续说:“中午樾儿回来的时候带了一袋梅子糖,我就想着给你尝尝。”
“谢...谢谢。”
猛然被这么塞了一颗进嘴里,甜甜的还有点酸味,淡淡的梅子果香萦绕在四周,挥之不去。
门外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便是一声高呼:“陆大娘,陆大娘在吗?”
听到有人叫她,裴母连忙朝门口回应:“在的,在的。”随后又对姜宁说道:“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
姜宁点点头,随后便传来房门紧闭的声音。
小橘猫从窗外跳进来,一路爬向床头在女人身边闻了闻,似是确认了面前这个人的味道不同于以往,就没再打扰。
姜宁瞧了一眼在她身边打转的小猫,胖乎乎的很想摸一把。但看到它跳下了床,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门外隐隐传来两人交谈的声音,隐隐约约听清一句:
“你问问你家清樾有娶妻的打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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