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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
冬日氤氲的雾气迷蒙了人的视线,烟火气的街头尚未褪去昨日的哄闹。飞雪如期而至,红灯笼却似为这肃杀的气氛添上了些许红晕……
远处静谧无声的乌衣巷深处泛着微弱的绿光,大雪斜下飘落。一静一动,一白一绿。踏雪寻旅而过的黑色身影打乱了这和谐的一幕。
路上沙沙作响,来人倏地顿住,他微微侧目,不动声色转入角落,身影极快,在朦胧深巷难以察觉。
几步时间,紧随其后的四人跟丢目标。只见那领头的蒙面人抬手比划了什么,几人四散分开,悄无身息寻觅踪迹。
青石板上凝结水汽,其中一人看着一处脚印,心下生疑,忙小心跟上,却在踏上板的同时被人扼住脖子。
“噗嗤”一声,手起刀落,鲜血喷涌而出溅在石板上,红绿相间,血液浸透而下,苔藓瞬间被染成浓重的黑色。
“蛊人?”
男子嗓音清俊出尘,可此时却染满了风雪的寒,令人瑟然。
后三人有所察觉,相继赶往。手持刀剑招招狠辣,妄图置人于死地。黑衣男子身姿灵巧,几经躲闪,轻功腾飞踩在青竹上,别在腰间的长鞭一出,狠狠缠着一人脖颈。
他扬手,那人被拉至空中下一瞬又被狠狠摔在同伴身上,长刀刺穿腹部,他口吐鲜血,顿时没了气。
剩下两人自知不是对手,折返跑去。在触及巷尾时被那男子的手下堵住了去路。
“留活口。”
一声令下,底下人齐刷刷动作。
两名黑衣人毫无留念地扔下武器,藏在牙下的毒蔓延开来,顷刻间一命呜呼。
男子毫不意外,只留下一句:“清理干净。”随即运用轻功飞檐走壁到达一出。他跳窗而入,进入茶楼二层雅间。
茶馆一层却不如往日安静,彼时有几人正七嘴八舌的议论。
“听说没?昨儿上元节,一位官家小姐落水了。”他不紧不慢问出:“你们猜猜那位是谁?”
周遭闹哄哄的,此起彼伏的声音交错着。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瞪着那人道:“你倒是说啊,买什么关子。”
那人讪讪地摸了摸鼻尖,继续道:“不是别人,正是这刚回京城的徐丞相嫡长女,徐家三小姐。”
“啊?徐三小姐,那可是金枝玉叶啊,怎的这般不小心落了水。”
“不小心?我看啊是有人故意为之。”另一名男子四处张望了一番才道。
“哎,出了这样的事,不知是何人所为啊。”
“还能有谁啊,定是那家的呗……”在旁人示意下,那人才没再继续下去,“咳,差点误了人徐三小姐一生啊。”
大缙朝虽说民风开放,可若家里不是些个有权有势的,姑娘家落水被陌生男子救起,有了肌肤之亲,怕是她这下半辈子也得跟着这人过咯。
丞相府位高权重,饶是让家中嫡出小姐嫁给皇子都不为过。但这个徐三却不一样,这十年来都是养在她母亲的娘家叶府那头,只在定京待了四年有余。若是个家里上心的,又怎么会流落在外颇久?莫说其他世家大族,这些平民百姓也能摸到点儿小九九。
几人谈论的津津有味,不由得心疼起这个才回京的小姑娘,却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被人尽听入耳。
上层雅间,端坐着三人。
“这定京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说话这人,身着鹅黄色长衫,便是在这料峭冬日,却还拿着扇扇风,他腰间着玉,断然刻着个“澜”字,正是国子监祭酒的程大人之子程子澜。
旁边一人端起茶杯,缓缓浮开茶叶,抿了一口热茶后,看了眼一旁才从外边回来而默不作声的人道:“池玉,你让我们来,总不会是来看热闹的吧。”
中间那人着玄珀色劲装,寒冷深色显得神秘而疏远,偏生了一双桃花眼,含笑戏谑看着提及他的陆晏知。
他勾起唇角,回应陆晏知的疑问:“哎,本只是想叙叙旧的,没成想这定京到处都是好戏。
正是适才的黑衣男子,不过换了一身着装,显得矜贵了不少。
“赤影。”首座的池玉一声令下,不知从何方一个黑影出现在三人面前。
赤影一身素黑劲装,半曲着腿,跪在他面前:“主子。”
“可是要查他们说的害了徐三小姐那位?李家的?”陆晏知问道。
程子澜越听越不对劲,怀疑的看过去说道:“不对啊,池玉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好心?才将凯旋的盖世英雄瑾王殿下,还会去多管闲事了?”
瑾王,当今圣上孝明帝的侄儿,前太子之子舒砚,字池玉。妥妥的天之骄子,恰逢此时从西北边疆归京。
那不必说了,三人中的另一人便是安平侯府的二公子陆晏知。这定京又何人不知这三人是至亲好友?
舒砚轻瞥二人一眼,没管程子澜的打趣,只对着赤影说:“查查刚闲谈的几人。”
一句无由来的话,被陆晏知敏锐的察觉到。他这才幡然醒悟。
“原来,你是怀疑…有人祸水东引?”
舒砚笑着把玩茶杯,不置可否。
程子澜笑道:“瑾王殿下还是如此的老谋深算。”
毕竟何人像他,才回定京就闹出这么大动静,运筹帷幄丝毫不输那个人,偏偏他还在暗,敌人在明。
“走吧。”舒砚起身,不冷不热撂下一句:“回府看戏。”
语气懒散,不甚在意。
*
在如此热闹的定京,只一家显得格外冷清,那正是丞相府。
此时清淑宅内上上下下挤满了人,屋内外弥漫着药香,屋外下人们一排排跪在地上。
里屋内躺着一人,隔着帘子伸出一直素白净手,由着人把脉。
正是近日被议论纷纷的徐家三小姐,徐瑶。
“陈大夫,可有何问题?”一位身着素淡,鹤发满头的老人坐在榻前,即便是上了年纪,却还能瞧出年轻时的风姿。
“老夫人切勿担忧,三小姐只是落水染了风寒。老夫开几创药,调养一月便好。”
听到这话,徐老夫人才面色稍缓,她柔声说:“瑶丫头,可还有不适?”
她抚上徐瑶的手,带着褶皱的手圈住她的,轻轻摩挲,又如哄儿时的徐瑶,轻拍她的手背。
“无碍的祖母,我只休息几刻便好。劳祖母费心了。”她拿着帕子掩唇道,声音确是克制着也掩盖不住的细弱。
徐老夫人叹了口气,到底是伤了身子。
“无事,你且好生安置,这一月来也不必来同我请安。”
徐瑶垂头应答:“是,祖母。”
完毕,徐老夫人便带着院外跪着的人离开了。
这些人护主不力,该是要罚的。今日若不是她来,还不知这主子病了,下面的人竟如此乱作一团的。
她沉着脸走出去,心里又把那人骂了一番。还是如此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做法。
待到院外的人走远,徐瑶撩开了帘子。
“你们也都起来吧。”
榻上的少女笑容潋滟,只面色有些憔悴。她并未惩罚内院几个下人的疏职,打发完他们,只让青竹绿兰两个贴身婢女留了下来。
“青竹,我让你调查的事可有眉目了?”
青竹走进,对徐瑶耳语道:“奴婢按小姐所说,派人去了您被救起的地方附近查找,但那实在是僻静,来往的人并不多,恐有些困难。”
闻言,徐瑶并无别的情绪,随意回答:“暂且这样吧,也不用派人查了。”
一旁的绿兰忍不住问:“小姐,为何不查了?”
下人过问主子的事本不该,但青竹绿兰二人从儿时起便是徐瑶的贴身丫鬟,徐瑶确实把二人当作姐妹看待。绿兰向来是个胆大的,这种情况,徐瑶也习以为常了。
“救我那人想必是做好了万全之策,我寻他本就是为了报恩,既然他不想暴露身份,我何必再查下去。”
“小姐说得是。”绿兰应答,但神色看出还有些疑惑。看来还没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绿兰,丞相府怎么说也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倘若那人身份低微,为何不暴露身份,以此作为筹码?有丞相府出力,无论银子还是引荐,总是不会亏待的。”青竹抢先一步回答。
徐瑶也不厌其烦,解释道:“是这个理儿。除此之外,当时无意间擦过他衣袖,这面料似是锦绣坊的上上等。”
锦绣坊的上上等料子都是给宫中贵人,世家大族做衣剩下的,想必他多半是个有身份的。虽是戴着斗笠,可举手投足的习惯确实骗不了人的,气质出尘尤如谪仙。
还有点疑虑,徐瑶没说。
当时那人救起她时,仿佛很惊讶似乎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像是识得她一般。
但徐瑶对定京的记忆少之又少,寻觅无果也找不到可能是谁,只当一切都是错觉。毕竟当时的自己还是个小团子,十年过去了,就算兄长突然回来也不一定认得出她来。
“罢了,我有些乏了。”
这话倒不假,这两日实在经历了太多,只好趁着这时候休整一下。
话毕,徐瑶终是战胜不了困意,歇下了。
……
瑾王府。
陆晏知和程子澜跟着舒砚一同回去。本来说着去茶馆寻寻乐子,庆贺舒砚归京,但无奈被人打搅。
偏生舒砚这人乐在其中,明明是个才回定京的,却好像比他们两个更了解京中各处动向。
好在他外表看起来懒漫闲散,不然,还不知还会招惹多少祸害。
三人谈论起谋划,正好暗卫来报。
内室三人听着汇报上来的徐府各种动向。还有白天茶馆的几人。
果不其然,一切都是这个徐家三姑娘的计划。
程子澜的并未着眼于徐三找人传播这些风雨的事,反而对另一件讶然。
“关于舒砚,她真这么说?”程子澜问。
“是。”回话的正是赤影。
“哈,这位徐三小姐果真有意思。”谈起这事,他显然意外,又拿起那一把扇子挥了挥。
舒砚不动声色地轻瞥一眼,默不作声。
“池玉,没想到你身份,就快被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猜到了。”陆晏知也在一旁讥讽。
他细细观察舒砚的神色,心下生疑。他竟会多管闲事去救一个落水的小姑娘?奇怪,太奇怪了。悄然行动居然还暴露自己的行踪,就不怕对方是细作或者那方的人?还敢让人近他身……
陆晏知用手撑着脑袋,细细听着动静,心中所想并未问出。
看来,这个好友秘密不少啊。以前是宫中秘辛,敌国情报……而现在嘛,多了个小姑娘。
“呵,她可不一般。”舒砚勾唇一笑,继续道,“她早就知道李家参与其中。落水,亦是她的手笔。”
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什么?”陆晏知和程子澜异口同声道。
程子澜是因着,这个人好不简单而吃惊。
而陆晏知则是意外。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做法,和舒砚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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