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给你，我认栽

　　青藤中学的早自习铃声还没飘远，公告栏前已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高一年级的学生踮着脚尖扒着人群，有的甚至踩在花坛边缘，鞋跟蹭掉了几片草叶，目光死死黏在刚贴好的摸底考试成绩单上，嗡嗡的议论声像刚苏醒的蜜蜂，绕着走廊转了一圈又一圈。

　　“我丢！又是沈行和苏为并列第一！”后排的男生压低嗓门惊呼，指尖戳着成绩单最顶端的两个名字，力道大得差点戳破纸张，“这都第几回了？从入学考到现在，他俩跟焊在榜首似的，别人连喝汤的机会都没有，这就是一班的实力吗！上次我差沈行二十分，这次还是二十分，简直绝望！”

　　“说真的，他俩到底谁更牛？沈行理科几乎满分，上次物理最后一道附加题全校就他做出来了，老师在课上夸了半节课；苏为文科稳得一批，作文每次都被当范文念，字还写得超好看，这根本没法比啊……”女生们凑在一起小声嘀咕，手里的笔记本都忘了翻，眼神里满是崇拜。

　　人群外，苏为抱着一摞刚从教务处领的语文作业本，指节被纸张压得微微发白。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在她脸颊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微微仰头扫过成绩单顶端，看见自己和沈行的名字并排挨着时，嘴角勾起一抹不服输的笑，偷偷攥紧了作业本，指腹蹭过封面被风吹皱的褶皱，心里默默算着——这次数学多考五分，下次争取超过他。

　　“苏为！”身后传来林溪清脆的喊声，她挎着书包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书包上的毛绒兔子挂件晃来晃去，胳膊自然地挽住苏为的肩膀，“又跟沈行并列第一啊？我就说你这次肯定能稳住！昨晚你熬夜刷题，台灯亮到一点多，我隔着墙都能看见你房间的光。”

　　苏为转过身，往林溪怀里塞了几本作业本，挑眉道：“‘又’？这次我数学比上次多考五分，政治缺退步了几分，还得再努努力，下次准能把他甩在后面。”

　　“得了吧你，”林溪笑着翻了个白眼，凑近她耳边小声说，“沈行这次语文也进步了，我听说他特地找张老师补作文，下课就往办公室跑，明显就是冲着超过你去的。”

　　两人正说着，人群忽然自动分开一条缝。沈行背着双肩包，双手插在校服裤口袋里，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几缕不听话的发丝落在眉间，他抬手随意拨开，面无表情地从人群中走过。他身形挺拔，明明穿的是和大家一样的蓝白校服，袖口却整齐地卷到小臂，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腕，莫名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劲。

　　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小了下去，不少女生偷偷红了脸，低头小声嘀咕“他好帅”，甚至有人悄悄拿出手机想拍照，被同桌赶紧按住，用口型说“老师来了”。沈行像没察觉到这些目光似的，径直走到公告栏前，扫了眼顶端的名字，眼神没什么波动，只是在看到苏为的名字时，指尖在口袋里轻轻动了一下，随机转身离开。

　　路过苏为身边时，他脚步微顿，侧头看了她一眼，声音清淡得像风：“数学进步了，继续。”

　　苏为挑眉，不甘示弱地回视他：“彼此彼此，你的语文也没那么差了，至少作文没再跑题写议论文，这次的记叙文还挺通顺。”

　　“下次争取超过你。”沈行的嘴角似乎极淡地勾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转身时，书包带滑了一下，他随手往上一拉，动作利落，背影都透着股潇洒。

　　“拭目以待。”苏为仰头，唇角微勾，眼神亮得像淬了光的星星，目送他走远，才拉着林溪往教室走，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两人快步走向教室，刚踏进门槛，早自习的铃声就准时响起。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琅琅的读书声此起彼伏，有的同学拿着课本摇头晃脑，像老学究似的；有的则趴在桌子上小声背诵，手指还在桌肚里偷偷转着笔。苏为和林溪回到座位，刚放下书包，前排的陈宇就转过身，手里还拿着半块没吃完的面包，面包屑掉在衣服上都没察觉，一脸八卦地凑过来：“苏为，听说你又跟沈行并列第一？可以啊，要不要赌一把，下次谁能独占鳌头？我赌你！输了请喝奶茶！”

　　苏为睨了他一眼：“陈宇，你是不是闲得慌？嘴里的面包咽下去再说话，免得喷我一身。不如多背几个单词，免得下次考试又被你同桌甩十条街，上次你英语才考六十多分，还好意思在这八卦。”

　　陈宇的同桌正是沈行，此刻他正拿出数学课本，指尖在书页上轻轻敲击，似乎在琢磨一道函数题，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听到苏为的话，他只是淡淡地抬了下头，目光在陈宇脸上扫过，陈宇立刻缩了缩脖子，赶紧把面包塞进嘴里，转过身去，小声嘟囔：“我这不是活跃一下气氛嘛……”

　　苏为没再说话，拿出语文课本开始早读。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书页上，字里行间都浸着暖融融的光，她用荧光笔在重点句子下画横线，笔尖划过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斜前方的座位——沈行正低头看书，侧脸线条干净利落，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浅浅的阴影，他偶尔会用指尖轻轻敲一下太阳穴，像是在思考难题，手指关节分明，透着少年人的清瘦。

　　苏为轻轻咬了咬唇，赶紧收回目光，心里暗暗较劲：沈行，下次考试，我一定超过你。她拿出便利贴，写下“超越沈行”四个大字，贴在课本扉页上，抬头又瞥了一眼沈行的背影，嘴角扬起一抹坚定的笑。

　　早自习结束后，第一节是语文课。张平老师拿着教案走进教室，手里还端着一杯保温杯，杯壁上凝着水珠，目光扫过全班，最后落在沈行和苏为身上，笑着说：“这次摸底考试，咱们班的沈行和苏为再次并列年级第一，值得表扬。

　　那我今天就给大家出个题目，让这两位‘神仙选手’来一场现场辩论，大家说好不好？”

　　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欢呼声，学生们都兴奋地拍着手，有的甚至拍着桌子起哄，连后排平时不爱说话的同学都抬起了头，眼神里满是期待。

　　张平老师清了清嗓子，说道：“辩论题目是‘文科更重要还是理科更重要’，沈行代表理科方，苏为代表文科方，每人三分钟发言时间，现在开始。”

　　沈行站起身，从容不迫地走到讲台前，双手自然地放在讲台边缘，指尖轻轻扣着台面，目光平静地扫过全班，缓缓开口：“我方认为，理科更重要。理科是推动社会进步的基石，从工业革命到人工智能，每一次科技的飞跃都离不开理科的支撑。没有理科，就没有我们今天便捷的生活，更没有国家的科技强大。文科固然重要，但它无法直接创造物质财富，也无法解决科技发展中的实际问题。因此，理科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他的发言逻辑清晰，条理分明，声音不大却很有穿透力，教室里响起一阵掌声，陈宇甚至激动地拍着桌子，差点把桌上的文具盒震掉。

　　轮到苏为上场，她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讲台前，双手背在身后，指尖紧张地绞着校服下摆，目光坚定地与沈行对视：“我方认为，文科更重要。文科是传承文化的载体，是塑造人类精神世界的灵魂。没有文科，我们就会失去历史的记忆，失去道德的约束，失去对美的感知。理科创造物质财富，但文科能告诉我们如何正确地使用这些财富，如何构建一个和谐的社会。如果只有理科没有文科，人类社会将变成冰冷的机器世界，毫无温度可言。因此，文科比理科更重要。”

　　她的声音清脆有力，言辞恳切，说到最后时，脸颊微微泛红，教室里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林溪激动地给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眼神充满骄傲。

　　……辩论逐渐进入尾声，最后，张平老师站出来笑着点点头：“两位说得都很有道理，文科和理科同样重要，缺一不可。希望大家以后能文理兼修，全面发展。”

　　沈行和苏为同时走回座位，路过彼此身边时，苏为小声说：“算你厉害，这次没扯理科的后腿。”

　　沈行侧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声音压得很低：“你也不错，作文写得比上次强。”

　　这一次，没有针锋相对的互怼，只有心照不宣的认可。苏为回到座位，林溪立刻凑过来，小声说：“你俩刚才对视，我都要磕到了！”苏为脸一红，赶紧推了她一下，“别瞎说！”

　　中午午休时，苏为和林溪一起去食堂吃饭。食堂里人声鼎沸，窗口前排起了长队，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有红烧肉的浓郁，也有青菜的清爽，还有刚出锅的馒头冒着热气。刚走到食堂门口，就看到沈行和陈宇也在排队，陈宇正踮着脚尖往窗口里张望，嘴里念叨着“希望今天有糖醋排骨，昨天就没吃到”。

　　林溪拉了拉苏为的胳膊，小声说：“你看，沈行也在这儿，咱们要不要过去跟他们一起坐？正好问问沈行数学题，上次那道几何题我到现在都没弄懂。”

　　苏为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两人排队打了饭，苏为选了一份番茄炒蛋和青菜，米饭盛得满满的，林溪则要了红烧肉和土豆丝，还额外加了一个馒头。走到沈行和陈宇所在的桌子旁，陈宇看到她们，立刻热情地招呼：“苏为，林溪，快坐！这儿有位置！”

　　沈行抬起头，看了她们一眼，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给她们腾出位置，自己碗里的糖醋排骨还没动几口，青菜却已经吃完了。

　　吃饭时，陈宇叽叽喳喳地说着班里的趣事，说今天早上有个同学迟到，被班主任罚站在门口背课文，背到一半忘词了，急得直跺脚，林溪偶尔搭几句话，笑得前仰后合，嘴里的饭都差点喷出来。苏为低头扒着饭，偶尔抬头，会看到沈行正低头吃饭，侧脸的轮廓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他吃饭很安静，不怎么说话，只是偶尔会夹一筷子青菜，咀嚼时嘴角轻轻动着，样子很斯文。

　　她忽然想起早上辩论时，沈行认真发言的样子，他站在讲台上演讲，那自信的模样是那么耀眼……心里莫名出现的画面令她心跳慢了一拍，她甩了甩头，把这奇怪的感觉抛开，夹了一块番茄炒蛋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心里却有点乱乱的。

　　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课，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一道难题，用粉笔重重地圈了起来，粉笔灰簌簌地往下掉，说：“这道题有点难度，大家好好思考一下，五分钟后我请人上台解答。”

　　教室里安静下来，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苏为盯着题目看了半天，眉头紧锁，在草稿纸上画了好几个辅助线，又擦掉重来，一时没什么思路。她她偷刚好瞥见沈行的草稿纸，发现他已经写满了解题步骤，正低头检查，笔尖在某个步骤上顿了顿，似乎在修改，然后满意地勾了勾嘴角。

　　苏为心里有点不服气，咬着笔杆继续琢磨，笔杆都被她咬出了一个浅浅的牙印，舌尖尝到了淡淡的塑料味。

　　过了一会儿，沈行放下笔，似乎已经解出了答案。他偏头，正好对上苏为的目光，愣了一下，随即小声问：“不会？”

　　苏为脸一红，倔强地低下头：“不用你管。”

　　沈行没再说话，只是在草稿纸上写下一个解题思路，又画了一个简单的示意图，线条干净利落，然后递给苏为，转回身时还轻轻碰了一下椅子腿，发出轻微的声响。

　　苏为看着草稿纸上清晰的步骤，心里一阵复杂。她知道沈行是好意，但又不想欠他人情，可心里却忍不住有点甜。不过，这个解题思路确实给了她启发，她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很快就解出了题目，笔尖在纸上飞快地写着，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

　　下课铃响后，苏为走到沈行身边，把草稿纸递给他：“谢了。”

　　沈行接过草稿纸，淡淡道：“举手之劳。”

　　“下次我会自己解出来的。”苏为说完，转身就走，耳根还带着点微红，脚步都有点慌乱。

　　沈行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无奈又带着几分宠溺的笑，把草稿纸折好放进课本里，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页，像是在回味什么。

　　傍晚放学时，苏为收拾好书包和林溪一起走出教室，刚走到校门口，就看到沈行和陈宇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下，陈宇正拿着手机玩游戏，手指飞快地戳着屏幕，嘴里还念念有词，沈行则靠在树干上，手里拿着那个笔记本，指尖无意识地翻着页。

　　林溪凑到苏为耳边，小声说：“你看，沈行好像在等你呢。”

　　苏为假装瞪了她一眼：“别胡说。”

　　正说着，沈行走了过来，手里拿着那个笔记本，递给苏为：“这是我整理的数学错题集，给你。”他的指尖微微泛红，似乎是紧张，说话时目光还飘向了旁边的灌木丛。

　　苏为愣住了，下意识地想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有错题集。”

　　“你的错题集和我的侧重点肯定不一样，”沈行坚持道，“参考一下，对你有好处。下次考试，我不想赢一个‘不全力以赴’的对手。”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一点，带着不易察觉的生涩。

　　苏为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里一动，接过笔记本：“好，我会看的。谢了。”指尖碰到他的手，两人都像触电似的缩了一下，苏为的脸更红了。

　　“不用谢，”沈行看着她，眼里含笑，“下次考试，希望你能给我点压力。”

　　苏为挑眉，强装镇定：“放心，我会的。”

　　两人对视一笑，空气中的硝烟仿佛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默契，像春天的嫩芽，悄悄在心底萌发。

　　林溪凑到苏为耳边，小声打趣：“你俩这氛围，有点不对劲啊……有情况哦？”

　　苏为脸一红，赶紧拉着林溪往前走：“快别瞎说了，快走吧，我妈妈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

　　沈行看着她们的背影，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憋不住。陈宇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啊沈行，终于肯主动给苏为递资料了？不怕状元之位不保啊？”

　　沈行瞪了他一眼：“别乱说，我只是不想让我的对手太弱。”

　　“呦呦呦，我只是不想让我的对手太弱~”陈宇笑着说，刚才你手里的笔记本，我看你整理了好几天呢，昨晚还熬夜抄错题，你这个对手做得也太称职了吧。”

　　沈行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看着苏为远去的方向，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收回目光，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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