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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命1
溪水潺潺,柳絮纷飞。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小奴仆正跪在溪边洗衣,小小的手揉搓着岸边的衣裳,边洗边快乐地哼着歌。
找来的桃夭瞧见这一幕,急忙喊了一声:“小猫!公子到处找你呢,你怎么又跑来洗衣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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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跑到溪边,把地上的聂小猫拉起来,半是无奈半是抱怨:“真是的,害我找了你好久,快回去吧。”
“桃夭姐姐。”聂小猫笑眯眯地喊了一声:“你好呀!”
他天生脑子不好使,幼时又落过冬日的冰湖坏了身子,如今虽已满十二,身量却比同龄的姑娘还要纤瘦,一张小脸俏生生的,唇瓣嫣红,花绽开似的一张一合。
小小一个,若是被旁人看见,怕也会被误会成是个柔弱的女孩子。
桃夭叹了口气,不同这个小傻子计较,替他把衣服上的土渍拍干净,见他一直笑着,手痒着揉了几把他的脸。
嫩得像豆腐块。
桃夭没忍住摸了又摸。
“好啦,快回去吧,公子待会儿急了。”桃夭赶他走。
聂小猫直晃脑袋,指了指岸边打湿的衣裳:“还有衣裳呢,小猫没洗完。”
说着,竟然又想蹲下身去洗。
桃夭穿过他的两条细胳膊,把人提起来,“哎呀!都说了不用你洗了。”
“不行呀。”聂小猫蹙起眉,认真道:“不洗干净,公子就没有衣裳穿了,没有衣裳穿,公子要怎么出门呢?不出门,公子还怎么去私塾呢?不去私塾,公子又怎么——”
“停!”
这绕口令一样的话,桃夭听得脑袋疼,一把捂住他的嘴,不容置疑道:“现在!往后走!回府!”
聂小猫还想反抗,却已经被桃夭推着离开了。
待被推着离开小溪好些距离,桃夭才嘱咐他快些回去,剩下的衣裳她来洗。
聂小猫乖巧地点头,和人在街道分手。
桃夭走了几步,还是不太放心地调头回去,果然看见聂小猫站在一个卖糖葫芦的摊位前,目光灼灼地盯着上面的糖葫芦,写满了渴望。
桃夭扶额叹气,再然后,聂小猫就被她牵着手回到了连府,手上还多了一串被啃得满是口水的糖葫芦。
连府院内。
聂小猫啃着糖葫芦,咔嚓咔嚓嚼,桃夭把他没吃完的糖葫芦拿走,仔细给他擦干净嘴。
她面色无奈,双手抚住聂小猫的脸颊,半蹲下来同他交代:“小猫,你乖乖去找公子玩儿,记着,不要告诉他你今天跑出去了。”
聂小猫本来还可怜兮兮盯着他没吃完的半根糖葫芦,听见这句话,疑惑道:“为什么呀?公子说过,骗人是不好的。”
桃夭说:“只有这样,公子才不会难过,因为公子生病了,出不了门,如果让公子知道你出了门,他会很失落的。”
“小猫不想公子失落,对不对?”
聂小猫想了想,点头:“对,公子对小猫好,小猫不想公子失落。”
桃夭见他这么认真,笑起来,“那小猫快去找公子吧。”
说罢,又揉了揉聂小猫的头顶。
聂小猫也笑,踮脚对着桃夭的手心拱了拱,随后离开。
哒哒哒跑上拱桥,又像是想起什么,停在拱桥最高处,趴在栏杆上,举起双手合在嘴边对桥下的桃夭喊道:“桃夭姐姐再见!”
桃夭对他挥手。
聂小猫哼着歌往院子里面走,时不时踢踢地上的落叶,或是和路上遇见的其他奴仆打个招呼,一路蹦蹦跳跳走到府上小公子的居所。
绕进一道圆石门,他踏进了一处空阔清闲的别院,此处比起连府其他地方要安静许多,只一条不宽不窄的石板路走到底,两边布满聂小猫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
正值午后,路上人迹罕至,聂小猫的步子慢下来,双手背在身后,悠闲地穿梭在小道上。
衣摆时不时扫过路边的花草,发出沙沙声,聂小猫不知何时停下了哼歌。
最终他站定在石板路的尽头,抬头望了望天,笑着,黑漆漆的眼珠像两抹浓重的笔墨。
这笑容含了几分阴郁的味道,对年幼的他来说有些违和,放在这张稚嫩的脸庞上,显得很是怪异,甚至有些瘆人。
踏上阶梯,绕过走廊,抬手拂过一路的风铃,制造出叮铃叮铃的响声。
致使房间中的人向门口看去,待聂小猫推门而入,前进几步,便与坐在床上的连扶苏对上视线。
床上坐着的少年手握竹简,后背倚靠在床栏上。
五官端正,眉目柔和,中衣外披了一件白袍,黑发散在后背,双眸带笑看着聂小猫,温润如玉。
“小猫。”连扶苏放下竹简,对不远处的男孩招手,“过来陪我坐坐。”
聂小猫看着他,因为背光站着,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呈现出一种压迫感。
连扶苏只当错觉,又耐着性子唤了一声小猫。
这名字初听觉得奇怪,听起来过分轻贱,但与名字的主人相处久了,连扶苏却觉得适合极了,小猫小猫,聂小猫确实像极了一只小猫。
平日里繁忙时,总是一有机会就凑过来找他撒娇打泼,待真正想寻他过来,却又找不到人影,不知道又去哪里撒野。
聂小猫噔噔噔走近他:“公子!小猫好想你呀!”
他总是笑,连扶苏喜欢看他笑,他出不了房门,唯一解闷的来源除了看琴棋书画,就是同小猫聊天了。
小猫心思单纯,从不像那些仆人把他当病人对待,也不在乎什么话会刺激到他,无论什么都会同他说。
更重要的是,他是和小猫一起长大,只比他年长三岁。
一起长大,从未分离,所以合该永远待在一起,连扶苏是这样想的。
聂小猫趴在床榻边,连扶苏轻轻抚摸他的脸,他的手没什么温度,同少年温热的脸颊是两个事物。
可小猫也不怕冷,不会躲,反而会眯起眼睛,很舒服似的去蹭他的手心。
他不像连扶苏,连扶苏长得快,早就褪去了幼时的模样,如今也只留下些许模糊的影子,虽还算不上真正的成熟,但总之是英俊的。
聂小猫就不同,他的五官天生偏女气,脸还有些婴儿肥,总是肉嘟嘟的,又白又嫩,笑起来时,脸边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更像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了。
哪怕是未来成年了,大抵也不会和现在的模样有太大的偏差。
“你今日做什么去了?怎么一大早就不见了。”连扶苏问他。
聂小猫诚实说:“去河边给公子洗衣裳去了。”
“洗衣裳?”连扶苏皱眉,“谁让你干这个的?府上有人把这些事务甩给你吗?”
聂小猫摇头:“不是呀,是小猫自己想要洗的,我是公子的仆人,帮公子洗衣服是理所应当的呀。”
“这些事务不需要你去做。”连扶苏摸上他的手,发现很凉,脸色沉了沉,“溪水冻人,你身体又不好,下次别自作主张了。”
他把被褥掀开,对聂小猫说:“快上来,暖暖。”
聂小猫于是脱了外衣,爬上了自家公子的床。
连扶苏干脆和他一起躺下,把被褥拉紧滚,想以此温暖聂小猫。
可聂小猫天生体热,好一会儿后,后背已经热得出汗了。
他伸出被连扶苏按在被褥下的手,单薄的衣袖顺着光滑的肌肤滑下来,露出两只皓白纤细的手臂。
“唔……公子。”聂小猫转头,拉长声音抱怨道,“热——”
连扶苏被他雪白的肌肤闪了下眼睛,思绪一晃,见小猫侧躺着,鬓发微微凌乱,眼睛睁得大大的,仰着头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
他抿唇一笑,张开手:“过来。”
聂小猫立刻把自己送进他怀中,紧紧抱住他。
连扶苏的体温不似常人,冰块似的,凉得几乎不正常,聂小猫同他相反,热得不正常,两个人紧紧挨在一起,宛如两根密不可分的烛芯,又像炽热的日与冰冷的月,天生一对,无法拆分。
他们互相汲取着对方的体温,来填补自己的不足,缠绕间,早已分不清到底是谁需要谁,谁又受制于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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