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欢朝

　　难得去公司一次，刚到办公室她就一脸惨白地说，她怀孕了。
　　我先是一喜，看到她的表情却被浇了一盆冷水。在锁上办公室的门之后我问她：
　　“你是什么看法？”
　　“我…我想打掉这个孩子。”
　　我保持沉默，好半天才开口，说出的话又窝囊又自私：“你把这个孩子留住，我娶你好不好？”
　　她哭着摇头：“不，我不要，你没可能娶我的。你家里人那么强势，你还有未婚妻，不可能的。而且如果生下来的是个女孩怎么办？”
　　我继续沉默。小薇是农村考出来的孩子，思想还带着些封建，当初我能勾引成功还是抓住了她的困境——她爸妈找她要钱给她弟弟娶妻，她实在无能为力，所以我趁机用钱上位。但现在我实在没有勇气告诉她就算生女孩也没关系。一来她不一定愿意嫁给我，二来我怕触碰她根深蒂固的信念会让现在的她彻底崩溃。
　　那我还能怎么办？我开口：“如果你想打，就去吧，这是你的权利，我无权过问。”
　　她怯懦地点点头。
　　“这周六我陪你一起去。等彻底结束之后，你就走吧……我会补偿给你钱的。你也别去找你爸妈，自己一个人好好生活，我可以帮你推荐其他工作。”
　　我知道除了钱，我什么都补偿不了。
　　她犹豫了一下，继续点头。然后她离开我的办公室继续她的工作。
　　家里人给我安排了一个未婚妻，是小时候一起玩过的姐姐，我不喜欢她，她也对我无感。我曾经偷偷找到她说过我想解除婚约。那个时候我刚开始在家里的公司挂闲职。
　　她问为什么。
　　我说不出来原因。
　　“你可以偷偷跟她结婚啊，我就当那个被骗的可怜未婚妻。”
　　“你在开玩笑吗？”
　　“……其实我也不在意这些，如果你真的喜欢她也随便你。我们大可以有名无实。但是我绝对不会主动当那个拒绝婚约的人。”
　　……
　　我觉得无趣，干脆离开了公司，随便找了谁发个地址叫出来一起吃饭，让他再喊一些其他人。
　　我发地址的那个人是陈瓷谦，算是我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叫来的五六个人，有的我眼熟，有的我没印象，但总归他们都是会捧着我的，我也不用在意。
　　“欢朝，今儿咋有心思一起出来吃个饭？”
　　我兴致寥寥：“好久没见了，来聚一聚。”
　　“是好久没见了，自从你进了你家里的公司，谁叫你你都不应，我们已经有几次KTV聚会没你了。”
　　我点头，也不在意。本来我也不喜欢那种地方，来来往往的男人女人实在是倒胃口。后来进公司遇见了小薇，就更没有心思出去玩了。
　　“哈哈，我们好奇你是怎么了，都传你是心有所属，被谁给牵着了魂。”
　　心有所属这件事不丢脸，我也不至于遮遮掩掩：“是遇着了喜欢的人，但她不肯跟我。”
　　陈瓷谦手顿了顿，不可思议：“这天底下还有你打动不了的人？”
　　我猜他是想问我未婚妻的事的，但怕我恼没提。我也当做没听出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说我想娶她，她拒绝了。”
　　“啊？”
　　有个我不知道名的人手一抖，把杯子给砸地上了，因为毯子软，没碎。我环顾一周，所有人都很震惊。
　　有人问了一句：“朝哥不是有未婚妻吗？”
　　我点头：“是啊，我还有一个未婚妻。”
　　我现在只感觉惆怅。
　　是啊，我还有一个未婚妻。
　　一顿饭就在我不断惆怅中草草了事，结束之后陈瓷谦搂住我的脖子提议：“要不要出去玩玩消解一下愁？一直这样也不像一回事。”
　　我以为又是那种灯红酒绿的场所，他却摇头：“市中心最近有一个画展，我跟画展主人认识，咱俩去看那个。”
　　画展？也行。
　　但计划总是突如其来地被打断，一阵铃声响起，我拿出来一看，备注是“虞慎今”——我哥。
　　他让我现在回家一趟。陈瓷谦耸耸肩，半路换道送了我一程。在马上到的时候他问我为什么不自己考个驾照。
　　考驾照干什么，我又不喜欢车，也没必要自己开车。
　　虞慎今在书房里等我。我进去时书房只有他电脑屏幕的亮光。
　　我打开灯，他挥手让我过去，我得以看到屏幕上在播放的视频，这让我浑身不自在——是公司的电梯里我亲小薇的监控，
　　“嗯？玩的挺花的啊。”
　　我脸红：“哥，你咋找到这个视频的。”
　　他答非所问：“我已经找人删了这段监控了。给我介绍一下这个女人是谁？”
　　也没必要删掉，不是什么很隐私的东西。
　　“……没谁，就公司里的助手来着。”
　　“助着助着助到床上了？你没开玩笑吧。”
　　“啊……嗯……总之就是这样。不过她今天早上提出了辞职，我答应了。”
　　我哥轻笑：“你不是一向对这种事不感兴趣吗？刚开始接触就做这么‘风流’的事？”
　　我讪笑，深知我哥现在是生气了，我最好啥都不要说。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辞职了。我看也不用等太久，让她今晚就走吧。”
　　我着急：“不行！”
　　“嗯？可我已经通知下去了。”
　　一般哥哥彻底决定的事我是无法改变的，因为他是我哥哥，是家里的长子。我心下着急，面上却不显，希望他赶紧放我走，没准我还能拦住小薇。
　　“还有你未婚妻的事。她跟我说你并不想娶她？”
　　这是来敲打我来的了，我思索怎么回答，他继续说：“既然不想娶就不娶，今天晚上爸妈回来后你好好跟他们说，我想他们会同意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确定不去考驾照么？”
　　我不解，这已经是第二次有人问我了：“考驾照做什么？”说完之后我察觉到他嘴角露出了一点笑意。但很快掩藏了过去。
　　“现在再去公司也没什么必要了，你就坐在这陪我吧。”
　　说着他关掉了屏幕，开始处理文件。我没法，坐在旁边用他的电脑玩起了游戏。边玩边偷偷联系小薇——被微信删除了。又去找陈瓷谦，把小薇的电话号码给他让他打个电话。结果他跟我说这个号码是空号。
　　我扭头看向虞慎今，他也转头，感觉心情不错：“怎么了？”
　　不用想都知道是这家伙搞出来的，有必要吗，在他看来，这应该不过就是他弟的风流情债而已。这个家伙也太在意家族的名声了吧。
　　直接联系是不行了，不过还有其他办法。我认识的朋友多，市里面能够堕胎的医院多多少少牵桥搭线能联系到，拜托他们卖我一个面子注意有没有一个叫做“吴薇”的女孩也是轻而易举的。
　　做完这件事后我扭头，我哥正在看着我。那眼神可称不上温柔，我吓一跳，而他又很快恢复原样，好像刚才那一幕是幻觉。
　　“哥，你看着我干嘛？”
　　“爸妈回来了，我看你什么时候结束你的伟大计划。”
　　我们一起下楼。
　　“不过你还是别想找到她了。我不会同意你们以任何形式再进行任何交流的。”
　　这个死变态控制狂。我心里恨得牙痒痒，艰难吐出几个字：“好-的-哥-哥。”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眼角又带着笑意。
　　妈正在客厅看电视，爸在做饭。我想着进去帮爸的，哥拦住我：“爸一向听妈的，你去把妈说服，这边我来牵制。”然后他撩起袖子进厨房了。
　　我走向客厅，妈招呼我过去。
　　妈一直是个大美人，温柔优雅，我本来不该怕她的，但走过去的时候却无端多出了几分怯意。
　　我坐在她旁边，她搂住我的肩膀：“朝朝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我摇头：“妈你怎么今天不去帮爸？”以往都是一家四人一起在厨房忙活的。
　　她微笑：“因为你哥告诉我你有事情要跟我说呀。”
　　我尴尬，心知瞒不住了，硬着头皮坦白：“是这样的，妈，你把我和田姐的婚约取消了好不好。我一直只把她当姐……我想象不了跟她结婚的场景。”
　　“这样啊，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告诉我为什么突然转变态度。是昨天发生了什么吗？你田叔对你可是满口称赞。”
　　我摇头：“没有，我只是一直都无法接受。”
　　“啊，这样啊……”
　　这个时候我哥端着一盘提子过来，放在桌子上：“你不是跟我说你被喜欢的女人拒绝了吗？因为你有婚约。”
　　妈一改犹豫，突然很惊喜地看向我：“朝朝有喜欢的女孩了？妈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上别人呢。”
　　虞慎今应该不知道我和小薇之间具体的事，这凭空捏造的能力让我甘拜下风。我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虽然被她拒绝了，但我还是觉得订婚这种事太荒谬了。万一我以后又有喜欢的人就不好了。”
　　妈十分高兴：“好好好，妈依你。妈这不是怕你宁愿孤独终老也不愿接触女人嘛。”
　　妈还是很好说话的。我心里的大石头落地，想起哥的现状，说：
　　“我看哥也不接触女人，你给哥也找个未婚妻啊。”
　　这句话我只是开个玩笑，但妈的眼神却变得复杂，一会儿才说：“你们俩不像别家孩子一样乱玩，妈还是很欣慰的。”
　　我瞅了瞅我哥，好奇哥是跟妈说了什么，但这家伙只是回看了我一眼，抽了一张纸擦手，转身又走进了厨房——是爸在催。
　　装模做样的让我很无语。
　　电视上放的电视剧我不感兴趣，舒心地坐了一会儿后，爸招呼我过去帮忙。
　　厨房够大，三个男人也不嫌挤。择菜的时候我再次注意到哥眼角带笑。真是奇怪了，这家伙平日里一直都阴沉个脸，这是遇着好事了？
　　“虽然也很生气，但确实遇着好事了，还是双喜临门。”
　　我好奇：“哪双喜？”
　　“第一，我是替你喜，高兴你摆脱婚约苦海。第二，我是替我自己喜，高兴我终于迎来值得期待的明天。”
　　奇奇怪怪，我撇嘴，这不等同于啥也没说，什么迎来值得期待的明天，这家伙也会有这种浪漫的想法？
　　爸插嘴：“那我不就是三喜临门了吗？我替你俩高兴，加上我也高兴。”
　　我问：“爸高兴啥？”
　　“替咱妈高兴喽。”哥抢答。
　　爸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说实话，我也没想过原来解除婚约这么简单。我虽然一贯不学无术，但最会观察人，我可以肯定妈之前喉咙里是堵着一根鱼刺的，不知道是哪方来的醋把鱼刺化了，一下子让妈身心通畅，说啥事都应。只是我想不通，只是有喜欢的女孩这件事有什么好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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