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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克楠醒了
林克楠醒了,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二十七分。明明睡前只喝了一点酒,但是她又开始偏头痛了。她看了一眼身边躺着的可爱款的陌生女人,突然觉得空虚。
好没意思啊。
上个礼拜林克楠还是喜欢帅气款的,但是下午刷微博看到了一个挺合眼缘的可爱款小明星后,她突然改变口味,喜欢上了小可爱型。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林克楠在小区的便利店买了个三明治垫了垫肚子,然后去了酒吧猎艳。
帅气款好钓,小可爱难钓。不过林克楠今天很幸运,请喝酒的第三个小可爱没有女朋友也不腼腆,两个人跳了会儿舞后她就和林克楠回了家。
但是回家后一切就变得索然无味了。出于礼貌,林克楠依旧一直做到了最后,可这一切没有一点快感。
小可爱倒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努力撑着眼皮想回报她。林克楠推开了小可爱,客气地说道:“不用了谢谢,我铁T。”小可爱听到这话便安心地睡了,一直到林克楠现在被偏头痛闹醒,她依旧睡得很沉。
林克楠拿起了手机就下意识地打开社交软件左滑右滑,然而现在是半夜,没有人和她配对成功。她又扫了一眼私信栏里的几个未读,没有一点想要点开的欲望。
好没意思啊。
头还是很痛,胃也开始不舒服了。林克楠忽略自己身体传来的负面信号,打开了朋友圈。第一条是李薇发的,是她和樊段可的合照,配文“两个社畜难得见面~开心~”。
李薇是樊段可高中最好的朋友,因此林克楠加了她的微信。她那时一边嫉妒着樊段可上了高中就有了新朋友,觉得自己是可以被取代的,一边卑微地希望通过和李薇处好关系来讨好樊段可。
林克楠放大了合照中樊段可的脸,兽耳滤镜使樊段可的五官有些扭曲,但是林克楠依旧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感到心安。
樊段可不喜欢自拍,或者说不喜欢和林克楠自拍。樊段可长得不丑,但是林克楠长得太好看了,这让樊段可有些抗拒和她合照。可是林克楠喜欢给樊段可拍照。在她用自己赚的钱买了第一个有拍照功能的手机后,相册里一大半是樊段可,一小半是两个人养的猫杏杏。
杏杏是从救助站领养来的一只橘猫,抱回家的时候已经两岁了。杏杏应该是被弃养的,捡回去的时候就已经绝育了,很乖,会用猫砂,救助站给它起了个名字,但是叫它没有反应,让林克楠她们自己看着要不要改。
林克楠摸着下巴严肃沉思道:“既然是我和你的孩子,就叫她……楠可孩吧!”
樊段可笑出了声,追着林克楠打:“难听死啦!”
最后樊段可决定取楠中的木字和可中的口字,起名叫杏杏。
杏杏去世的那天,林克楠在拍网店新产品的宣传视频。樊段可一直在给她报告最新近况:“杏杏吃什么都吐,医生说让她先躺着,实在不行输液。” “杏杏好起来了!” “杏杏精神好了很多,可是医生说这有点反常,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杏杏在我怀里没了。”
林克楠看到最后一条消息时愣住了,虽然早有预感,却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她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只发了一句:“总共多少钱?我转你。”
樊段可没有回复。
第二天她们两个就分手了,杏杏的去世成为了压倒樊段可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克楠突然焦躁不安起来,她退出了朋友圈的界面,在微信列表里翻了很久,终于翻到了樊段可的对话框。
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樊段可一直是林克楠的置顶。
林克楠点开了樊段可的头像,两个人的对话停留在樊段可还她二人公寓的钥匙。公寓的租金一直是林克楠付的,樊段可当时的工资甚至付不起那里房租的一半,所以她理所当然地主动搬了出去。她对着放在桌子上的钥匙拍了张照,发消息说:“放在这里。”林克楠回复:“好。”
林克楠总是找不到东西,每次樊段可要留什么给她都会拍好照。直到分别,樊段可还是这么温柔。
林克楠往上翻两个人的对话。
樊段可说话都是一大段内容,喜欢分成几次发。可是林克楠的回复却很冷淡:“好”,”可以”,“随便”。
林克楠看着自己的回复,焦躁的情绪越来越重,甚至有一种删了自己的回复从而眼不见心不烦的冲动。一年多前的林克楠怎么能这么对樊段可说话呢?她怎么能这么对自己的可可说话呢?
林克楠突然好想看一眼樊段可,她想告诉樊段可自己想杀了之前的自己。
樊段可现在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工作,已经是一个部门的经理了。每次回老家,林克楠总能从二堂姑婆那里听到樊段可的名字。
乡下就是这样,所有人都认识所有人。二堂姑婆和樊段可不熟,她只是想炫耀自己儿子现在在大城市工作有多了不起,她总是会用樊段可作为话引子:“招娣那个樊段可啊,不是也在那个市上班吗?她那个公司和我小儿子也有业务往来的,我小儿子啊……”
没错,家里人都管林克楠叫招娣,因为她的本名是林招娣。
林克楠十八岁那年,樊段可要去读大学了,林克楠决定和她一起走,走之前偷了家里的户口本去县里改名字。那个时候的小地方管理不严格,林克楠找借口说自己要去大城市打工,好几个工厂老板嫌她名字土不要她,还和值班的大哥装乖卖傻了一会儿,名字就改好了。她本来想改名叫克娣,但是从招娣改成克娣的意思太明显了,肯定不会让她改,她只好退而求其次,改名叫克楠。
克楠这个名字是樊段可和她一起想的。初中某天午休的时候,两个人翻开新华字典,在“nán”这个发音下找了一个长得最好看的字。在她正式改名字前,克楠这个名字是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林克楠的成绩其实没有差到考不上高中的地步,但是她天天帮家里干活做家务,乡下的初中教得也不好,她的成绩也没有好到可以让高中免学杂费的程度。她可以申请助学金或者特困生,但是这些申请都需要去村委会开证明盖章,村委会肯定会去联系她家长问具体情况。
知道林克楠不能上高中时,樊段可抱着她痛哭了很久。林克楠语气轻松地安慰她:“没事,现在职校出来也能做大老板,以后我赚大钱了养你。”
林克楠说谎了,她妈连不收学费还倒付生活费的职校也不让她读,觉得这样子平白旷了一个劳动力几年没有意义。林克楠长得好看,夫家不会挑她学历的。
每次当有人问起林克楠名字的意义时,她都会如实相告。偶尔会有人神色古怪,委婉地问道:“是不是有点偏激了?”林克楠说:“偏激吗?我爸妈觉得女生不需要读高中,毁了我人生的时候,怎么没有人出来说他们偏激?”
那是林克楠最阴暗的一段日子,她被迫去城郊的工厂赚钱,天天接受四五十岁大叔们的骚扰,还得不到任何回报。林克楠的工资全部打在她妈妈卡上,存作林克楠弟弟以后的大学学费。
她那个时候特别恨她妈妈,比起不管家里事情、偶尔还帮她在妈妈面前说话的爸爸,她更恨她妈妈。可是后来她就想明白了,难道她爸不知道她妈做了什么吗?难道她爸同意让她继续读高中吗?她爸一样是坏人,还躲在扮演恶角的她妈背后,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站在她这边,一边剥削着她一边还要扮演好人。
樊段可是她那个时候唯一的温暖。
樊段可存下零用钱和伙食费给林克楠买了一个老年机,天天和她发消息。她那时候就喜欢一口气发一大段话,分成好几次发。樊段可说:“我的英语又考砸了,好烦啊,我们初中的英语课是不是缺斤少两的呀?” “今天中午吃了炸大鸡腿,加了甜辣酱,四舍五入就是肯德基啦!” “楠楠,我和室友说了你的事情,她们都不敢相信现代社会怎么还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她们说现在都是男女平等的,你来县里吧,县里不重男轻女,就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在林克楠最生不如死的时候,樊段可发的消息是支撑她坚持下去的希望。
林克楠想不通,那时宝贵得仿佛救命稻草一般的消息,后来怎么会被自己弃如敝履。
林克楠看了一眼手机显示的时间,凌晨四点十三分。现在给樊段可发消息会很奇怪吗?
她犹豫了半天,反复修改,最后简单地发出了“睡了吗?”这句话。
点了发送的后一秒林克楠就后悔了,“睡了吗”是什么意思?一年多没聊天,大半夜的第一句话就是“”睡了吗”,可可以为这句话是不正经的意思怎么办?
幸好这句发出去的话旁边出现了一个红感叹号,林克楠松了一口气,第一次这么感谢自己家一到半夜就不稳定的网络。正当她想要撤回重新发送时,却愣住了。
感叹号不是因为网不好没有发出去,下面还有一句话“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您还不是对方的好友”。
林克楠盯着这句话愣了五分钟。
放下手机后,她又开始盯着天花板看。
天亮前正是夜最黑的时候,林克楠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儿黑暗才看清灯的形状。她的银行卡余额有几个零都懒得数了,她住在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大房子里,她身边躺着一个好看的女人。可是她的头很痛,胃也很难受。
林克楠的眼里开始冒出泪水,怎么努力憋住也停不下来。
怎么办?怎么办?她把她的可可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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