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两拨千斤

　　河英中学的走廊上，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裴钦抱着一摞物理作业本，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喧闹的人群中。

　　"裴钦！等等我！"一个清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宋砚书灵活地穿过人群，浅褐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作为宋家的小公子，这个Omega总是像个小太阳般引人注目。

　　"你的物理作业写完了吗？"宋砚书凑到裴钦身边，压低声音，"最后那道大题我完全没思路。"

　　裴钦点点头，刚要回答，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个结实的后背。手中的作业本哗啦啦散落一地，如同雪花般铺满了走廊。

　　"对不起，我..."裴钦慌忙道歉，抬头时却愣住了。

　　站在他面前的是谢清怴。那个全校闻名的Alpha，高三的年级第一，此刻正微微蹙眉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像是冬夜的寒星，冷冽而又遥远。

　　"没关系。"谢清怴淡淡地说，声音清冷如泉水。
　　他弯腰开始帮裴钦捡起散落的作业本。

　　就在那一瞬间，裴钦闻到了一股极淡的冷香，像是雪后松林的气息。
　　这是Alpha的信息素，却与他认知中Alpha信息素应有的侵略性截然不同。

　　"谢谢学长。"裴钦接过作业本，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谢清怴的指尖，一股微妙的电流感让他迅速缩回了手。

　　谢清怴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双眼睛似乎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随即又恢复了平时的淡漠。

　　"小心点。"他说完便转身离开，背影挺拔而疏离。

　　裴钦站在原地，心跳莫名地快了几拍。

　　"哇，你刚才和谢清怴说话了？"宋砚书兴奋地抓住裴钦的手臂，"他居然帮你捡东西？这简直是大新闻！"

　　"他只是刚好路过。"裴钦小声辩解，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那个远去的背影。

　　"得了吧，谁不知道谢清怴平时根本不会多看别人一眼。"宋砚书歪着头思考，"说起来，你有没有觉得他最近经常出现在我们这栋楼附近？"

　　裴钦没有回答。他确实注意到了，最近几周，他总能在高二教学楼附近偶遇谢清怴。
　　有时是在楼梯口，有时是在走廊，每次都是擦肩而过，从无交流。

　　但每一次，裴钦都能感觉到那道清冷的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

　　---

　　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如潮水般涌出教室。裴钦慢吞吞地收拾书包，今天又是家庭聚餐的日子，他一点也不期待。

　　"裴钦，今天社团活动你来吗？"宋砚书一边往书包里塞话剧剧本一边问。

　　"今天得早点回家。"裴钦拉上书包拉链，"家里有点事。"

　　这已经是连续第三周他在周六提前回家了。宋砚书眯起眼睛，敏锐的Omega直觉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你最近很不对劲。"宋砚书凑近他，压低声音，"老实交代，是不是谈恋爱了？"

　　裴钦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每周六都急着回家？"宋砚书不依不饶，"而且你最近成绩进步这么大，物理小测居然及格了！说，是不是偷偷去补习了？"

　　裴钦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确实在补习，但他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不能告诉别人他的家教老师是谢清怴。

　　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

　　"就是...家里请了家教。"裴钦最终对宋砚书坦白了一部分真相。

　　"家教？"宋砚书挑眉，"什么样的家教这么厉害？这才几周，你的物理就从不及格到及格了？"

　　"就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裴钦避开好友探究的目光，"快走吧，你的话剧排练要迟到了。"

　　两人在教学楼前道别。裴钦看着宋砚书跑向社团楼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他并不想对最好的朋友撒谎，但有些秘密，他必须保守。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谢清怴正站在校门口，似乎在等人。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似乎是感应到裴钦的注视，谢清怴突然转头看向他的方向。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裴钦的心跳骤然加速。

　　按照约定，他应该立刻移开视线，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但不知为何，这一次，他没能立刻这么做。

　　而更让他惊讶的是，谢清怴也没有。

　　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仅仅一瞬，谢清怴便恢复了常态，自然地转过头去，仿佛刚才的对视从未发生。

　　但裴钦清楚地看到了——那个转瞬即逝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点头。

　　---

　　裴家的晚餐一如既往地压抑。

　　长长的餐桌旁坐满了人，却安静得只能听到餐具碰撞的声音。裴钦坐在餐桌末端，小口吃着面前的饭菜，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裴萧最近在公司的表现很不错。"裴老爷子突然开口，声音洪亮而威严，"上个季度的业绩超出了预期。"

　　裴钦的父亲裴建明立刻露出笑容："都是父亲教导有方。"

　　"时章涉及的新能源项目也进展顺利。"裴老爷子将目光转向裴时章，"听说已经有不少投资方表示感兴趣。"

　　裴时章，裴钦的堂哥，一个总是摆出一副不耐烦样子的Alpha。此刻他却坐得笔直，语气恭敬："是的，爷爷。下周会有一个初步的方案演示。"

　　"时月在艺术展上的表现也很出色。"裴二太太此时也插话到。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被比下去。
　　裴老爷子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看向坐在裴时章旁边的少女，"听说你的画作被选入市青年艺术展了？"

　　裴时月，裴钦的堂妹，一个气质优雅的Omega。她微微颔首，声音轻柔："是的爷爷，只是入选了新人展区而已。"

　　裴钦低着头，用叉子轻轻戳着盘中的食物。他早就习惯了这种被无视的感觉。在Alpha和Omega云集的裴家，他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Beta，就像是精美瓷器店里的一件塑料制品——格格不入，且毫无价值。

　　"裴钦。"裴老爷子突然叫到他的名字。

　　裴钦猛地抬头，对上那双锐利的眼睛。全桌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那些视线中混杂着好奇、怜悯，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吧？"裴老爷子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

　　裴钦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的成绩单虽然最近有所进步，但总体上还是不堪入目。

　　"父亲，裴钦的成绩还需要提高。"裴建明抢着回答，狠狠地瞪了裴钦一眼，"不过他已经在努力了，我给他请了家教，确保高三能有所突破。"

　　话题就这样轻巧地绕开了他，大家又开始讨论裴氏集团的新投资计划。裴钦又一次"消失"了——不是真的消失，而是当他的存在可能带来尴尬时，家族成员们会默契地无视他，仿佛他只是一团空气。

　　餐后，裴钦独自溜到花园里。夏夜的微风带着花香，比那豪华餐厅里的冷气更让他感到舒适。

　　"又被无视了？讲真的，老爷子也没真的不在乎你，不然都不会问你成绩。"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裴钦转身，看到裴时章倚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两杯果汁。

　　"时章哥。"裴钦接过杯子，喊了他一声。

　　"嗯。"裴时章挑眉，语气强硬，"只是看你没吃多少东西，到时候饿出胃病又要麻烦别人照顾你。"

　　裴钦嘴角扯出一丝笑，像是苦笑又像是发自内心。或者两者兼顾吧。

　　"家教怎么样？"裴时章突然问道，"听说你最近成绩有进步？"

　　裴钦惊讶地看着堂哥。裴时章从来不会过问他的学习。

　　"还...还好。"他谨慎地回答。

　　"那就好。"裴时章喝了一口果汁，状似随意地说，"谢清怴是个很优秀的人，你好好跟他学。"

　　裴钦怔住了。他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家教的身份，裴时章怎么会知道？

　　"别那副表情。"裴时章轻哼一声，"他是我朋友，我推荐的。"

　　这个信息让裴钦的大脑一时转不过弯来。谢清怴是裴时章的朋友？那个冷漠疏离的年级第一，居然会和他那个嚣张跋扈的堂哥是朋友？

　　"很奇怪吗？"裴时章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我们从小就认识。他虽然平时看起来一副不理人的屌样，但其实..."

　　他的话戛然而止，仿佛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其实什么？"裴钦好奇地追问。

　　"没什么。"裴时章迅速转移了话题，"总之，你认真学就是了。老爷子放话了，如果你高三再不能把成绩提上去，就要削减你的生活费。"

　　裴钦的心沉了下去。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明白白的警告了。在裴家，没有价值的人连基本的生活保障都会失去。

　　"我知道了。"他低声回答，手指紧紧攥着杯壁。

　　裴时章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去了。裴钦独自站在花园里，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感到一阵窒息。

　　他就像被困在一张无形的网中，越是挣扎，束缚得越紧。

　　---

　　周六早晨，裴钦被闹钟吵醒。他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才想起今天谢清怴会来上课。

　　洗漱时，他仔细端详镜中的自己——被别人说是好看的脸，但单有一张脸也没什么用，普通的身高，连信息素都是淡淡的、属于Beta的温和气息。为什么谢清怴那样优秀的人，会愿意来教他这样的学渣呢？

　　八点五十分，裴钦已经端坐在书房里。他仔细检查了昨晚完成的习题，确保每一道题都按照谢清怴要求的那样写出完整的解题过程。

　　八点五十五分，门铃准时响起。裴钦听见母亲去开门的声音，然后是那个熟悉的清冷嗓音："早上好，裴太太。"

　　"谢老师真准时，裴钦已经在书房等着了。"

　　脚步声渐近，书房门被轻轻推开。谢清怴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毛衣，衬得他的肤色更加白皙。与在学校时的冷漠不同，此刻他的眼神温和了许多。裴钦注意到他今天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这让他看起来更加斯文。

　　"谢老师早。"裴钦站起身。

　　"早。"谢清怴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动作优雅自然，"先把上周的作业给我看看。"

　　裴钦紧张地递上习题本。谢清怴仔细翻阅着，偶尔用红笔在空白处做标注。当他翻到最后一页时，轻轻"嗯"了一声。

　　"进步很大。"他抬头看向裴钦，又低头去看手里的作业。"但能提升的空间还不少。”

　　裴钦的脸瞬间红了："谢谢老师，我会继续的。"

　　“嗯。"谢清怴的语气很平静，“把书拿出来吧，下面我们开始今天的课程。”

　　课程进行到一半时，谢清怴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瞥了一眼屏幕，眉头微蹙，直接按掉了电话。

　　"抱歉，我们继续。"

　　但不到五分钟，手机再次响起。这次谢清怴看了一眼后，表情明显凝重起来。

　　"我需要接个电话。"他站起身，"很快。"

　　裴钦点点头，看着谢清怴走出书房。门没有关严，他隐约能听到谢清怴压低的声音。

　　"我说过这个时间不要打扰我...不行，我现在走不开...让他们等着..."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很激动，裴钦隐约听见“急事”两个字，后面又说了一串他没太听清楚。

　　"够了。"谢清怴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按我说的做。"

　　电话挂断后，他在门外停留了一会儿才推门进来。再次面对裴钦时，他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但裴钦注意到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我们讲到哪了？"谢清怴坐下，语气如常。

　　裴钦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谢老师，您是不是有急事？如果您需要离开，我们可以改天再补课。"

　　谢清怴抬眼看他，镜片后的目光深邃："为什么这么问？"

　　"我听到您说...让人等着。"裴钦小声说，"而且，您最近好像总是很累的样子。"

　　谢清怴沉默了片刻。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他浓密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只是一些家事。"他最终说道，语气缓和了许多，"谢谢你的关心，但我们今天的课还是要上完。"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不动声色的将手机关机放进了口袋里。

　　课程结束时，谢清怴从包里取出一个精美的笔记本："这个给你。把错题整理在上面，考前复习会很有用。"

　　裴钦接过笔记本，发现扉页上有一行苍劲有力的字迹："厚积薄发，静水流深。"

　　"谢谢您。"裴钦摩挲着那行字，心里暖暖的。

　　送谢清怴到门口时，林雨薇也跟了过来："谢老师，让司机送您回去吧。"

　　"不用麻烦了，裴太太。"谢清怴礼貌地拒绝，"我坐公交很方便。"

　　林雨薇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也不方便多问，很快恢复了得体的微笑："那让钦钦送您去公交站吧，正好让他也散散步。"
　　裴钦本想拒绝，因为他觉得两人待在一起实在太尴尬，但他话到嘴边还没说出口。谢清怴张看了裴钦一眼，轻轻点头："好。"
　　这下更是开不了口了。

　　两人并肩走在去公交站的路上。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两人一路无言，这沉默的气氛搞得裴钦尴尬不已，内心活动不停，他开始没话找话。

　　"谢老师，您为什么平时不戴眼镜？"裴钦问。

　　"只有看书和上课时需要。"谢清怴回答，"平时戴着不习惯。"
　　“哦…哦。”
　　又没话，裴钦只好把脸扭向另一侧，假装看路边的风景就这样走了一路。

　　终于到了公交站，谢清怴对裴钦说："就送到这里吧，谢谢你。"

　　"那谢老师再见。"裴钦如释重负乖巧地点头，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他走得很干脆，完全没有回头。也因此错过了在他身后发生的一幕——就在他拐过街角的瞬间，一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公交站前，谢清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走得很干脆，完全没有回头。也因此错过了在他身后发生的一幕——就在他拐过街角的瞬间，一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公交站前，谢清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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