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向导逆天改命中

作者:水色流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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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上狗了


      胸口闷痛,呼吸不畅。
      沈曜呛咳了两声,感觉口腔里充满铁锈与土腥味,他颤抖着侧过头吐出些血沫,而后勉强用双臂把自己撑起来,在耳鸣和反胃感里艰难的喘息着,把记忆收拢。
      悬浮车的自动驾驶系统突然失控,加速后带着在驾驶室的母亲撞上了废弃的桥柱,他当时站在车外休息,闪躲时失足摔下山崖,又滚进生满灌木植物丛的矮土坑里,脑袋着地。
      他记得失去意识前夕阳在眼前抹开红的金黄的光晕,而此刻夜色已经吞没视线所及的一切。
      沈曜抹开眼前的泥沙,颤颤巍巍地抓着植物和坑壁想要往上爬,浑身都痛得要命,一时没能抓住手边的藤蔓,又翻滚下去,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他咬住口腔内的颊侧肉,仰面朝天大口喘息着,随即被冷汗浸透全身,慌忙闭上眼,在精神图景内感知和母亲的精神链接。
      母亲……拜托,拜托,千万不要……
      沈曜绝望地祈祷着,直到精神图景内传来微弱的拉扯感,他终于勉强露出笑容,再攀爬时才注意到左手掌心被割出数道血痕,握不紧东西,短短的一段路,他爬的又慢又疼。
      这是处斜坡,随着他缓慢上行,逐渐能看见遭受剧烈撞击的车辆像一摊揉皱的锡箔纸卡在桥柱下,车体整个翻了过来,能源管线被碎烂的钢板拧烂,电火花在残骸上滋滋作响,如濒死的哀鸣。
      母亲……母亲在哪里?对了,她的头发非常显眼,只要仔细找找……
      他终于爬上去,跪在那儿掐着手止不住地咳嗽,然后强迫自己站起来,往冒着黑烟和血腥气的地方走,踉踉跄跄的,没走几步路就四肢脱力跪倒在地,他在原地急促地呼吸,挣扎着用血淋淋的手掌撑起上半身,将自己拖行过去。
      母亲还在等我。
      他爬到离那车体数米外时已经气喘不止,勉强抬起头,刚想要开口呼喊,却从挤压变形的钢板间看见了有火焰颜色长发的女人。金属裂片贯穿了她的肩膀,将她与座椅钉在一起,镶嵌在那团钢铁的褶皱里的身体已经扭曲到毫无生还可能,只剩一点筋脉和身体相连的手臂垂在血泊中,眼没能闭上,直直望向这里。
      ……母亲。
      尖叫声凝固在喉头,世界开始倾斜撕裂旋转。女人周身黏稠的深红色以涡纹的形式燃烧起来,蜿蜒出蜘蛛腿一样的纹路。她的确已经死去了,可是她也的确在这一刻诡异的扭动身体,向他伸出了手,微笑着,像曾经无数个普通的下午那样,只是在将茶点递给她可爱的孩子。
      女人对他张开鲜血淋漓的嘴:“小曜,到妈妈这里来。”
      沈曜再也撑不住了,彻底瘫软在地,眼前卷过大片的苍白。
      第一先遣队比朝阳先一步回到临时补给点,队长贺沉将工作用通讯设备往归位舱一塞,扫描认证才刚通过就抬脚往外走。
      快速清洁室这时候还没人,他踏进去,等血迹和脏污都洗净的时间里用终端手环向地塔汇报了任务结果,报告书和后续记录照常传给他的副官李然处理,同时申请了该补给点的普通悬浮车出行许可,思考片刻后还是取消,选择直接运用权限呼叫管理中心,申请机车类载具紧急出行。
      水将刘海糊到脸上,他本来打算将头发整个再剪短点方便清洁,但李然真情实感劝他说留长要好看些,可以给别人、或者说他的匹配向导较好的第一印象,俗称氛围感,而不是被他那个死人脸吓退三步然后提交解绑申请。贺沉当时在脑内搜刮半天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只好默默地把挡视线的黑发扒拉着挂到耳廓。
      在贺沉擦干头发的同时,他的副队戴启发来消息问他怎么跑这么快,那么果断,那么决绝,丝毫不顾他们的战友之情。
      “临时有事。”不顾战友之情的哨兵把脸上的水也抹下去,烘干身体后换上常服,又摸出一支手指大小的针剂扎进小臂,在原地闭目调息,感觉脑子里嗡鸣的声音终于小了些后才呼出一口气,补充道:“急事。”
      说完他就切了通讯,一刻不停地往载具管理处走。
      地塔距离这个补给点有段距离,等所有人清洁结束再返程就太慢了。
      他脑内规划着最近的路线,在门口的管理台领了头盔后登记扫描信息,滴一声后哨兵紫色的眼在生物信息识别屏幕开始比对,验证通过,警告的黄灯亦随放行闸启动亮起。
      贺沉对此习以为常,戴上头盔,在“检测到您的精神图景稳定指数偏低,建议使用自动驾驶”的电子音里往载具摩托的分区走,选了常开的型号后扫描启动,切换人工驾驶时意料之中听到头盔里传来警告声,随后又被实时路况的语音提醒覆盖。
      自动驾驶那个速度连返程车都比不上。贺沉点开操纵面板确认机车数值正常,随后车把一拧,直直冲出补给点向远处驶去。
      那条申请哨向匹配的简讯发到贺沉的个人终端的时候,他几乎都要忘了这个人——沈落云,他的小姨,前中央研究院高级研究员,也是“远星”计划的首批参与者之一,因无法接受计划的惨烈失败而离开研究院。
      在贺沉的印象里,她是极有活力而温柔的人,总在自己的父母忙于工作无暇顾及他时抽空来给他送点孩子们会喜欢的甜食,父母殒命于“远星”计划后,他对她最后的记忆只剩下父母葬礼上塞进他手心的糖块,糖纸和她的发色一般红艳。
      而现在她也追着他们而去了,只留下……一个向导。
      谁都不知道沈落云是何时收养了一个孩子,贺沉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让这个孩子与自己进行匹配。提交申请表后他有权查看匹配对象的信息,隔着终端略有失真的光屏他第一次见到沈曜,那张照片似乎是不久前拍的,男人白色的长发松散地束成低马尾,宽大的针织衫盖住了半个手掌,那只手正在将一摞贴了标签和标记的书本归回架子上,而沈曜本人注意到拍摄者的存在,微微侧身对着镜头这边笑着,弯起的眼像白日的新月。
      贺沉莫名觉得,这张照片的初衷并不是为了让他了解这位向导,只是沈落云想要为自己的孩子留下一张影像记录。
      到达地塔的时候晨光已经晕上远处的楼栋,贺沉直直将机车开到了地塔附属治疗中心的住院部后门,和他熟识的几个医护人员在这儿抽着烟休息,见到他来,赶忙摘了烟,喊他贺队。
      哨兵对他们轻轻点头算是回应,绕过他们向医院里进去。
      “直接上六楼然后左拐走到头就行。”一个医护人员伸头提醒他,又补充道:“那位向导昏迷一天了,精神图景也不太乐观,贺队……还是先不要让他和您建立链接为好。”
      贺沉谢过他,去电梯口刷了身份卡直上六楼。
      沈曜的病房是稍宽敞的单间,现在留着一盏暖黄的睡眠灯,站在走廊能从探视窗看见他安静的睡在枕被里,贺沉没看一会就被巡查的护士带到了楼上的诊疗部,为沈曜做检查的老医生姓庄,看起来也是整宿没睡,揉着眉心和他解释现状:向导身体上的伤势不严重,照理来说半个月内就能恢复完成,但救护队到达现场的时候,他昏迷在距离沈落云尸体不到三米的地方。
      近距离见证了自己母亲的身亡,精神图景自然有明显可见的混乱,任何仪器和药品都难以治疗。尽管他的精神力凭测试数值而言很优秀,也有留院向导及时为他进行安抚,但精神图景何时能痊愈,只能看他自己了。
      “这孩子的性格很温和,在昏迷中被强行进入精神图景也没有潜意识发动攻击。”庄医生将老花镜放进胸前的口袋里,长叹一口气:“根据精神体判断,他的精神图景应该是丛林一类的,但留院向导探测的时候荒得像沙漠。他被打击得很深,心病还得自己医,这个没人能帮他。”
      哨兵想起那张照片上微笑的脸,只沉默地点头。
      庄医生又絮絮叨叨叮嘱了些东西,基本和后门的医护人员说的差不多,最后捶着腰站起来,拍拍他的手臂:“都熬一宿了,贺队也去休息吧,那孩子一时半会也不能和你进行链接……能不能恢复好赶上培训期都是个问题。”
      在治疗中心从事外伤医护工作的,大部分都是没有身体素质强化过的普通人,贺沉忙和他道谢,又将老人家送到电梯口,正犹豫是否要先回哨兵的集中休息区,却感到小腿上传来奇怪的打击感,一低头,和自己的精神体黑狼看对眼了。
      事发突然,贺沉第一时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只看着它先迷茫地在空气里到处嗅闻,耳尖不停的抖动着,尾巴还在一下一下抽着自己的小腿,却在片刻后锁定了方向,头也不回的朝着楼下冲去。
      “什么……喂,等等!”
      这个时间点住院部大部分人都还在休息,贺沉也只敢低声呵斥突然失控的精神体,毕竟这事儿的性质类似于遛狗不牵绳,更何况这块地方躺的不是哨兵就是向导,性质更是上升成所有人都牵绳就你不牵绳。
      黑狼跳跃的动作很轻盈,贺沉差点怀疑这家伙真的在短时间内被变成狗了,它就这么窜进楼梯间,几步落到下一层楼梯口,丝毫没有顾及主人的低声警告,落地之后耳尖抖动,尾巴仍是甩的高兴,撒腿又往左边冲去。
      贺沉紧随其后,尽量放轻脚步几步跳下楼梯,随即在精神域里朝黑狼的方向狠狠地拽了一把,跑在前面的大动物肉眼可见滞空,呜一声砸到地上,贺沉与它隔着几步距离,也被相互作用打的够呛,脑子里蜂鸣大起,视线范围内冒起黑晕和白色星点。他眼皮子直跳,被迫弯下腰,抬起手腕狠狠敲了敲太阳穴,就这会儿功夫黑狼又爬起来了,然后在贺沉快杀狼的眼神里坚决地、义无反顾地——
      一屁股撞开了沈曜的病房门。
      并滚了进去。
      真的是滚,其动作十分敏捷,看得出是数秒前精心设计过。贺沉缓缓撑着膝盖直起身子来,深吸一口气,认命地往那扇开了大半的门走,脑子里闪过戴启之前神叨叨地说第一印象留七年,重点是当时李然居然没反驳他,也就是说这条消息的可信度无限趋近于百分百。
      想到之后七年沈曜对他的第一印象都可能是这坨毫无形象的球状生物,贺沉有点想转身从窗口直接下去了。
      不幸中的万幸,哨兵隔着病房门的探视窗看得出向导不是被吵醒的,他已经穿上了拖鞋,病号服的束带也有重新系过,也许是想起来给自己倒一杯水,也许是想要在病房里走走,但无论原计划如何,此刻名为沈曜的向导只能坐在床沿面露困惑,绑着绷带的左手将挡住眼睛的白色长发撩到耳后,右手犹豫的摸上了黑狼的脑袋。
      “大狗,你是哪里来的?”他的声音很轻,手指在黑狼有些粗硬的毛发里摩挲着。“还这么早……你的主人呢?”
      黑狼在向导掌心里磨蹭着,也不急着嗷两嗓子纠正自己的物种,只一味哼哼唧唧地把尾巴甩成近地扬尘电扇。
      一只小小的白蝴蝶从沈曜的发梢坠落出来,翅膀带着星星点点白色的荧光,它绕着床边飞了一会儿,朝门口翩去,在走廊上轻巧的拐了个弯儿,停在门背后贺沉的肩头。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门板另一侧传来:“您把您的狗教的有些太亲人了。”
      贺沉将那只蝴蝶引渡到指尖,而后沉默的踏进病房,第一次正式的与沈曜面对面。
      沈曜的五官比终端上见的要更立体些,无疑是一张让人放松和亲近的脸,连长发垂落的弧度都很柔软,身材属于匀称那档,但肩和背都薄,硬是把病号服穿出了羽织的效果。他伸出手接过完成引路任务的白蝴蝶,将它缀到黑狼一直在抖动的耳尖,笑得轻盈又真实,好像谁都会在此刻被无条件偏爱。
      贺沉安静的看了会儿,感到脑内被黑狼刚刚一番折腾导致的精神图景损伤都被治愈了点。
      ……但总不能一直这么看。
      稍微定了下神,哨兵生硬地开了口:“你好,我是贺沉。”
      沈曜抬头看他。
      “你就是……抱歉,母亲只给我看过你小时候的照片。”
      “嗯。小姨的事情……节哀。”贺沉斟酌着语气,避免过多的刺激到病人,他不擅长这个,只能勉强通过沈曜的表情来判断自己有没有说错话。
      他想,如果向导叹气,或者流泪,他就道歉,然后尽可能的补偿他。
      但沈曜没有叹气,也没有流泪,只是点点头,慢慢抚摸黑狼的脖颈毛,这只与贺沉心连心的大动物也不再胡闹了,眼睛朝上望,鼻子努力嗅闻着空气里的气氛。
      “母亲带我来这里,是要我成为你的向导。但抱歉,我现在没办法为你进行精神疏导。”沈曜的手指轻轻挠过黑狼的下巴,随后抬起,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这里出了点问题,暂时感知不到任何精神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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