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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
青市,集英大厦。
孟氏药业所在的17-20层,正召开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关键会议。
“东郊的新厂址已经敲定了,不日就可搬迁。”
蔡秘书的发言,既是通知,也是安定人心。
今年三月份新曝出一家药企“上楼”导致交叉感染的案例,行业内部风声鹤唳,未来药监局肯定会收紧监管口径。
没有独立厂区=没有生产许可=死路一条。
这条公式简单粗暴,压了在座每个高管大半年。如今总算解决。
投影仪上正在播放新厂区的介绍……
此时端坐主位的年轻女总裁,戴着一副黑框宽边的智能眼镜,一身深蓝色的小西装裁剪得体,腕间的百达翡丽低调矜贵,处处都在彰显她的精英气场。
正对投影仪的镜片上流转着冷色调的淡蓝光晕,给镜下那张过分柔美的脸镀了一层锋利。
但眼神却有些放空。
“孟总?”蔡秘书小心翼翼唤了一声。
没有回应。
满室高管交换眼神,这位事必躬亲的年轻总裁今日是怎么了?
该不会……东郊那块地有问题吧?
但也有事不关己的,一心只想打卡下班。
会议就在微妙的气氛中草草收场。
孟总第一个起身,离开会议室,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优雅又清脆,直接回了总裁办公室,留下一众高管面面相觑。
自动门无声合拢,将一切噪音隔绝于外。
孟鹿声摘下眼镜,清丽柔婉的脸部轮廓更完整的呈现在手机屏幕上。
“已查实。沈旋书,女,27岁,南省海县人,A大毕业,现为北夜城启明生物研究所博士研究生。两年前因车祸与小林总结识,腿部重伤。小林总在医院亲自照顾两月,后接至其私人住宅。二人目前处于同居状态,已持续近两年。”
邮件后附着一张偷拍的照片。像素不算清晰,但足够看清。
地下车库里,两个身影正在车前接吻。其中一人穿着深蓝色长风衣,内搭白衬衫与灰毛衣,还打了一条墨绿色的领带,一身漫不经心的学院风。微微露出的侧脸,孟鹿声烧成灰也认得。
是林琤然。
她手边立着行李箱,像是刚从国外回来。
与她接吻的女子,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浓密奔放的波浪卷发也掩不住周身那股书卷气。两人站一起莫名很登对。
孟鹿声的手指缓缓收紧。
原来传闻是真的,林琤然果然出轨了,
和一名陌生女子,在另一座城市,同居两年。
何其讽刺。
普天之下,只有她这样的傻子才会相信,一个人半年多不回家,是真的在忙。原来这就是她所谓的野外考察。都考察到床上去了!
好得很!她牙齿咬得咯咯响。
一滴泪毫无征兆地砸在手机屏幕上。
她仿佛被烫到了,猛地把手机反扣在桌上,又抽出纸巾狠狠擦干。
犯不着,真的犯不着!为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事落泪。明明犯错的是她们,她凭什么要难受?
窗外的霓虹灯晃得她头晕目眩,她失力地陷在办公椅里,迎接铺天盖地的心冷与绝望。
一张图,几行字,将她三年婚姻和自以为是的清醒,砸得粉碎。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说谎?从陈忠契到林琤然,婚姻对他们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是一纸无关紧要的法律证书吗?哦,后者连证书也没有,只有满嘴谎言。
她清醒过来,从包里拿出那份婚前协议,无论如何,这个婚,目前还不能离。
五年前,母亲车祸身亡,父亲陈忠契伙同情妇,带着一个比她还大的“哥哥”登堂入室,联手掏空了孟氏,并将她扫地出门。那种绝境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是林家给了她绝地反击的机会。
这段婚姻就是她的盔甲,是她摧毁敌人的荣誉勋章,哪怕里头早已爬满虱子,她也必须死死守住。
她拨通助理的电话:“给我订一张去北夜城的机票。”
她要亲耳听林琤然的解释。在亲眼见到确凿证据之前,她一个字也不要相信。
……
这趟大熊松林之旅,比她预想中的要顺利。
只在进山登记时,发生了一段不算愉快的小插曲。
护林站的老大爷质疑她的林太太身份,半眯着眼,反复端详她的身份证。
孟鹿声试图跟他解释什么是同性婚姻,最后以嗓门不及大爷大而败北。
算了,不承认就不承认吧,只要林琤然的家族认,对她而言这就够了。
林琤然的家族,是国内首屈一指的超级财团。旗下除了医药研发这块金字招牌外,还横跨了人工智能、通讯、金融、游戏等多个领域,财富值不可估量。林琤然是林家唯一的继承人,单凭这一点,就值得她千里迢迢跑来一趟。
不过,从老头儿唾沫横飞的抱怨里,她也捞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林琤然常年驻扎在森林深处采集样本,动辄一两个月不见人影,附近护林站的人几乎都认得她。即便她真想出轨,恐怕也腾不出时间。
她的心情顿时明朗不少。
其实那张照片她已经拿去专业机构鉴定过,换脸的概率很大。就算没有换脸,一张模糊的照片又能说明什么,焉知不是有心人故意下套?
她相信林琤然的人品,不至于像陈忠契那么烂。
看着车窗外掠过的美景,她终于有了一丝欣赏的兴致。
五彩斑斓的落叶松,像上天打翻了颜料盒,令见惯了清一色写字楼的眼睛极度舒适。心旷神怡的林间空气,含氧量极高,非常适合修身养性,难怪林琤然一年到头都爱扎在这里。
她其实很少有休闲时间,平时不是在公司,就是满世界出差。只有林琤然放寒暑假时,她才准许自己休息两个月。这是她第一次以林琤然妻子的身份前来探班。
越野车碾过厚厚的松针与苔藓,从车轮上传来一股柔软的阻滞感。
她尾随前面的货运皮卡,一路颠簸,心情难得放松。
突然,一只松鼠“嗖”的一声窜上树干,抱着松果躲在枝杈后,用亮晶晶的小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她。
“咔嚓。”孟鹿声拍了张照片,发在朋友圈,感叹:“活的松鼠!”
已是深秋,这里的生机还是如此盎然。树上的小动物们比街边的流浪猫还多,个个都很有精神气,不愧是大自然精心散养出来的。
不久后,满屏的点赞和评论,唯独没有那个人的。
她撇撇嘴,不欢迎吗?
不管,来都来了。
越往里走,铺天盖地的松针冷香,就越接近林琤然的味道。
应该很近了吧?
心没来由的紧张、悸动。
然而,每当她觉得人类不能住更远了,再远就成原始人的时候,前面的货运皮卡,总能用接下来的一公里,两公里……十公里……逐步打消她的疑虑。
好吧,这哪里是原始人,这分明是森林古猿。也只有林琤然这种离群索居的i人才受得了。
终于,路的尽头出现一座笔直的铁塔,据说是动物学家们的临时据点——大熊松林第125号瞭望塔。
看了眼里程表,离人类最近的聚居点137公里,怪不得连补给都是半个月送来一次。
孟鹿声扭了扭僵硬的脖子,从包里掏出口红,打算临时补个妆。突然想到什么,又把口红塞了回去。
瞥眼车内的后视镜,一张骨相极佳的美人脸,此刻挂了两个醒目的黑眼圈,原本精致到赏心悦目的妆容,早被大熊松林的游击气候从头到脚收拾了一遍。发丝乱得惨不忍睹,眼尾也稍带了点红,但她不准备收拾,也不准备添妆。她得有点“弃妇”的样子,这样林琤然才会心软。
网上的狗头军师们说了:鉴于您的另一半属于市场上极其稀缺的年轻、顶颜、家财万贯类型,建议您这边委屈一下自己,首先学会怎么装可怜。
不就是装吗?有什么难的?从决定挽救这段婚姻起,她就做好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准备。只要能让林琤然回心转意,她不介意扮演一下绿茶嫂。
“滴滴!”一条短讯插了进来。
孟鹿声抽空划开屏幕。
是秘书蔡欢发来的:“孟总,东郊那个厂区,卖家突然变卦了,要求加价,上涨幅度超150%。我打听过了,有别的企业也联系了他们,出价比我们高出一倍。卖家意思是,想让我们竞价。”
孟鹿声一脚急刹,怒火中烧,电话随即拨了过去。
“150%?他疯了?合同签了,定金付了,你没告诉他违约的代价?”
“说了。问题是,他不在乎。对方给了比违约金更高的签字费,足够他支付赔偿金。卖家还说,是看在青要集团的面子上才跟我们商量,不然就直接和那边签约了。”
孟鹿声胸口发闷。那厂区她实地考察过,条件得天独厚,拥有独立楼栋,远离居民区,周边地价也便宜,正适合孟氏未来扩张。被同行看上也在意料之中。
“对方是谁?”
“程氏药企。”
孟鹿声心下一沉。
程氏药企,她在青市的主要竞争对手。程家信,那个曾讥讽她“攀上高枝”的纨绔富二代,和林琤然是一个圈子的。
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不安的情绪像细密的针,扎向她敏感的神经。
这些年她靠着与林家的关系,处处压过程氏一头。他们早就气不过。
或许,这只是一次试探。试探她在林家是否还有分量?一旦试探成功,等待孟氏的会是什么下场?想想就不寒而栗。
“砰砰砰!”
突然,有人猛烈拍她的窗户,孟鹿声吓了一跳,本来就心烦,扭头大吼一声,“干什么?”
开货车的老贾后退小半步,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压下一抹异色,指着前面,“快到了!你这车还能走吗?”
孟鹿声气势汹汹地戴上墨镜,“没事,走吧!”
越是生死存亡之际,越不能自乱阵脚。她必须先稳住林琤然。就算她真出轨了,也得忍下。
为了她的宏图大业,为了能在青市彻底站稳脚跟,这个婚绝对不能离,除非从她尸体上踏过去。
她抱着吊死在铁塔上的觉悟,来到林琤然的工作地点。越往上爬,越觉得不对劲。
这晃得她腿抖的铁塔,怎会如此破旧?缝隙里长满了苔藓,栏杆上一手赭红色的锈迹。部分支撑钢筋已经断裂,生锈的铁丝根根倒竖起来,跟地刺似的卡了她好几次,不像有人长居过的样子。
林琤然能住这鬼地方?
果然,当她慢慢推开塔顶那扇吱呀作响的铁门,扑面而来的,只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铁锈霉味,和早已人去楼空的瞭望台。
以及身后传来的,一阵咯吱咯吱的,如同野兽试探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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