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戾九霄：女帝她只手遮天

　　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仿佛每一寸骨头都被碾碎。
　　云夙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晃动的、藏蓝色的简陋车顶。
　　鼻腔里充斥着陈年木料和廉价熏香混合的异味，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随着车轮碾过不平的石子路，发出吱呀作响的噪音。
　　这不是她的龙床。
　　她，一代女帝云夙，明明应该在祭天大典上，被那逆贼联合外敌暗算，万箭穿心而死……
　　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带着血腥与背叛的灼痛。
　　父亲云崇虚伪的脸，嫡母柳氏阴毒的笑，嫡姐云婉得意的嘲讽，还有……靖王萧绝，那个她曾倾心相付，却在她最需要时冷眼旁观的男子……最后是利刃破开胸膛的冰冷。
　　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
　　她猛地坐起身，这个动作牵动了这具身体的虚弱，一阵头晕目眩。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纤细、苍白、略显粗糙的少女的手，绝不是她那双执掌玉玺、批阅奏章、也曾染满鲜血的手。
　　“姑娘，您醒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云夙倏地转头，目光如电般射去。那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裳、面黄肌瘦的小丫鬟，约莫十三四岁，正被她眼中未及收敛的凌厉吓得瑟缩了一下，手中的水囊都差点掉落。
　　是翠珠。她前世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她流露过些许善意的丫鬟，后来却被柳氏寻了个由头活活打死了。
　　心脏猛地一抽。
　　她……回来了？回到了十五岁，刚刚被接回云府，通往那个吃人魔窟的路上？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近乎荒谬的狂喜与冰凉的理智交织。
　　她迅速垂眸，长而密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再抬眼时，那双眸子已恢复了属于这个年龄的、恰到好处的迷茫与怯懦，甚至还带着一丝长途跋涉的疲惫。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带着刻意的沙哑，“快到……了吗？”
　　“快了快了，已经进城了。”翠珠见她恢复“正常”，松了口气，小声回道，“姑娘，您再忍忍。”
　　云夙不再说话，微微侧身，撩开车窗布帘的一角。
　　外面是熟悉的京城街景，喧闹繁华，与她记忆中一般无二。
　　可此刻在她眼中，这繁华之下，涌动着的是无尽的虚伪与杀机。
　　她轻轻靠回车厢壁，闭上眼睛。外表看似平静，内心却已掀起滔天巨浪。
　　老天待她不薄！竟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前世所受的屈辱，所经历的背叛，所承受的锥心之痛，她都刻骨铭心！
　　这一世，她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渴望虚无缥缈亲情的云小草。
　　她是云夙，是从地狱归来，誓要焚尽一切的复仇者！
　　那些欠她的，她将百倍讨还！
　　那些负她的，她将碾落尘埃！
　　这云府，这京城，这天下……她既归来，便注定要再搅个天翻地覆！
　　《九霄凤戾诀》的心法在她体内悄然运转，虽然这具身体毫无根基，运转起来晦涩艰难，但那股熟悉的微弱暖流，还是让她冰冷的心泛起一丝涟漪。
　　这是她前世的倚仗，这一世，她将更快、更早地握住它。
　　马车终于停下。
　　车外传来车夫冷淡的声音：“姑娘，到了，请下车吧。”
　　翠珠先跳下车，然后小心翼翼地搀扶云夙。
　　当双脚踏上坚实的青石板地面时，云夙微微抬起了头。
　　眼前是太傅府的朱漆大门，气派非凡，石狮子威严矗立，门楣上“云府”二字金牌在夕阳下闪着冷硬的光。
　　这座府邸，前世如同华丽的囚笼，榨干了她最后一丝天真与温情。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恨意与锋芒死死压入眼底最深处，只留下一种符合她“外室女”身份的、带着几分惶恐和不安的柔弱。
　　跟着引路的婆子，穿过层层回廊，府中下人或明或暗投来的打量目光，如同针扎一般。
　　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鄙夷，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她微微低着头，袖中的手却悄然握紧。
　　这些目光，她前世感受了太久，久到几乎成为梦魇。
　　但如今，她只觉可笑。
　　终于，来到了正厅。
　　厅内灯火通明，主位上端坐着一男一女。
　　男子身着常服，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眉眼间带着读书人的儒雅与久居上位的威严。
　　正是她的“父亲”，当朝太傅云崇。
　　而在他身旁，坐着一位身着绛紫色锦缎华服、头戴赤金头面的妇人，容貌保养得宜，只是眉眼略显刻薄，此刻正端着茶盏，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沫，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这便是她的嫡母，柳氏。
　　“老爷，夫人，姑娘到了。”引路婆子恭敬地回话。
　　云崇放下手中的书卷，目光落在云夙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他语气温和，却透着疏离：“一路辛苦。既回了家，往后便要守府里的规矩，与你姐妹好生相处。”
　　云夙依着记忆，垂下头，做出紧张又努力保持镇定的样子，上前几步，屈膝行礼，声音细若蚊蚋：“女儿……小草，拜见父亲、母亲。”
　　“小草？”柳氏终于抬了眼，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这名字，倒是贴切。既然进了府，便是云家的小姐，这般上不得台面的名字，就莫要再提了。老爷，您看……”
　　云崇沉吟片刻，道：“便叫‘云夙’吧。夙兴夜寐，寓意勤勉。望你莫负为父期望。”
　　“谢父亲赐名。”她再次行礼，姿态柔弱，无可挑剔。
　　就在这时，一个娇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父亲，母亲，听说我那乡下来的妹妹到了？让女儿瞧瞧！”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桃红色撒花裙、环佩叮当的少女便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正是嫡姐云婉。
　　她容貌明媚，此刻却带着毫不掩饰的优越感和审视，目光在云夙身上扫了一圈，从她那身半旧不新的衣裳，看到她那略显苍白却难掩绝色的脸，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嫉妒。
　　“哟，这就是妹妹啊？”云婉走到近前，语气夸张，“果然生得一副好模样，只是这身打扮……知道的说是我们云家的小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山沟里逃难来的呢！”
　　她说着，竟伸出手，想去捏云夙的衣袖，动作轻佻无比。
　　厅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下人都屏息凝神。
　　云崇微微蹙眉，却并未出声阻止。
　　柳氏更是端起茶盏，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就在云婉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云夙衣袖的瞬间，云夙像是受惊般，极其自然地、微不可查地向后缩了半步，恰好避开了她的碰触。
　　她抬起头，眼眶微红，泫然欲泣地看着云婉，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又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姐姐……姐姐说的是。夙儿自小在乡野长大，比不得姐姐金尊玉贵。这身衣裳，已是夙儿最好的一件了……若、若污了姐姐的眼，夙儿这就回去换下……”
　　她这番话，姿态放得极低，将自己摆在尘埃里，却字字句句都在提醒众人，她为何会如此“寒酸”。
　　同时，那恰到好处的畏惧和委屈，更是将云婉的骄横跋扈衬托得淋漓尽致。
　　云婉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得意的笑容也凝固了。
　　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怯懦无比的乡下丫头，竟然敢躲，还说这样一番话！
　　云崇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轻咳一声：“婉儿！不可无礼！夙儿舟车劳顿，先让她下去歇息吧。”
　　他转向一旁的嬷嬷，“带夙姑娘去‘清秋院’安顿。”
　　“清秋院？”柳氏闻言，嘴角几不可见地勾起一抹冷笑，那是最偏僻、最破旧的一处院落。
　　云夙却仿佛毫无所觉，再次乖巧地行礼：“谢父亲、母亲，夙儿告退。”
　　她跟着引路的嬷嬷，缓缓退出正厅。自始至终，没有再看云婉一眼。
　　转身的刹那，她脸上所有的怯懦与委屈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封般的冷漠。
　　走在通往清秋院的僻静小路上，夜色渐浓，廊下的灯笼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她知道，从踏入这个门开始，她就已经踏入了战场。
　　柳氏的刁难，云婉的欺凌，父亲的利用……一切都将接踵而至。
　　但她，已非昨日阿蒙。
　　她微微抬起手，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指，仿佛能感受到《九霄凤戾诀》那微弱的气流在指尖萦绕。
　　云府，京城。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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