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绣重现云想[八零]

　　林知许从一阵头痛中醒来，这份头痛与以往不同，感觉整个神经都跟着不对劲。

　　她用力睁开眼，视线始终对不上焦，眼前模糊一片。

　　她闭上了眼，揉了揉太阳穴，再睁开眼时，这才勉强对上了焦。

　　一睁开就看到糊着发黄报纸的小窗户，空气中有一股煤油灯燃烧的气味，有些刺鼻。

　　环顾四周，泛黄的年画，靠在墙边有一张木桌，上面摆着一个印着红双喜字的搪瓷盆。

　　墙角那台牡丹牌收音机，这种老物件她只在剧里见过。

　　她心想，怎么她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这里没有她精心挑选的意大利定制沙发，没有她睡前会一直点着的床前灯。

　　还有这张板床，硌得慌。

　　她确信，这不是她的家。

　　“林知许，你总算醒了。”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林知许猛地转头，看见苏念初端着碗，快走两步，眼神里写满了万幸。

　　她穿着碎花衬衫，蓝色长裤，扎着双麻花辫，整个人像是变了一个风格，像是年代剧里的小妹。

　　林知许双手撑着木板床缓缓起身，声音有些沙哑:“苏苏，这是哪里啊？”

　　“这是纺织厂的家属院，你先把这碗粥吃了，等会跟你细说。”

　　她把碗放在旁边的桌板上，用手去摸她的额头。

　　“总算是退烧了，那个庸医说你活不过三天，啊呸，我差点没跟人杠起来。”

　　林知许听到此话，虚弱的身子跟着笑一块颤。

　　咳了几下，连声问道:“咋了？”

　　“怎么说呢”，她压低了声音，凑到林知许的耳边的说道:“你前不久父母双亡，顶替母亲的职位刚进厂不久。隔壁的二愣子趁着你没家人，想直接把你娶回家明面上是娶，实际上就是强盗。你不愿屈从，就跳了湖，我费了好大劲把你从湖里捞上来，救你一命。”

　　林知许有些懵:“什么跟什么啊，不是已经2025年了吗？”

　　她脑子一转，盯着苏念初，话都说的有些不利索:“我们不是刚才还在2025年，在去会展中心的路上。”

　　苏念初早就知道此事，见怪不怪了。

　　“据我所知，我们大概率是穿越了。”

　　“穿越？”

　　林知许脑袋一阵嗡嗡作响，电流声不断。前些天的记忆浮现:她开车带着苏念初去会展中心的路上，一辆大货车来不及刹车，直接撞向了她们的车，然后就是一片黑暗。

　　“这么说，我们已经在2025年没了，来到了这个年代。”

　　“准确来说，是这样没错。”

　　两人劫后余生的舒适感袭来，开启闲聊。

　　“我是个孤儿，你又是个什么悲惨人设？”

　　苏念初两手一摊，无奈笑了笑:“你说对了，我这个人设父母健在，胜似不在，重男轻女，让我在纺织厂工作就是为了给我弟那个二世祖娶媳妇用。”

　　林知许听她说着这话，看来也是乐观的不像话。

　　精神好了不少，这才关注到身体上的变化。

　　这具身体和她2025年时候没啥大的变化，要真说有什么变的，就是皮肤粗糙了些。她不过身体没什么变化，独属于二十一世纪的灵魂也存在。

　　早些年看的那些小说，都是魂穿，她感觉自己可能更像是身穿。

　　她冷静了几秒，平静的说出:“大事不妙咯，我们是身穿，按照我之前的知识储备，大概率是无解。”

　　苏念初愣住了：“什么意思？”

　　林知许不紧不慢的下了床，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长相对得上，身材也差不多，手上的那颗红痣都在。

　　这下更加肯定的说道:“这是我自己的身体。”

　　接着看向她，就开启了一个不明所以的流氓之举。

　　她掀了一半苏念初的上衣，看到腰间的那块胎记。

　　“看来我的推测确实没错。”

　　“所以我们是身穿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现在看来，情况是不知何故，穿到了一个陌生之地，也不知该如何破局。

　　苏念初把粥递给她，轻声回应:“先不管这些，填饱肚子要紧。我打听过了，现在是1985年，这里是南城。咱们得想办法活下去。”

　　林知许小口喝着稀薄的米粥，想着活下去的法子。

　　出于设计师的本能，她注意到了墙角的木箱。她走过去打开，里面是一些旧衣物和几本服装裁剪书籍。

　　好奇的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应该是这家母亲的吧，听说她母亲是南城有名的裁缝。”苏念初凑过来看。

　　林知许翻看着那些已经泛黄的书籍，上面的图样和笔记给了她不少的启发，紧接着就是一阵晕眩。

　　——

　　一盏煤油灯下，一个穿着民国旗袍的女子低头在缝纫衣裳，灵活的手指，做起布料来游刃有余……

　　“知许？”
　　苏念初着急忙慌的去扶住她，“你怎么了？”

　　林知许闭上眼，醒了一下神，幻象消失了。
　　“没什么，可能是刚醒身子虚。”

　　苏念初脑子反应过来，来了一句:“裁缝，不就是你的老本行吗？”

　　林知许秒懂，接下了话:“我也是这样想的，要不我们去卖衣服吧，我做你卖，卖可是你的专长。”

　　“可是我们得有启动资金吧。”

　　“你说的对。”

　　两人不约而同的清点了所有财产。

　　林知许口袋里有一块电子表、一支绘图铅笔。
　　苏念初带着一支口红和一部没了信号的智能手机。
　　加上这个家里能找到的零钱，总共不到五块钱。

　　“这点钱，好点的布都买不了吧。”苏念初泄气地坐在凳子上。

　　林知许的目光回落到那个旧木箱里，她打开箱子仔细翻看了一番。
　　在箱子底，摸到一块不错布料，藏蓝色的纯棉布，还带着哑光质感，和市面上容易买到的比确实要好不少。

　　那些关于这个身份的人记忆，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妈妈，你拿回来这些布，是要做新衣裳吗？”

　　“这些都是样品，我看着不错就拿回来了，现在没人收了，怪可惜的。”

　　林知许抚摸着布料，灵感也敲上了门:“这个就很不错嘛，我们只需要一块敲门砖，做一件‘样板衣’就行。”

　　“样板衣？”

　　“一件足以惊艳，只要招牌打出去了，自然会有人愿意预定。”

　　说干就干。

　　林知许摊开旧报纸，用着绘图铅笔流畅的画了张图。

　　她原本是想画个现代的裙子模样，手突然就不听使唤画了民国的元素。

　　稍稍收腰的版型，简单处理过的领口，袖口微微张开。

　　她拿着稿子大手一挥，准备接受夸奖。

　　“这设计，确实不错，就是不像你之前的风格。”苏念初拿着稿子，看得仔细。

　　“不知道，就是觉得应该这么设计。”林知许摇头，回应道。

　　“只要是好的作品，管是不是之前的风格。话不多说，开干。”苏念初接下话茬。

　　林知许熟练的拿着剪刀，从布料上划过。
　　这种老式的缝纫机，从前别说是踩就是见都不咋见过。

　　本能的踩上缝纫机，逐渐就熟练了。

　　接着就是袖口的特殊处理，她刚穿上针，就传来一阵幻觉。

　　——

　　繁华的上海街头，一家名为“云想阁”的服装店前宾客盈门，一位女子举止优雅大方向顾客们细心介绍衣服，另一个女子配合着笑脸迎宾……

　　一个不留神，针尖扎破了手指，先是“嘶”了一声，接着熟练的塞进了嘴巴含着。

　　“你没事吧？”苏念初闻声赶来。

　　林知许突然抓住苏初念的手腕，说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筠霞？”

　　苏念初愣住了，缓了一会:“你叫我啥？”

　　林知许也有些懵，“就是突然想起来这个名字，应该是叫你的。”

　　苏念初的表情也变着有些古怪：“奇了怪了，你这样叫我，我居然也感觉很熟悉，不会我们更早前就认识吧。”

　　难言的氛围弥漫，一阵沉默，思索片刻那短暂的幻影。

　　林知许回过神来，继续埋头干活。

　　当天晚上，林知许终于完成了那条裙子。简单的款式，因为腰线和袖口的巧妙设计，瞬间显得板正又美观。

　　苏念初拿起裙子在自己身上比划，“不愧是你，这裙子真是好看。”

　　林知许一脸得意。她仔细的看了看领口，发现那里有她无意识中绣上的一个细小纹样，那是一朵抽象的云纹。

　　“云纹，要不取名叫‘云开’。”

　　“云开，守得云开见月明，可以的。不得不说，你也是个平平无奇的取名小天才。”

　　苏念初眉毛上挑，毫不掩饰的夸赞道。

　　一想到明天要开张，虽然两人早就配合着做了好些年的生意，但还是有些激动的睡不着觉。

　　第二天天刚亮，两人就悄悄出了门。

　　苏念初挎着一个干净的布包，里面小心翼翼地装着那条叠得整齐的“云开”裙子。
　　林知许跟在她身边，两人偷感很重的上了街。

　　一大早街上，穿着灰蓝工装的人们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赶着去上班，墙面上刷着大字标语，喇叭里放着激昂的红色歌曲。

　　城南的自由市场，长长的街道两侧，挤满了摊位。有卖自家种的菜的，有卖各种生活用品日杂摊……

　　她们人生地不熟的，只好在边缘找块地。
　　苏念初从布包里拿出那条裙子，轻轻抖开，挂在了提前准备好的一根树枝上。

　　这里来往的人多，大多都是奔着日用品去的。很少人会注意到角落里的那件裙子，就算有也只是匆匆瞥一眼就离开了。

　　一个上午过去，没一个人上前询问。

　　苏念初还是第一次如此无奈，尽力吆喝了几声也无用。

　　林知许却沉得住气，轻声安慰道:“别急，好衣服怎么得都会欣赏的人的，我们再等等。”
　　又过了大概半小时，一个穿着打扮明显比周围人更讲究些的年轻女人停了下来。她看着年龄在二十七八，穿着一条熨烫平整的连衣裙，头发打理得乌黑发亮。她的目光盯着那条裙子，打量了一番。

　　“这个怎么卖啊？”她走上前，手指轻轻摸了摸裙子的袖口。

　　苏念初立刻挂上她的招牌笑容，带有莫名的亲切感：“姐姐好眼光，这衣服不直接卖。”

　　女人一愣：“不卖的话，挂在这里干吗？”

　　苏念初拿着她的手，耐心的解释，像是在捞家常:“这是我们出的样板，姐姐，你一看就是识货的，这做工和版型都是很好的。你要是喜欢，我们可以根据你的尺寸量身定做，三天后就能取货。预订价八块，等正式出货可就要十二块了。”

　　女人听到这话，有些懵圈，胜在喜欢得紧，问了一句:：“八块，这个可比百货大楼的贵，你们真值这个价吗？”

　　林知许附和着开口，声音平和：“百货大楼里的衣服，那都是工厂出的，都大差不差的。我们这件，是纯手工定制。”
　　“你看这个腰线”
　　“你看这个袖口”
　　“保准和别家不同，你要是买的话，那就是独一无二的真品。”
　　她一边说一边展示，示意女人看。

　　女人原先的迟疑渐渐打消，那“独一无二”四字让她心动不已，她仔细看了看这条裙子，翻开比划了几下，肯定的回了一句：“成，那我就先订一件。”

　　第一笔订单。
　　苏念初立刻拿出提前裁好的旧报纸和铅笔，熟练地记下女人的姓名、所需尺寸，并约定两天后在这个地方不见不散。女人开心时，撒钱也是爽快。

　　两人在女人走后，击了个掌。
　　苏念初拿着那两块钱，笑着说道:“虽然不是第一次卖衣服了，但还是感觉很有成就感，这两块钱我可要珍藏。”
　　“行嘞，瞧你那贪财的样。”
　　“你还不是。”

　　中午，两人蹲在角落，啃着从家里带的冷馒头，就着白开水，心情却好得很。

　　有了一个好开头，接下来的事情顺利了许多。那条悬挂的“云开”裙子吸引了不少追求时髦或者有特定场合需要的女性。到了下午，她们接到了六个订单。

　　回家的路上，苏念初好似从前般的自信，爽朗的说道:“哎呀，不愧是我们，闺蜜齐心肯定干什么都成的。”

　　“可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今天顺利的不对劲。”

　　“那些突然出现在我脑子里的设计灵感，我叫你‘筠霞’时的自然，你也不感觉到陌生”林知许轻声说，“我觉得，我们和这个时代，可能有着比想象中更深的联系。”

　　苏念初听到这话，也感觉不对劲，手不知道何处安放，从口袋里掏出了没有信号的智能手机。

　　没了电的手机，漆黑的屏幕，这一切都太不真实。

　　苏念初缓了口气:“哎呀，别想太多，既来之则安之。不管是什么原因，不管我们是谁，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活得好。”

　　林知许不知从何处迸发灵感，拿起铅笔，在报纸的空白处无意识地画下一朵精致的云纹，旁边是流畅的“云想”二字。

　　“这是什么？”苏念初问。

　　“这就是我刚刚和你说的，莫名其妙的灵感。”

　　夕阳落在两人的身上，修长的影子跟着脚步移动。

　　前路未知，隐藏在时空迷雾中的前世今生，正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向她们展露真容。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