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

　　“孙朦，快来把我办公室的垃圾清扫一下。”副总经理景彬把两条腿翘到办公桌上，他刚刚故意把独属于他的办公室弄得乱七八糟，就是为了在孙朦面前树树威风，让他知道景淼偏袒庇护他也没用，他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叩叩”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办公室的旋转玻璃门被敲响。
　　“进来。”景彬从桌子上拿起指甲刀，把自己有些不规则的指甲修剪一番。他斜睨着门口，一个畏畏缩缩的男人站在那，一副犹豫着要不要进来的模样。
　　真是窝囊。
　　孙朦推开门，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他拿起放在盆栽后面的扫把，把地面仔仔细细扫了一遍，又把所有的垃圾收进垃圾袋。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外卖上的油渍和烟灰缸里的烟灰就留在了他手上。
　　他忍着恶心快速地把副总经理的指令完成好。
　　景彬放下指甲刀，把桌面上剪出的指甲碎屑拂到地上，对着孙朦招呼一声，“来，把这里也给打扫干净了。”
　　孙朦放下烟灰缸，又重新拿起扫把走到景彬面前。由于没戴眼镜，他高度近视的眼睛根本看不清地面上的碎屑，只好一板一眼地把地面全扫了。
　　景彬越看这个娘们唧唧的小白脸就越生气，扫地都如此地敷衍。他趁孙朦背对着他扫地，抬起一条腿便踹在了他的后背上，“MD，要你有什么用，连个办公室都打扫不干净……”
　　孙朦一下没站住，直接重重摔倒在地，发出砰的一声。
　　“好疼！”
　　他低声痛呼，他的膝盖肯定摔破皮了！孙朦趴在地上，缓过劲之后就感觉到两年前因为车祸而撞断的右腿开始隐隐作痛，断过的骨头好像又有点裂开了。
　　景彬站了起来，没想到这中看不中用的沙包踢一脚就站不起来了。
　　他站到他跟前，“你可别跟我装死，我可不像景淼一样专吃你这套。”他这从小到大娇生惯养的妹妹有多少有为青年向她投出过橄榄枝，结果倒好，她一个也不喜欢。
　　就喜欢这个不知道从哪捡来的废物。
　　真是越看越来气，景彬见他趴在地上不动，对着他那受伤的右腿补了一脚，并啐了一口，“呸，没用的东西！”
　　他走出了办公室。他可不会管孙朦的死活，最好是受不了他的欺负直接连人带东西地消失在他们面前。站到办公室门外，景彬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他走向电梯，眼下还是去找行政部的年轻姑娘们聊聊天更快乐。
　　办公室的推拉门无情地关上，听着副总经理远行的脚步声。一直忍着痛屏住呼吸的孙朦才敢大喘几口气，心里有些庆幸这次还算快了，没怎么受折磨就结束了。
　　他撑起身，右边的裤子已经洇出了血迹，痛得有些站不起来了。
　　看来只好让陈森来救他了。
　　……
　　“朦哥，你就不该太忍让副总经理，你看你来这里上班半年，已经被他折腾进医院三次。脑袋一次，腿两次，你这腿马上都快不能要了。”
　　陈森替他打抱不平，他平时和孙朦感情最好，也大概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自从孙朦来公司上班的这半年来，没有白拿景家一分钱，累死累活一个月挣五千块不说，还得挨打挨骂。
　　说出去都没人信他居然会是副总经理未来的小舅子，不知情的同事都以为他俩有什么深仇大恨，没事副总经理就当着大伙的面对他又打又骂，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
　　今天还把他好不容易愈合的腿又给踹骨裂了。
　　“没事。”孙朦低着头，看着还有些油渍的双手，想去卫生间好好清洗干净。医生已经帮他处理好了腿上的伤口，只要不做大幅度动作，正常的工作生活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们回公司吧。”
　　“别了，哥！医生刚刚还建议你卧床休息个两三天。你这一回去，副总经理还不知道会找你什么不痛快呢。而且今天的假我已经帮你请了，我直接送你回家吧。”
　　陈森作为一个在公司里干了五年的老员工，自然知道公司的规定。在来医院之前他就已经给他和孙朦请了假，不让公司里和他不对付的同事抓住小辫子。
　　“叮”一封短信如愿地传来，陈森赶紧把热乎的短信内容放到孙朦面前，“你看，我请的假已经通过了审批，今天不用去上班了。”
　　孙朦面无表情，心里却不知道该难过自己受伤的腿还是难过自己少得可怜的工资更少了。他拿过自己的手机，叫了最近半年来的第一次出租车，要不是行动不便，他才不会花几十块钱坐昂贵的出租车。
　　“陈森，送我回家。”
　　快四十分钟后，陈森扶着一瘸一拐的孙朦走进了宫殿一般的景家别墅。
　　“老板家可真有钱。”讨厌归讨厌，陈森眼看着这座用钱堆出来的房子，还是会真情实感地羡慕，感觉这就像是小说里写的那种豪门世家，里面用的餐具都会是用金子做的。
　　孙朦默默地等他欣赏完，他颤颤巍巍地站着左腿，有些支撑不住地把肩膀搭在陈森肩上，“快别看了，我得赶紧进去。”
　　他现在需要坐到自己的轮椅上！
　　孙朦输入开门的密码，在陈森的搀扶下一蹦一跳地进了门。家里的佣人看见他回来了，却没有什么反应，依旧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工作。他见怪不怪地指挥着陈森把他带到一楼最后一个房间，推开门，两人走了进去。
　　“朦哥，景家的佣人都这么奇怪吗？见了你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陈森把他放到双人床上，相较于外面的富贵流油，他的卧室实在是简陋：十来平米的房间里也没什么家具，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个衣柜。
　　孙朦靠着床头的枕头，把右腿轻轻耷在地上，“副总经理交代他们不必听从我的要求，如果有人违反了他的规定，会扣半个月工资。”
　　“啧，还真是变态。”陈森忍不住吐槽一句。
　　“嘘，别让他们听见。”孙朦指了指衣柜旁边收起来的轮椅，示意陈森帮他拼装组合好。
　　陈森从墙壁和衣柜之间拽出积了不少灰的轮椅，这轮椅有两处支架之间直接缺失了零件，不过还好，拼装了之后还能使用。据他估计，磨损不太严重的轮子看上去还能支撑孙朦使用个一年半载。
　　真是越有钱越扣！
　　陈森同情地看了一眼对着手机叭叭敲字的孙朦，他好像无所谓这种处境，看来这富贵人家的上门女婿可真不是好当的。要是换做他，被打的第一顿就跑路了，荣华富贵不一定归他，毒打和辱骂却是实打实少不了的。
　　当然他也能理解孙朦，据了解内情的同事说两年前景淼硬是把已经一脚踏进了鬼门关的孙朦救了回来。重活过来的孙朦见她十分喜欢自己，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这个结论也都是透过风穿过雨在他们的种种猜测中拼出来的，景家人的嘴一个比一个捂得严实，估计也是为了不得罪景淼，连她哥哥景彬也不曾在他们这些外人面前提起两年前发生过的事。
　　不过景彬看起来很不喜欢孙朦，他已经背着景淼在公司欺负过孙朦很多次。不过孙朦应该都一一隐瞒了下来，没有让这对兄妹关系破裂。
　　“唉。”陈森叹了一口气，孙朦长得文质彬彬、肤白貌美的，确实是大众情人的那一款。可他就是命有点不好，至少自从他知道有孙朦这么个人以来，很少看见他不倒霉的时候，或许是南方人就适应不了北方，连带着命运都适应不了了。
　　“朦哥，跟你说句真心话，要不你就离开景家吧，你看你一个大好青年，被他们家折腾成什么样了？钱是一分不给的，罪也是没少受的……”
　　孙朦赶忙摆了摆手，拒绝他的提议，“景淼曾经救过我的命，我这条命现在就相当于是她的。既然她喜欢我，想和我永远在一起，那我也没有拒绝她的余地。”
　　“可你现在……”
　　“我知道我的处境不好，景彬以为我一直赖着不走是有别的目的，所以对我态度差一点，我也理解。”
　　可他不理解你啊，陈森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感，难道就要让一个健健康康的人被这么折磨吗？
　　休息了一会儿，孙朦感觉自己恢复了不少的力气，他用手把轮椅拍了拍，上面剩余的灰被拍了个干干净净。他扶着墙，尽量把重心移到左脚上，忍着骨头裂开的疼痛，熟练地坐到轮椅上。
　　“啊！”他还是没忍住惨叫一声，一不小心扯到了右腿的肌肉。
　　陈森眼看着他脸色刷白、坐到轮椅上颤抖着喘着粗气的惨样，连带着他都觉得自己右腿要疼起来了。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副总经理快要下班了……
　　他不禁面露难色，毕竟帮孙朦是大家私下里做的事，待会儿要是在景家的地盘上和副总经理发生正面冲突，那以后他在公司里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他可不想成为第二个孙朦，天天过着这种没有尊严和自由的日子。
　　“你快回家吧。”孙朦自然知道陈森在想什么，他肯帮他已经很有勇气了，可不能让好心人也挨了欺负。
　　如临大赦的陈森快速地逃离了即将变成战场的景家。
　　陈森一离开，孙朦便麻木地摊在轮椅上。他扶住额头，不禁有些绝望，真想死了一了百了。可他又曾经答应过景淼自己会好好活下去，他会和她一起走过人生漫漫长路……
　　屈辱又痛苦的泪水还是忍不住流了出来，他赶紧擦了擦脸，把眼睛哭肿可就不好了。万一让景淼误以为景家的人待他不好，就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到最后都会变成景彬找他秋后算账。
　　正当他心里又哀伤又痛苦的时候，景淼回来了。他隔着门听着客厅的动静，整个景家像是瞬间有了人气儿，佣人们不再是见到孙朦的麻木僵硬，一个个都有说有笑起来，像是演技精湛的艺术家。
　　景淼问完佣人孙朦在干什么，就马不停蹄地向他的卧室走来。她刚结束了一天大学课程的教学，累却也放松。走到孙朦的房间面前，她敲了敲门，平时这个点他早就下班并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等她回家，可今天居然不在，景淼猜他一定是躲在卧室里干些什么。
　　“是景淼吗？”
　　他忘了自己应该出去的，只好快速转动轮椅堵到门口，防止她一个冲动推开门。
　　他不想让她看到他卧室的样子。
　　“是我，孙朦。你今天没有在客厅等我！”景淼一想到心上人没有遵守承诺，就忍不住撒撒娇，抱怨一下。不过她可不能轻易推开卧室的门，孙朦告诉过她只有他允许了，她才能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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