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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运航班(1)
凉风裹挟湿气掠过林间，草木土壤的清芬中夹杂一丝腥味。
慵懒的乔木叶猛然间剧烈震颤。
觉察到环境的异样，宵将阑蓦然惊醒，狐疑地睁开双眼。
高频率的“沙沙”声中，血红色的光芒跟随乔木叶的颤动不停闪烁，夺目而又妖异。密林在其映衬下恍如地狱。
红光映入眼帘的瞬间，大量无序的模糊画面涌入宵将阑的脑海。耳边的“沙沙”声也被支离破碎的哀嚎和喃喃呓语取代。
这些强行闯入的信息肆无忌惮地释放积压已久的哀怨与不甘，令人本能地想要挣扎逃离。但浓烈的负面情绪似无形的绳索，将他紧紧缠绕，迫使他动弹不得。
时间在他的煎熬中仿佛停滞。
——Next Scene——
当可怕的信息洪流终于退去，宵将阑渐渐恢复对身体的掌控。
他两手撑地，右腿屈起，惊魂未定地坐起身，竭力让自己尽快回归理智，余光瞥见某个熟悉的身影正向他飞奔而来。
“老宵！我们被邪恶系统绑架了！”叶听秋惊慌中带着些许兴奋的声音传来。
宵将阑额头抵在膝盖上，嗓音沙哑地回应一声：“嗯。”
“啊对，你应该才醒，没听见系统刚刚说的话。”叶听秋盘腿坐在他身侧，打趣道：“终于有一天轮到我给你补课了吗？”
他清了清嗓子，绘声绘色地描述：“我本来跟你一起在机场坐着。你补觉，我看行李。结果眨眼的功夫眼前场景就换了，我惊得一屁股坐泥地上。”
“没等我反应过来，树干里面就传出机械音，说什么，‘本次登录截止。分组完毕，十二分钟后开启初测’。”
“顿时我就悟了啊！合着我是天选之子，被系统绑架了。”
“一阵恍惚过后，我眼前突然多出一群人。我一眼认出你，撒丫子往这边跑。”
宵将阑闻言霎时满眼戒备，略显懊恼地抬起头，食指抵唇，示意对方噤声。
“呀！你眼睛里咋这么多血丝?！”叶听秋仍然精神亢奋，没忍住又嚎了一嗓子。
宵将阑扫一眼四周正一步步围拢过来的人们，心力憔悴地把头埋了回去。
在场者基本都已经聚集在一起。
他左侧一位西装革履的男青年抢先发话道：“现在发生的事的确有些超出我们认知。但诸位不必惊慌。”
“虽然目前不知道这所谓的初测究竟目的为何，但至少说明我们尚有生机。现在首要的是按照广播的指示，通过初测活下来。”
他自信沉稳的气势摆得很足，俨然成为多数人的主心骨。
“初测前的十二分钟应该是留给我们调整心态，相互熟悉的。”
“所以我提议大家围坐成一个圈，从我开始按顺时针自我介绍。”
他说罢就地坐下：“我姓许名斌，是一名设计师。下一位。”
许斌成功将节奏带起，所有在场者遵照他所说围坐一团，依次介绍自己。
“我叫蒋霖霖，在校大学生。”
“……茅青嶂。”
“邓茵。”
…………
“我叫潘宇飞，游戏主播。”
“我叫叶听秋。”他说着大大咧咧地抬手要往旁边人肩上拍，忽而动作一顿，最终只是指了指对方：“他叫宵将阑。”
宵将阑状态基本恢复，他抬手捏捏眉心，坐直身体，礼节性地微笑点头，目光从周围人身上扫过。
在场共十二人，六男六女。
其中几人时不时瞟他和叶听秋两眼，眼神暗含几分提防。
他轻叹一口气。
意料之中。
他按顺序将这里每个人的模样与各自姓名一一对应，反复记忆，同时继续观察着他们的动作神态，心中暗暗思忖。
“现在距离初测开始还有几分钟，要不我们先在林子里探索一会。”许斌提议道：“对场地提前有个了解也好有准备。”
宵将阑不禁蹙眉抿唇，心有余悸地看向头顶的乔木叶。
“那个……”叶听秋举着右手欲言又止。
“有什么问题吗？”许斌侧头看向他。
“有没有一种可能，初测的场地其实不在这个密林里呢？”叶听秋生怕别人不理解，又补充一句，“就是说，这个林子可能只是个中转站。”
“这也只是你凭直觉猜测的吧?”名为方鹏的男青年一身旅者打扮，盘着腿坐在地上，左手支在腿上托住下巴，右手贴地。
“管它是不是初测场地，积极探索总好过坐以待毙。”方鹏说罢便准备起身。
“但是……”叶听秋刚想劝，却被打断。
“分两队，是去是留，各自斟酌。”宵将阑的嗓子仍有些干涩。
他从黑色冲锋衣口袋里翻出手机等随身物品仔细琢磨着，丝毫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嗤，怂包。”方鹏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有胆量的跟我走，其他软蛋正好留在这，省得给我们添乱。”
许斌沉着脸起身：“方鹏，大家都是一个组的，有什么事商量着来。”
“是啊。我们要是分开了，等会初测怎么办?再者说，几分钟也探索不了什么，何必急于一时。”女青年蒋霖霖身着夏装，从头到脚都是白，和一身黑色冬装的宵将阑简直是极致的对比。
“一句话，走不走?”方鹏问完也等不及旁人回应，冷哼一声，转身头也不回地往远处走。
“哎！你……你们照顾好自己，我去看着他。”许斌三步并作两步跟上方鹏。
“等等！我也去！”潘宇飞赶忙爬起，疾跑两步紧跟许斌。
刘雅情目送三人渐行渐远，拧着眉拢紧身上的橙红色尼龙大衣，询问道：“我们这些留下来的人干什么？”
“额，我们……”叶听秋往前看是张张或茫然或漠然的脸，往左看是扶额沉思的宵将阑，只得自己硬着头皮尝试安抚众人。
“这样，我们先踢踢腿，压压肩，热热身，一会儿肯定得剧烈运动。”
一身浅蓝色晚礼服的齐菱悦低头盯着脚上的高跟鞋，伸手试探地拽了拽鞋跟。
“我帮你。”一头毛寸的邓茵伸出手。她身上的衣物沾满尘土，几乎被血水浸透。
她接过那双高跟鞋，轻松将鞋跟掰断。
她们的动静引起宵将阑的注意。
如此大面积的血迹……
他食指轻轻拂拭左腕上银白色的表，将身前其他物品收回，起身活动关节。
目前疑点很多。
分组前密林的异常，诡异的信息，周围人各异的着装，对不上的口型，以及……
表上显示现在时间是“12:05”，可事发之前时间分明还是“7:18”。
此外，手机完全无法开机。这比他先前预料的更糟。
情况过于复杂，还需从长计议。
宵将阑整理好思绪，将主要注意力转到身边其他人身上。
他们或面面相觑，或默然沉思，基本没有什么大动作。唯有蒋霖霖心大，在不远处跟着叶听秋……做广播体操。
“四二三四，五六七八……”
“下一节是什么来着?”
“应该是俯背运动。”
“貌似有点印象。”
“一二三四……”
…………
两人一个肢体不协调，动作不熟练，另一个动作浮夸，宛若魔鬼乱舞，妥实叫人没眼看。
这边邓茵帮齐菱悦掰完鞋跟，便盘腿静坐，调整状态。
齐菱悦在附近漫无目的地行走，以此适应自己的鞋。
裹着乳白色羽绒服的茅青嶂两臂环抱在自己的小腿上，整个人几乎缩成一团。
身着蓝白格子衬衫的韩子初和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梁思涵看似毫无瓜葛，两人之间距离也算不得近。但他们时不时偷瞄彼此两眼。
刘雅情心神不宁地做了会拉伸运动，盘了会变砖的手机，最后面朝之前三人离开的方向翘首以盼，前脚掌有节奏地敲击地面。
——Next Scene——
“嘁，搞半天这破林子就一摆设，卵用没有。”几分钟后，一无所获的方鹏骂骂咧咧地往这边走。
跟他和许斌身后的潘宇飞附和道：“就是就是，害我们白跑一趟。”
“这也是好事，至少证明这里没什么危险。”许斌神情严肃地看向眼前再次集合的众人。
刘雅情见三人回来立刻打起精神，得知他们在林子里摸索只是徒劳，瞬间又变得颓丧。
其他人各想各的心思，对那三人也不再过多关注。
宵将阑垂眸思忖。
方鹏等人在密林中没找到特殊信息，又恰巧在初测前回来。
这件事本身算是对叶听秋猜想的佐证。如此一来……
“估摸着初测就要开始了，大家都定定心。”许斌背着手在众人之间站定。
宵将阑抬腕看表。
分针已过数字“2”。
(12:11)。
距离12:12还有不到三十秒。
这时间调得挺巧。
他屏息凝神，静待所谓初测的开启。
【初测正式开启。】
冰冷的机械音从每一棵乔木树干中传出，因距离的远近不同恍若回声，显出几分空灵。
【第一阶段：微型情境式测试。】
【已生成试题：厄运航班。】
【测试时长：02:00:00。】
【主持者：宋绾绾。】
耳畔系统音渐淡，场景刹那间转换。
——Next Scene——
窗外，烟云瞬息变化;窗内，人声纷乱嘈杂。
“没了?！就这?！”叶听秋惊讶瞪眼，“背景介绍呢?任务呢?身份设定呢？啥都没有玩个球啊！”
他的吐槽引得周围乘客纷纷侧目，眼神里饱含对大龄智障儿童的关爱。
宵将阑留意着乘客们的反应，侧头看向叶听秋。
“呃……咳咳。不好意思。”叶听秋被看得尴尬，低头小声嘀咕：“怪了，照理NPC应该自动屏蔽不合理信息才对……”
“继续。”
“哎，我说你可就别打趣我……”叶听秋正想回怼，抬头却瞥见宵将阑严肃的神情。
他这才会意道：“如果系统没有直接说任务，那基本上就是要我们自己猜了。”
“这对一群新手小白而言难度不小。不过嘛……”
“想当年，我至尊魔龙王可是活跃于各大推理群聊，追随者不计其数，这点小套路在我面前不值一提。”叶听秋又开始眉飞色舞。
这位中二青年到底是正经不过三秒。
“说重点。”宵将阑冷声催促。
叶听秋勉强端正态度：“据我所知，一般通关系统副本的方式大概分两类。”
“常规流程，通过找线索，做任务，打boss等方式顺应副本机制通关。”
“当然也有偏门的，通过破坏主线，炸地图等方式阻止副本正常进行。”
“副本设定多种多样，具体内容不好猜，不过大框架还是比较容易看出来的。”
“以我的经验来看，这飞机上十有八九……”他声音放轻，“藏，着，炸，弹。”
他看见宵将阑脸色凝重，手臂豪爽地搭上对方肩膀：“哈哈，别这么认真，系统和现实社会不一样，这里没有那么多法律法规。”
“要想在这种地方混得好，就得先把法治社会的观念常识倒干净。”
宵将阑抬眸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哈哈，当然，这也都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嘛。”叶听秋意识到自己的表述有失偏颇，心里发虚，连忙收回胳膊，“呃，那啥的……这飞机还挺大，你觉得呢？”
宵将阑嗓音淡然：“先找其他人会和。”
“辘辘。”
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渐近，令人莫名感到心慌。
餐车……
“对对对。”叶听秋应和着起身，“话说回来，咱这也真是巧了……”
“辘辘。”
“先生，请问您要喝点什么吗？”
“咦?老宵你……”
“卧靠！”
顷刻间，变故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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