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综武侠）

　　馆娃宫的琉璃瓦在夕阳下淌着金红的光，像极了方才那两千甲士兵器落地时溅起的星火。阿青持着竹棒，指尖还残留着戳向西施心口时那一丝几乎要失控的力道。眼前的女子蹙眉垂眸，白衣胜雪，连眉间的忧愁都美得惊心动魄。
　　“天下竟有这样的美女。”
　　这句话脱口而出时，阿青听见自己心底有什么东西碎了。不是竹棒断裂的脆响，也不是兵刃相击的铿锵，而是一种缠缠绕绕，从牧羊少年到复国功臣的执念，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范蠡站在西施身侧，眼神复杂地望着她，但是唯独没有她曾悄悄期盼过的半分情意。
　　阿青猛地转身，竹棒在廊柱上一点，身形如惊鸿般掠出馆娃宫，身后的甲士们连她的衣角都没能看清。
　　她一路向西，掠过姑苏城的城墙，掠过钱塘江的波涛，掠过越国的稻田，直到看见南林那片熟悉的竹林。林间雾气弥漫，白猿的长啸声似乎还在耳畔回响 —— 那是被她打断手臂后，最后一声凄厉的悲鸣。
　　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比当年白猿的竹棒打在身上还要疼。阿青踉跄着摔倒在溪边，手中的竹棒滚落水中，随着溪流漂向远方。她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一身风尘，满眼疲惫，哪里还有半分南林牧羊女的鲜活。
　　“若有来世……”
　　她喃喃自语，意识渐渐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溪边那丛她小时候常摘的紫色野花。
　　不知过了多久，阿青猛地睁开眼。
　　不是馆娃宫的雕梁画栋，也不是钱塘江的惊涛骇浪，而是自家那间简陋的木屋，屋顶铺着的茅草还带着阳光的味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母亲正坐在床边，用布条细细缠着她的手腕。
　　“阿青，你可算醒了。”
　　母亲的声音带着哽咽，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昨天去放羊，怎么就从山坡上摔下来了？幸好隔壁阿伯发现得早，不然……”
　　阿青怔怔地看着母亲。母亲的头发还没有后世那般花白，眼角的皱纹也浅得多，脸上带着真切的担忧。她抬起自己的手，纤细修长，没有常年握剑留下的厚茧，只有放羊时被草叶划下的几道浅浅伤痕。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是那件洗得发白的浅绿色麻布衣裙，裙摆上还沾着几片草叶。窗外传来山羊的叫声，清脆而熟悉。
　　这不是梦。
　　她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还没有遇见范蠡，没有教越国剑士练剑，没有因为那一场无果的爱恋而黯然神伤的日子。
　　回到了她还是南林一个普通牧羊女的时光。
　　阿青猛地坐起身，不顾母亲的阻拦，掀开被子就往外跑。母亲在身后喊着她的名字，她却只顾着往竹林深处冲。
　　穿过密密匝匝的竹子，那片她和白猿嬉戏的空地上，一头通灵性的白猿正蹲在石头上，手里拿着一根竹棒，看见她跑来，眼睛一亮，兴奋地长啸一声，举起竹棒就朝她打了过来。
　　还是那熟悉的力道，还是那刁钻的角度。前世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阿青下意识地侧身闪避，竹棒擦着她的肩头掠过，打在旁边的竹子上，发出 “啪” 的一声脆响。
　　白猿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能躲开，随即更加兴奋，竹棒挥舞得愈发迅疾。阿青深吸一口气，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根枯枝，迎着白猿的竹棒递了上去。
　　枯枝与竹棒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阿青只觉得手臂微微发麻，前世练就的剑法本能般在体内流转，但身体跟不上意念，只能学着前世最初的样子，在闪避与反击中感受着白猿招式里的巧劲。
　　她不再是那个一心想为范蠡报仇、想助越国复国的阿青了。她只是阿青，一个想和白猿好好练剑，想陪着母亲，想守着这片南林的牧羊女。
　　白猿见她招式笨拙，反而更加开心，竹棒挥舞得愈发灵动，时而如疾风骤雨，时而如闲云野鹤。阿青笑着躲闪，枯枝在她手中转了个圈，轻轻点在白猿的竹棒上，将那股力道引向一旁。
　　夕阳西下，余晖透过竹叶洒在空地上，斑驳陆离。阿青和白猿玩得满头大汗，白猿累得趴在石头上喘气，阿青则坐在一旁，看着它毛茸茸的脑袋，眼眶微微发热。
　　前世，她为了保护范蠡，亲手打断了它的两条手臂。那声凄厉的长啸，成了她心中永远的痛。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白公公，以后我们再也不打架了，好不好？”
　　阿青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白猿的头顶。白猿蹭了蹭她的手心，发出温顺的呜咽声。
　　远处传来母亲的呼唤，阿青站起身，对着白猿挥了挥手，转身朝着木屋的方向跑去。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身后的竹林里，白猿静静地蹲在石头上，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竹棒放在脚边。
　　这一世，剑光不再为权谋而亮，只为守护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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