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有风

　　北京的深秋，空气里有种透明的锋利。林晚将车窗降下一线，让干冷的风吹在脸上，以保持绝对的清醒。后视镜里，国贸三期璀璨的楼宇正逐渐缩小成背景板。司机专注地开着车，驶向机场。
　　这次回乡考察，与其说是项目需要，不如说是对自己发起的一场总攻——去面对那个她用整个青春期来逃离，又用整个成年期来粉饰的根源。
　　手机屏幕亮起，是助理发来的最终版资料。在合作方代表一栏，「陆星河」三个字，简洁、清晰，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一圈无法对人言的涟漪。
　　她闭上眼。耳边似乎又响起昨晚加班时，写字楼保洁阿姨手机里飘出的、那首过于应景的老歌：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飞机攀升时遇到气流，微微颠簸。林晚下意识握紧扶手，指节泛白。这种失控感让她瞬间回到十七岁的夏夜——陆星河站在河堤上，眼底映着月光，对她说：“林晚，别做朋友了，我们在一起吧。”
　　她当时说了什么？
　　她记不得了，她总是有这个能力，忘记很多事情，包括她的答案，只是从那之后他们渐行渐远，直到再无联系。
　　“女士，需要饮料吗？”空乘的微笑将她拉回现实。
　　“温水，谢谢。”她接过纸杯，水温恰到好处，却暖不透冰凉的手指。理智是她的盔甲。 她曾用这套逻辑在职场无往不利，如今她也依然可以依靠这套逻辑安然无恙的完成本次项目的融资，然后回到北京。
　　“各位旅客，飞机即将降落，请您收起小桌板……”
　　广播响起时，林晚正低头凝视手机锁屏——那是去年团队登山团建的照片。背景是连绵的青山，而她站在顶峰，笑容标准却不及眼底。她征服过无数高峰，却始终绕不过心里那座名为“故乡”的土丘。
　　舱门打开，湿润的、带着泥土气息的风涌进来。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手机。助理的消息弹出：“林总，陆先生方面确认，明天上午九点在项目指挥部会议室等您。”
　　“收到。” 她回复得没有一丝犹豫。
　　就像当年高考最后一门结束，她撕掉他塞来的纸条，头也不回地走进考场。那时她以为，只要跑得够快，就听不见身后纸团落地的轻响。
　　可归途的风声太大，终于把十几年的沉默吹成了震耳欲聋的回响。
　　她握紧行李箱拉杆，走向抵达口。远处，一块斑驳的广告牌上，还残存着童年时熟悉的橘子汽水商标。
　　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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