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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沈熹重生了!
可惜时机不巧,偏偏重生在上一世受惊早产之时。
她从剧痛中醒来,耳边是女人着急的催促声。
“府医产婆怎么还没到,快去催。”
“太医呢,太医去请了吗?”
丫鬟小厮挨个应下又跑开,穿梭在侯府里,像一把巨大的伞在雨幕中猛得撑开,雨水珠子顺着各个角滑散出去。
“等等。”沈熹的婆母武平侯夫人许氏出声喊停,下人们顿时停在了原地,她垂着额头,只觉遗漏了什么关键的事,可越急越出错,怎么也想不起来。
沈熹睁开眼,艰难的伸出手,声音轻的像羽毛一样。
“娘......冷......”
“娘.......疼........”
“疼.......”
许氏耳朵灵,立刻扑了过去,“宝夜,乖孩子,你说什么。“
沈熹开口,眼泪跟着落了下来,“母.....母亲。”
许氏终于想起这关键是什么了。
“对,对。”她激动的喊,”快,快去承恩侯府,请亲家母速至。”
话毕,一小厮喘着粗气,跑摔进来,扑通跪在门前道:
“回夫人,鲁国公领旧部围住了宫门,刚才便是他们发的火铳,眼下街上大乱,兵马司已全城戒严,到处抓人,咱们府上的人过不去,承恩侯府来报,他们的马车过不来。”
说罢,震天的火铳声响起,房梁仿佛都跟着抖了一下。
许氏大怒,厉声喝道:“放肆,谁敢拦我武平侯府。”
随即环顾左右,取下墙上的剑,一把抽出,喊道,“宋妈妈,顾着老二媳妇,备马,我亲自去接。”
宋妈妈是许氏自幼的贴身侍女,向来恭顺明事,此刻却没应声,反倒拦下了许氏。
“太太不可,二奶奶生子是大事,性命攸关,眼下侯爷领着大爷在关外,二爷在京郊大营,府中不可没有做主的大人。”
许氏顿时停下了脚步,她转头却见儿媳满脸泪痕梦魇般的呼喊着母亲,直觉情况不好,心口更是一痛。
只听外头又是一记火铳,响彻天际。
贼老天可恨至极!
沈熹也被这记火铳声响惊的心口一窒,她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双手紧紧的抓住被褥,指甲生生扣进掌心挖出肉来也不顾。
经过上一世的生产,她知晓产程还长,需要竭力保存住力气,这一世,她一定要让自己的孩子平安降生。
可眼前阵阵发黑,眼皮越来越沉重。
“二奶奶奶,您不能睡,您不能睡!”接生婆高声喊道。
沈熹费力的试图睁开眼,只觉身体如同是泡进了冷水里,下一瞬,她听到接生婆大喊。
“不好,二奶奶出血了。”
“府医!”
“快叫府医!”
“来人,快来人。”
产房顿时大乱。
承恩侯府的车马被人群冲乱了,横在街头,进退不得。沈母丁氏屡次想下车都被丫鬟仆妇摁了回去。
“太太,外头危险。”
她红着眼,用力捶着紧闭的门窗。
“可是宝夜快要生了,她经不住吓,该如何是好,宝夜,我可怜的宝夜。”
火铳一记接着一记,天地震动,她的长女最怕惊吓,她匆匆离府,只盼能守在女儿身边。
可如今,她这个文官的女儿竟连推开这扇门的力气都没有,困在这车厢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而侯府内,府医往沈熹的嘴里塞入参片,吊命的法子一个接着一个。
她重生的时机真的很不好!
泪水混着汗水爬满了沈熹的面庞,她的脸呈现出透明状,气若游丝,只觉得周身的力气像水一样流淌走,她不住的淌着泪,“不甘心,我不甘心。”
可还是难以控制的合上眼皮,沉沉睡去,不曾想脑海中竟全是死前的画面。
是夜,硕大的白月垂在天上,照出一张惨白的脸。
女人架着马车飞奔在夜色里,前头是万丈深渊,再无它路,身后是簇簇冷箭,破空而来。
她跑不掉的。
女人也知道她跑不掉了,可马车里还有她年幼的孩子。
她只能不顾一切的向前跑,马鞭狠狠扬起又落下。
可已是绝境陌路,马匹的嘶鸣声撕破了夜的空寂,女人死死勒住了缰绳,瘦弱的身体重重的摔进马车里,只一瞬她便咽下涌上的血沫,挣扎着起身,一把拽出孩子向悬崖边跑去,夜风把女人的衣袍吹得鼓胀。
“母亲,丢下儿子吧,带着儿子,您会跑不快的。”男孩哀求道。
他是武平侯唯一的孙子,他的父亲是保平将军,他的母亲是承恩侯之女,他的双亲皆是太子臂膀至亲。
他不知道为何有人会胆敢追杀他和母亲,他只知道他向来很值钱,值钱到或许可以换母亲一命。
女人紧紧拉着孩子的手,充耳不闻的往前跑,直到脚下是漆黑的悬崖。
下一刻,孩子的双脚腾空,身体紧贴着崖璧,他竟被挂在悬崖边上,双手本能的摸索,然后攥住了野草根。他的身下是漆黑的深渊,深不见底,他害怕极了,轻喊了一声母亲。
女人双眼涌出热泪来,砸在孩子的脸上。
“我的儿,母亲只求你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活下去。”
然后她决绝的松开了手 ,转身跑开。
追兵已到了眼前。
“嫂夫人,别来无恙啊。”火把下,马上男人的脸明明灭灭。
“原来是你。”女人怒极。
“我丈夫将你从市井中带出,提携你至军中建立功名,你忘恩负义,居然要杀我,说,是谁派你来的。”
男人听完却嗤笑一声。
“提携?他赵遇也配?”
男人抽出剑,对准女人。“从始至终,都是太子提携的在下。”
他得意道,“一个女人,杀就杀了,可谁让在下心善,今日便让你做个明白鬼。"
“沈氏,你听清楚了,死后变成厉鬼,要索就索太子的命。”
“太子为何......”
“噗嗤“,长剑刺穿了女人的胸膛,血顺着剑头流出。
“杀....我...”女人低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剑,表哥为何杀我…….“砰”——无人回答。
她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地面,时间开始过的很慢,她听到夜风在呼啸,也终于感受到了冷。
冷啊,好冷啊,可她不能动了,她的血流尽了,眼泪也是,她死不瞑目。
此刻,沈熹猛的睁开眼,不,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
像是从灵魂深处喊出的悲鸣。
“不——————“
“孩子,我的孩子。”
同一时刻,沉闷的铁骑声越来越清晰。
正阳宫门下,鲁国公佝偻着背立在夕阳余晖中,身边是同样年迈的旧部扶着火铳投入火药。
“咚——”仿若要震碎了天。
“鲁国公,你乃开国功臣之后,世袭罔替,何故如此。”
数丈之外,赵遇一身铠甲立在最前头,身后是京郊巡防大营的百数铁骑,各个引弓拉箭,呈拱卫之势。
鲁国公看清来人,竟呵呵笑了出来。
“原来是你啊,赵贤侄。”
“你来的正好。说起来咱们也是世交,当年我与你祖父老武平侯一起在北边打过仗,你祖父夸我箭头极准,说要请我给尚在襁褓之中的你当武师傅,可惜你幼时被逮人掳走,不然这射箭之术必能教授与你。”
赵遇只面无表情,冷声开口,“国公,您是太子妃亲眷,是皇亲国戚,若遇不公,可表呈圣上,圣上英明,必会为您做主。”
闻言,鲁国公哈哈大笑,继而冷下了脸,“圣上英明,英明在何处?”
他摇了摇头,眼目萧瑟,“太子妃没了,宫里瞒着不报丧,我鲁国公府最后一点血脉,就这么没了,没人能给我们做主。”
他看向马上的赵遇,“赵贤侄,我在家中排行第七,是最小的儿子,鲁国公的爵位本不该由我继承,你可知为何啊?
鲁国公突然情绪激动,大喊道,”因为他们都死绝了,我前头的哥哥们都死绝了!就连我的侄儿们也死绝了.......只剩我,还有我三哥哥留下的丁点血脉,只留下了太子妃这一个后啊。“
”满门忠烈啊,为了他宋家的江山,我裴家竟搭进去了所有人。”
鲁国公又哭又笑,"既如此,他宋家的江山该有我裴家份,不然多不划算。我把太子妃如珠如宝的养大,为她求来了太子妃之位,不曾想求来的竟是死路。”
“太子妃入宫前曾问我,她问,祖父,孙女一定要入宫吗?我告诉她,你必须去,这是宋家欠我们的,我们得拿回来,宋家的江山就该有我们裴家的血脉。“
“太子妃多乖啊,她说好,她说祖父,孙女听您的,她是笑着出嫁的,也是我亲手把她推进死路。"
“啊——满门忠烈啊,落得这下场‘“
“贼老天,你不怜我裴家。”他指着天,破口大骂。
他已须发皆白,踉跄着上前。
武平侯内,许氏听着儿媳的痛呼声心中更是着急。
她握紧拳头,重重的闭眼再睁开,眸中已是无法更改的决绝。
“正是性命攸关,我才务必去接亲家母,走,去佛堂"。
"请老太太。”
许氏提着剑疾步在武平侯府的长廊里。
佛堂的檀香绕着慈目的观音缓缓腾空。
下一瞬,门被重重推开,烟乱了。
“老太太。”
许氏丢下剑,直直的跪下,跪行直老太太身前,字字泣血。
“母亲,外头乱了,老二媳妇受惊早产,情况不善,我得杀出去接亲家母来,婆媳一场,这许是她们最后一面。”
她伸出双手合握住老太太念佛珠的手。
“这是序安的孩子啊,是侯爷和姐姐延续的血脉。您得去看着,眼下也只有您能看着了。”
拨动佛珠的手停住了。
神像不语,苍老的声音带着颤抖,“保大,还是保小。”
许氏竟涌出了热泪来,她哽咽道,“保大。”
“母亲,我们保大。”
老太太拨过佛珠,望向观音,道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少倾,马儿高高跃出侯府的门槛。
而一双温暖的大手擦去了沈熹此刻的眼泪,赵老太太抱住了沈熹的头,痴痴哄道:“孩子,你不要怕,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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