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转权限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今天是三月十一日，三百六十五天中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就是在这一天，严已舟的公司破产了。
　　玉海市今日烈阳高照，新城区科技园里林立的高楼大厦的玻璃无尽的造成光污染。
　　严已舟优雅地跨出他的爱驾，如一般电视剧里的霸总一样，气质突出，走路带风，心中有舞台，处处是T台。
　　公司内，乱作一团。
　　财务总监说：“怎么办，怎么办，待会谁先开口。”
　　众人以眼神推卸责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法务说：“这不是我们的事，待会注意了必要时刻及时120。”
　　“来了！来了！”
　　一众高管迅速排成一排面带焦虑，凝目看着徐徐走来的严已舟。
　　严已舟看着一群低头的土拨鼠，疑惑道：“怎么了？今天不是我生日。”
　　一名高管尬笑，严总幽默不减当年。
　　一旁，黑衣墨发男子上前投以最标准的微笑，“严先生，您好。我是此次的破产管理人……”
　　谁？破产？
　　我去东南亚旅个游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严已舟纹丝不动地坐在桌前，他周身的气息凝固，眼神空洞得仿佛还未回神。
　　同阿克琉斯一般，严已舟因骄傲而死。
　　“副总呢？沈亦林，我把公司交给他，一年给我整破产了？”
　　财务总监说：“其实两年前就已经…沈总三个月前最后一次来公司，卷了两千万，最新游戏ID上线地址是巴西。”
　　严已舟手下的公司是父辈留下的，严已舟父母离婚后，父亲严泽东另娶一个年轻漂亮没背景的小网红，结果两人在严已舟22岁时车祸双双去世。刚大学毕业的严已舟升官发财死爸爸，直接继承上亿资产成为人人艳羡的霸道总裁。
　　没经历过风浪的人哪知赚钱不易，严已舟犹如突然来钱的暴发户一般，奢侈放纵，似有源头活水来，这钱怎么就花不完。
　　他大学在英国念的哲学，对于管理公司，只能说毫不相关。公司在严已舟手下，什么业务都掺一脚，但气数不好，投房地产出烂尾楼；投科技公司产品推不出来；投电影连扑数部。更多的钱都被严总拿来买与小白脸的“不解之缘”。
　　甚至敢把公司交给其他人，自己当甩手掌柜跑去东南亚疯玩一年。
　　这一年里邮件都不舍得发一封，玩一波音信全无，公司内甚至出现传言：严已舟已经被拐了，被迫加入神秘诈骗组织。
　　只有银行账户不断的-100万、-100万在证明严已舟还活着。
　　办公室内一片死寂，财务总监时刻关注严已舟的情况，担心他怒火攻心昏过去，左手已经时刻准备掏电话。
　　“行了，出去吧，散伙。”
　　财务总监出门后拉走门口等挨骂的行政负责人，也许是最后一次回望公司大厅，“哎，穷奢极欲，纸醉金迷，打卡机都得镶金边。”

　　上午十点二十八分，金水富人区一座高档别墅里，段越终于睡醒了。
　　醒来第一件事是查看手机有没有金/主发来的约见消息，聊天记录停留在半年前，段越得知金主正在泰国旅游发了一条“注意安全”。这一条消息别有深意，一是让金/主注意人生安全，二是注意床上安全，别染个什么病回来。
　　玩了半个小时手机，大脑清醒后他磨磨蹭蹭地踩着拖鞋去洗漱。
　　看着镜前明显熬夜过度黑眼圈又加深一重的脸，段越内心不断劝诫自己，不要熬夜了，可是要吃青春饭的。
　　段越其人自出生起就颜值非凡，因美貌从小被夸到大让他形成自负的性格。初三时便开始谈恋爱，且来者不拒，别人表白，他就谈，一直谈到高二那年他幡然醒悟，要高考了！
　　分手后，奋发图强两年，期末考从450提到590，高考时突破六百大关，考了617。
　　填报志愿时再次自傲心理作祟，填了全国有名的A大，录取了，被调剂了，读了工商管理，家里又没公司，他从大一开始焦虑工作，毕业后果然找不到工作。
　　人不能太好高骛远，他退而求其次在大商城找到份工作，一家还算有名的品牌店里卖衣服，同时感叹这辈子就这样了。
　　每每有小姑娘路过这家店都会放慢脚步朝店里瞟一眼——原因这家店的销售员是个帅哥。
　　偶然一次，大学同学推荐他去报名选秀，说他这么帅一定能出道。
　　他将这事朝父亲说，被一顿骂，说他一个大学生读个书出来结果还要去卖艺，身上长衫去哪了。
　　但段越还是去了，参加面试就被刷下来，因为他唱歌像乌鸦跳舞像猴子，空有张帅脸还扬言不愿走黑红路线。
　　回家的路上，噩耗传来，弟弟发生意外，从二楼摔下，伤到脑袋，手术费60万，不包括住院以及后续治疗康复费用。
　　一时间，天崩地裂，黑云压城城欲摧。段越收刮出所有银行卡，拼了命打工，借钱，东凑西拼，才20万。
　　就在这时，严已舟出现，表示自己对段越“一见钟情”，希望段越能做自己的小情人，我养你啊。
　　段越思考一下午给出回复，“好，但你能不能先借我60万。”
　　严已舟对于花钱养情人向来慷慨大方，随手给段越100万，这100万换回段越弟弟的命，也买下段越。

　　浴室内喧嚣地水声停止，段越穿着短T出来，八块腹肌若隐若现，向后一趟，被沙发抱住，翘起二郎腿，悠闲地刷手机。
　　阳光洒在他身上，仿佛有生命，跳跃的金光衬托着他犹如希腊雕塑般精致且美好的身体和一张粉雕玉琢的脸，若将他放入博物馆，一切藏宝会相形见绌，神明若见将把一切美好赐予他。
　　点开备忘录，开始计划未来花销。
　　银行卡余额总共230万，段越没啥业余爱好也没啥朋友，不爱奢侈品，不爱高雅艺术，最大娱乐项目是打游戏，上个月吃喝玩乐花费大概8万，4万花在游戏上。
　　每个月的钱他都会精打细算，不让余额低于100万，会很没安全感。
　　这个月的10万好像没到账？
　　段越疑惑侧头，按理来说严已舟每个月会给他10万零花钱。
　　聊天框弹出，是金主给他发的消息。
　　严已舟：[今晚七点，来俱乐部一趟。]

　　俱乐部，实为酒吧，严已舟名下资产，名字取自电影《搏击俱乐部》，“地”如其名确实是一个让人脱离现实，宣泄空虚与压力的地方。
　　傍晚六点三十一分，段越迎着海风，步伐缓慢。
　　滨海酒吧落地自带海洋的气息，风流的人犹如流浪的海风，在这座捕鱼场穿行。
　　段越穿着得体西装，与身材完美契合，配上他那张高级厌世脸，颇有种斯文败类的味道。
　　推门，入场，迅速吸引男人们的目光，是的，俱乐部实际是一家高档gay吧。
　　段越从容穿过人群，一眼看见那固定位置这次居然只坐一人，无烟无酒无情人，只有严已舟孤独的背影。
　　他来到严已舟面前，淡淡一笑，“严总。”
　　随后脸色转为平淡，又夹杂着几分不悦。
　　段越清楚严已舟就是喜欢他脸上流露出的别具一格的孤独，高岭之花般的清冷。
　　在最困难那段时间，破碎感在段越身上爆发，宛如一朵雪莲被风雨吹打，花瓣败了一地，几片残蕊在挣扎，不愿落下。
　　残花败柳，正是严已舟喜欢的。
　　段越知晓要投其所好，所以就算本身不是这个性格他也会演出来。

　　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一年未见了，他似乎没太大变化，我也没有……至少外表没有。
　　严已舟目光冰冷地盯着段越，心中愠怒。
　　他怎么活得这么轻松。
　　人甚至不能共情曾经的自己，这句话形容当下的严已舟再合适不过。
　　段越活得轻松吗？相较于大多数人来说他确实轻松过头，但最没资格批判段越的人就是严已舟，这份轻松是他给段越的，甚至就在昨天他活得比段越更轻松。
　　一阵沉默后，严已舟冷冷道：“我破产了。”
　　段越：“？”
　　这是要干嘛？找我还钱？要我养他？230万放银行卡里吃利息够不够两个人活一辈子？远远不够，230万海市一套房首付都不够，退居三线城市，也不知道严已舟愿不愿意。对了，他还剩着多少…
　　思考时，段越一向面无表情。

　　严已舟心中自嘲，果然如此，你没有钱谁会陪着你。
　　悲观主义者多如繁星，事情还未发生他们大多做最坏的打算，推测人心时亦是。
　　破产了，严已舟心里想的不是老婆我们以后互相扶持，不能东山再起那就平平淡淡过日子，而是没钱了，老婆这项服务太贵，退订。
　　正所谓钱在哪，爱在哪——没钱就分手呗。严已舟坦坦荡荡，自认为自己做的还算好，不冷战不家暴，不玩字母游戏无恶趣味，在外人面前都称段越为“我老婆”，给足名份，三年里小情人都没找过，只和家养金丝雀做/爱，简直是五好金/主。
　　严已舟深吸一口气，那句“分手”没说出口，沉声道：“陪我去外面逛逛。”
　　沙滩上一群人在开篝火晚会，人声鼎沸。严已舟沉默的路过别人的欢乐，阴影是喜悲的分割线，他毫不犹疑走入黑暗中。
　　严已舟走在前面，段越追随他的背影，二人走走停停，一路无言。
　　一阵树叶沙沙作响，是风送来的。
　　严已舟突然开始讨厌段越的清冷，念念不舍，不过是希望段越能说一句“还有我陪着你。”
　　这是奢求，他们没有感情基础，从始至终他们都不是同林鸟，大难临头本就该各自飞。
　　“你可以走了。”一句委婉的告别后，严已舟自顾自地走，不再配合段越的速度。

　　段越埋着头，一直跟，一直跟……
　　“你怎么还不走？”严已舟问道，天太黑，段越没看见严已舟复杂的眼神。
　　“我怕你跳海。”
　　……
　　二人前方是静谧的亭子码头，路人三三两两，辽阔无垠的大海，沉重的黑夜最容易勾起人的情绪，许多人其实并非非死不可，只是这氛围实在合适。
　　“快来人！帮忙！有人跳海了！”一人撕心裂肺地喊叫。
　　二人顺着人声一齐望去，黑压压的海面隐约可见一个人正随波沉浮。
　　几个路人将汽车开到沙滩上打开远光灯，勉强照亮一片海面。
　　严已舟眼睛一眯，看清自杀人的脸——是公司的财务总监！
　　段越急忙道：“别看了！快救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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