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时间里的恋人

　　又一次，凌晨两点四十分。

　　苏皖睁开眼，窗外没有月光，城市沉睡的吐纳被厚重的窗帘隔绝。

　　又是这样。

　　她拥着被子坐起身，没有开灯，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熟门熟路地走向客厅。

　　那架老旧的收音机蹲在五斗橱上，像一只沉默的兽。苏皖拧开旋钮，调频的沙沙声里，一段慵懒的爵士小号流泻出来，瞬间充满了房间的空旷。

　　苏皖把自己陷进那张墨绿色沙发里，这是外婆留下的房子。

　　然后，他来了。

　　脚步声很轻，从厨房的方向。

　　江临端着两杯冒热气的牛奶，自然地坐在她身边，递过一杯。他的侧脸在昏黄落地灯的光晕里，轮廓柔和。

　　“还是睡不着？”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很好听。

　　苏皖接过温热的杯子，指尖传来的暖意让她轻轻一颤。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把头靠在他不算宽厚但足够安稳的肩膀上。小号手吹奏着《带我飞向月球》，旋律舒缓。

　　这是第几次了？

　　在江临出现的不连续的日子里，她好像问过这个问题。但他总是用吻，或者一个更紧的拥抱含糊过去。

　　苏皖贪恋这份午夜限定的温暖，以至于不敢追问，怕像童话里那个好奇的妻子，一开口，魔法消失，一切归于虚无。

　　他告诉她他叫江临。在她断续的叙述里，他似乎了解她所有的事。

　　她糟糕的睡眠，她独自经营一家快要倒闭的花店，她童年时在这栋老房子里外婆哼过的歌谣。

　　江临甚至能准确地从书架里抽出一本她正想重读的诗集。

　　“我们……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认识？”

　　有一次，在他沉默地陪她看着窗外天色由橘黄转为墨黑时，苏皖忍不住问。

　　江临转过头看她，眼中闪过她无法解读的东西，快得像是错觉。他抬手，轻轻将她一缕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指尖温热。

　　“你觉得是，那就是。”

　　这种不确定感，这种如同踩在云端般缥缈的依托，在某一天达到了顶峰。

　　起因是电台播放了一首她从未听过的曲子，苏皖下意识地喃喃：“这曲子真悲伤。”

　　“《离别练习曲》，”江临接口，目光放空，“第一次听的时候，你哭湿了我一整件衬衫。”

　　苏皖浑身一僵。她完全不记得。

　　任何与这首曲子相关的记忆，哪怕最模糊的碎片，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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